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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然後慢慢鬆開她,輕輕牽過她的手,直起身子慢慢向前走去。

皖寧開始忐忑,說:“我們就這樣走下去嗎?”

其實夜還不算深,可這裡除了白天有登高望遠的愛好者會光顧以外,一向人煙稀少,夜晚更是無人問津,青山隱隱,眾鳥絕跡,顯得格外蒼茫。隻有山底下零星的燈火散發著人間氣息,可遙遙望去,更覺隔世般闌珊。她望著黑黝黝的山坳,隻覺得心裡很空很害怕,就像是在夢裡一腳踩空,跌入未知的黑暗裡。

林中桓不由緊了緊相握的手,“不然你以為呢?現在這個山上除了我們兩個,已經沒有其他人了,你難道指望110來救你嗎?”

皖寧瑟縮了一下,“我怕走夜路。”

卻見他神奇地掏出一個手電筒,光亮很足,照得周圍不再那麼黑暗恐怖。他重新牽起她的手,側頭看著她說:“不要怕,有我在。”

他的聲音低沉有力,叫人安心地沉溺。於是,皖寧沒有再多言。就算是孤島,也有他一起同行。這世上有一個詞叫相依為命,曾經她很討厭這個詞,因為覺得淒惶,但現在她忽然喜歡上這個詞,她覺得有一種孤零零的溫暖。

山路崎嶇,夜路難行,草叢灌木間更是險象環生。還好林中桓夠鎮定,走的謹慎小心,卻又步履沉穩,平坦處就攬著皖寧的腰減輕她的負擔,傾斜陡峭處,就牽著她的手走在前麵先行探路。所以儘管一路走得很慢很累,但卻無驚無險。

她覺得靈魂似乎在放空,隻有手心的溫暖在提醒她,他在她身邊,就在她身邊,哪兒也沒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走到山腳下。除了遠處的燈火和天上的星光,四周已然一片漆黑。腳觸到平地的那一刻,皖寧不由自主地%e8%85%bf軟,還好林中桓及時扶住了她。

終於重返人間,她有一種虛%e8%84%b1的暈眩感,她好想馬上回家去,好想沉睡不醒,然後不問俗事,安穩平靜地生活。她知道自己的脆弱和膽怯,她總是選擇忽略掉現實的難堪和俗世的寂寞。她喜歡簡單純粹的生活,但生活總是在欺騙人。她一無所有,彆無所求,隻願躺在自己的小屋,靜看春夏秋冬又一春的變換。

林中桓看了她一眼,然後依舊攬著她的腰往前走。他的車就停在不遠處,當時一心掛念著她,甚至沒有來得及熄火,此刻車燈兀自在黑暗裡亮著,有一種孤零零的溫暖。

皖寧看著在黑暗裡佇立的龐然大物,就想起自己家裡樓道裡的那盞燈,這段時間不管工作多累多晚,總有它默默注視著自己歸來,那是一種無聲的陪伴,減輕了她的彷徨和孤單,讓她感覺到“家”的存在。而身邊的這個男人,他到底又是她的誰?

林中桓很快就把她塞進副駕駛,然後發動了引擎,一陣轟鳴聲後塵煙四起,而身後人煙稀少的城郊更顯得寂寥靜謐。

她一直看著茫茫夜色,看著被拋在後麵的寂靜城郊,心裡頭空茫一片,而眼皮越來越沉重,伴隨著車輪在地麵上框框當當地碾過,她終於沉沉睡去。

醒來的時候,車裡隻有她一個人。她努力撐起沉重的腦袋,尋找著林中桓的蹤跡。下了車,才發現已經到了他的住處(也可以說是他們的住處)。此時夜深人靜,隻有草叢裡的蛐蛐還在不甘寂寞的鳴叫,卻已經低迷無力。

不遠處的花壇裡坐著一個男人,瘦高頎長的背影被曖昧不明的燈光細細勾勒著,像是一幅素描,簡潔而精致。他指間有一點星芒在暗處微弱地亮著,走近了才發現他並沒有抽,但煙灰已經積的很長很長,欲墜未墜,懸在空氣裡。

