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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充耳不聞,還維持著之前的平靜表情。但漸漸地他眼裡像是風雲聚攏,終於掀起驚濤駭浪。他隻覺得說話都需要費很大的力氣,“皖寧,你還是愛我的對不對?不,你一直都愛我是嗎?”

她隻覺得他的力氣大得驚人,簡直像是要把她的肩膀捏碎,而他的眼睛有太多的久遠深沉,就像是台風蒞臨過的江海,她覺得自己隨時會溺斃其中。可心裡卻漸漸湧上一層悲哀,一切不過是命運的捉弄,不管他是什麼意思,她都已經喪失了要的資格。

她永遠記得第一次見他的情景,從她的角度隻能看見他冷冽的側麵,鼻梁很高,嘴%e5%94%87緊抿,修長的手指在樹上間或拂過,慵懶隨意。神情不像是一般學生麵對老師的尊敬謙恭,卻也不能歸類為桀驁不馴,好像生來便是這般疏離與清淡。

身後有一陣清香拂來,卻清冷如斯,聲音亦是清冷如斯:“嗯。”這便算是回應。

她不由自主地轉頭,對方剛好也看過來,波瀾不起的眸子清冷卻耀眼,卻很好地被掩映在漆黑柔順的劉海下。她從來沒覺得自己的心跳如此清晰,就像是家裡那個老舊的鐘擺,一下一下地,來來回回,仿佛被誰無形操縱著。

對方並沒有多做停留,那一瞥仿佛隻是無意使然,可她一直目送著那一抹白色在春風中翩躚如蝶,搖曳生姿,然後漸行漸遠……

她這才知道,原來傳聞所言非虛,校內竟然真有這號翩翩如玉的人物,隻是這玉是罕見的清冷,而非熟悉的溫潤。

她愛上一塊清冷絕塵仿佛永遠捂不熱的美玉,即使低到塵埃也在所不惜,眼前這個人他長得很像那塊美玉,可他卻隻是一個有愧疚有顧忌終日心事重重的男人。她愛這幅麵容,卻不愛這個靈魂。

他正想擁她入懷,卻被猝不及防地推開。他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近在咫尺的人,“為什麼?”

他大概以為隻要他隨手一勾,她便會如從前一樣興高采烈吧?他不知道一切都不同了,她不可能再是從前那個無所顧忌的孟皖寧了。“不為什麼。我們一直都是不可能的,這一點早就注定了。”她聽到自己的聲音清醒,清晰,亦字字誅心。她讓自己絕望,可是她相信隻有這樣才會得到足夠的堅強。

他的雙手還保持著之前想擁抱的姿勢,仿佛有冰雪沒頭沒腦地澆在炙熱的心上,蒸騰出迷蒙的白霧,最後成徹骨的冰涼。最後他悠悠地歎了口氣,“強人所難一向不是我的風格,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她笑了。他這句話又是什麼意思?意思是他這樣的高貴人種千年一次的難得主動伸手,卻被她這個千年女配角不識抬舉地拒絕了嗎?也許她留給他的印象一直都不堪,才會讓他驚詫。

臨走前,她不知道為什麼,到底對那件事還是放不下,“我想知道那件事……是怎麼解決的?”

他的神色似乎恍惚了一下,卻很快明白過來她所指何事,他說:“這件事我知道跟你沒關係,隻是你太不拘小節也太粗心大意。我已經*好了,你不用擔心。”

她隻能又笑了笑,事到如今,也的確沒什麼好說的了。他想搞定一件事,並不需要她來“出謀劃策”,因為那會徒增笑料。

還是走到這一步,退無可退,隻好將來時路切斷,然後走向未知的遠方。她最後一次打量這個屋子,牆上的四季花卉還是那麼美麗淡雅,栩栩如生,與曾經細細觀賞它們的主人無言相對,仿佛是無聲的告彆。

她望著那四季嫣然,也望著並不存在的虛空,“我想知道聶生源過得怎麼樣,你知道的,我不想讓他好過。”

如果你依然對我感到愧疚,那麼你就應該最後一次讓我得到真的慰藉。

他似乎很意外,看了她很久很久,然後遲疑地說:“我暫時動不了他,因為這裡麵的關係很複雜……”

她好像笑了一下,“是嗎?那就祝你們友誼更上一層樓。”

他的神色變得難看起來,卻仿佛隱忍著什麼,並未再發一言。

很久以後,他終於從背後抱住她,就像是她搬來住的這些日子,他總是喜歡這樣靜靜地抱著她,什麼話也不說。她沉溺於他的懷抱,可總覺得像是漂浮在茫茫無際的大海,沒著沒落,永遠看不清明天該往哪兒走……他們之間從來沒有未來……她從來沒有回應過他,隻因為她不敢,隻怕這一伸手,便是粉身碎骨,墮入無邊懸崖……

這一次她終於回應了他,她的手輕輕覆蓋在他交握在她腰肌的雙臂上,然後緩慢而堅定地掰開,就像是從前他是那樣堅定狠絕地跟她“告彆”,她終於記起他最後那句話,他一字一句地說:“你走吧。以後也彆來找我,我是永遠不可能喜歡你的……”

這一次終於輪到她先轉身離開,他是永遠不會喜歡她的,所以她不會再不識相地回頭找他。她轉過頭最後一次細致而認真地打量他,他的眉眼,他挺直好看的鼻梁,他不說話時喜歡緊抿的%e5%94%87……她從來沒有告訴過他,她多麼迷戀他的容貌,明明清冷如斯,而她卻愈發熱烈地靠近。經過歲月的雕琢,他比從前更具吸引力了,她甚至比任何一次都要沉醉,可這一次她卻終於可以笑著跟他說:“再見。”

再見,謝謝你,曾經賜予我空歡喜,讓我擁有直麵一切的勇氣,因為沒有什麼可以再失去。

☆、第三十六章 (2)

他微微地點點頭,他不能說話,因為一開口便會泄露他所有的心緒。他永遠也來不及告訴她,他永遠也不會告訴她。他不愛她,可她走了,即使家也是天涯。

幸而他還有一句話可以自然而認真地跟她說,“好好保重。”

有我的歲月,也許才會讓你傷痛。所以這一次你可以為自己好好保重,這樣我才不會那樣罪孽深重。

最後她還是選擇一個人走,拉著簡單的行李箱,漫無目的地遊蕩在人潮滾滾的大街,偶爾有出租車問“小姐,去哪裡?”,見沒有回應,咕噥一句就疾馳而過,勁風激起一陣陣微塵,在空氣裡回旋飄蕩。

她終於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千山我獨行,不必相送。

她饒有興致地走了許久,腳上輕便的球鞋讓她步履輕快,即使帶著全部家當在大街遊走,也不覺得淒涼。後來她終於走累了,隨便找了個飯館迅速解決掉吃飯問題,然後又找了個性比價還算可以的賓館住下。她忽然有種錯覺,自己仿佛是個獨自遠行的背包客,一個人吃飯旅行看風景,也許目的地不明確,可是她可以完全自主自己想要的一切。

下午的陽光明媚燦爛,卻依然驅散不了心頭若有若無的迷茫。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也睡不著,於是用賓館的無線網上網。看黃鶯鶯在線,想傾訴的欲望就更加強烈。皖寧劈裡啪啦敲了好一陣子,最後卻隻凝聚成一句:“愛而不得,忘卻不能,求解。”

黃鶯鶯隔了很久才回過來,“你是說你自己的感情經曆,還是隻是單純的就這句話表示困惑?”

“有什麼分彆嗎?”$$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當然有。現身說法和望文生義自然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對一個忘卻很多年的人賊心不死,最終卻又%e4%ba%b2手推開,不知道一個人該如何繼續走下去。”

黃鶯鶯這下很快就回複了,但是一直是輸入狀態,沒有發送過來,仿佛遲疑而謹慎,最後她仿佛試探般地問:“這個人我認識嗎?”

皖寧隱隱覺得不對,但仍是據實以告,“應該認識吧。他曾經是咱們學校的風雲人物,叫林中桓,你應該聽說吧?”

黃鶯鶯的語氣更為謹慎,“聽說過。我知道你跟他……你這麼多年還喜歡他?”

當年的事鬨得滿城風雨,在學校可以說得上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隻是她最難堪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何況黃鶯鶯現在不同往日,她成了自己唯一一個跟過去有交集但又涇渭分明的朋友。表姐雖然跟自己無話不談,可是有些事情她怕是永遠也不會明白。她慢慢敲出自己的殘留不甘和失落,“我不知道,但我一看見他我就有濃烈的罪惡感,同時又有苟且偷生的幸福感。他現在好像願意和我在一起,可我卻退卻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故意引誘我,我很害怕他隻是愧疚,隻是想讓他的道德感得到滿足。”

“你有心理負擔,是覺得跟他在一起會對不起你爸媽?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想逃避一些東西?”

皖寧的手頓了下來,黃鶯鶯說得沒錯,過了這麼久,自己還是不能坦然麵對事實。她從前以為失去林中桓便是失去一切,可她很久以後才知道失去雙%e4%ba%b2才是這世上最痛苦的事,她活在夢裡多年,一直堅持他們是出門旅遊去了,於是沒心沒肺地活了這麼久。可夢醒後呢,痛覺卻反而更加強烈,一直無法可解。可除了犯罪感,她仿佛還有彆的東西不肯去深想,於是放任自己的荒唐。

另外一頭的黃鶯鶯之後看到的回複是這樣的:我不知道我糾結的是不是他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他,即使他那時冷漠、拒人千裡,可也讓我要命的著迷沉溺。可現在的他心事重重,他有愧疚,有心計,還有很多我不知道的東西,我害怕這種已知和未知。

跟他相處這麼久,有些事回頭想想也該明白個七七八八了。她是很笨,可是她從小就發現自己有個勉強算優點的東西,那就是回頭看很多東西忽然就頓悟了。父%e4%ba%b2總愛說她事後諸葛亮,可她偏要說大智若愚後發製人。

但她從來隻會成為自己的掣肘,任由彆人將她原本靜逸的世界攪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寧。

此刻那一頭的黃鶯鶯正看著電腦上的字幕,歲月如梭,往事忽然湧上心頭,讓她想起很多年前意間看到的畫麵。Y中的全校師生都知道林中桓是出了名的目無下塵,不客氣的說就是目中無人。但那天她卻獨自目睹了他的冷傲被瞬間打碎,他有點迷惘有點無措地看著他的物理老師孟禹州,頭一次露出那般如孩子般的表情,顯得那樣無辜和憂傷。而他麵前的孟禹州一臉痛惜又憤怒,隻見一向儒雅的他幾乎咬牙切齒地說:“你不喜歡我女兒,為什麼還要去接受她的付出?你以為你是顧及到我是你的老師,給我幾分薄麵,可你知不知道你對她來說不是幸福,是災難!我隻有這一個女兒,打一出生起就拚命地寵她愛她,她沒為我和她媽媽做過一次飯,卻為你洗手作羹湯!你如果不喜歡她討厭她,就請你堅決地拒絕她,不要給她任何希望!你知道我最怕什麼嗎?我怕終有一日她會毀在你手裡,而你卻置身事外!她現在完全失去了理智,我的話她是絕不會聽進去的。隻有你……隻有你%e4%ba%b2口去跟她說,她才會徹底死心!我知道此刻說不定你正腹誹我,說我沒教好女兒。可是為了我女兒,我今天就舍了這張老臉,求你給她一條生路,求你不要讓單純的她就這麼執迷不悟下去……”

她也是頭一次看見這樣言語偏激失控的孟老師,因為愛女心切,說出了那麼多傷人的話。他不能將犯賤這些刺眼的詞語用在自己女兒身上,於是隻好選擇另一個出口,卻根本顧不上對方其實也是無辜的。

她看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