她慢慢走過去,然後貼近他坐下,夜裡瓷磚的冰涼沁入肌理,讓她情不自禁地瑟縮。林中桓仿佛這才清醒過來,把指間的星芒隨手丟進草叢,看著她不語,眼睛像夜色一樣

深不可測。皖寧沒有動,卻說:“你真沒有公德心。”

他笑了笑,仿佛自嘲一般,“公德心這玩意兒跟我向來沒有緣,打小我就是一個自私狂妄的家夥。”

皖寧隨手掐了一朵玫瑰,差點被尖刺戳到,有些心悸地嗅著那芳香,低聲說:“你看我也是這樣,明明說是一個愛花的人,可真正惜花的人才沒有摘花的習慣。”花離開了賴以生存的土壤,即使再美麗最後也隻會凋謝。真正喜歡一樣東西,也許遠遠地欣賞才是最好的方式。但人總是貪心的,一旦喜歡上一件東西,便恨不得攜帶在身,永世占為己有。

林中桓忽然靠近她,緊緊摟住她的腰,那清淡如竹葉的氣息又撲麵而來,讓皖寧覺得窒息。她很想推開他,但是卻忽然失去了力氣。她終於知道了夢境裡的氣息是屬於誰的,而這一點卻叫她更絕望。隻見他看著頭頂上幾乎看不見的星星,喃喃道:“孟皖寧,我想跟你講一個故事,你想聽嗎?”

☆、第二十三章(1)

皖寧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有興致跟她講故事,但她很想聽,便笑道:“好啊。”

他也笑了,但更像是自嘲,“我這輩子活得還算不賴,家境富有,事業順利,可以說是一帆風順。身邊自然不乏拚命巴結討好的人,但我從來沒放在心上,因為那都是彆人的事,愛誰誰。我生來不喜歡彆人太過於靠近我,所以孑然一身對我來說反而是一種難得的享受。我喜歡隨心所欲地生活,即使失去所有也不怕。我以為我能一直沒心沒肺下去,直到有一天一個女孩子橫衝直撞地攪進我的生活……”

“她並不討厭,甚至在一大堆花癡我的女生中顯得非常與眾不同。她不是那種特彆聒噪的那種小女生,相反很柔和衝淡,隻是偶爾也會讓人氣得跳腳。可不管是什麼樣的女生,我都覺得煩,而她當然也不例外。她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是漠然視之我行我素,但她從來不生氣,總是好脾氣地忍受著我的臭德行。她真是一個奇怪的人,柔軟清澈的外表卻仿佛有無限的耐心和韌勁。但我還是堅定我這輩子都不會跟她有什麼牽扯,即使她算是離我最近的女生,直到有一天她和彆的男生拉拉扯扯,我才發現我竟然無法忍受她的‘背叛’。”

“於是,儘管我明明知道自己根本就不喜歡她,卻還是控製不了莫名的妒火,有時候甚至有想要撕毀一切的衝動。後來我用最惡毒的話傷她,她還是沒有怪我怨我。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我錯了,她的耐心和韌勁原來是有限度的,我成功地讓她崩潰了,我不知道她竟然那麼決絕,不給自己也不給我留一點退路,我忽然明白過來,原來她是這樣恨我,恨到將自己毀掉也在所不惜……”

講到這裡,他忽然停住了,皖寧卻追問著他,一臉平靜,“她是死了嗎?”

他的眼睛裡泛起了迷霧,不是一貫的幽深沉靜,而是像孩子一樣的迷茫。他的手從她的腰間緩緩垂落,神色寥落,“她沒有死,可也沒有活著。”

她居然還在笑,“活死人?”

他並沒有生氣,隻是怔怔地看著她。

她仿佛饒有興致地問:“你現在很後悔?”

他的迷茫神色裡又多了幾分倉惶,“我沒有……後悔,我隻是……我隻是……”

她的聲音卻驀然尖銳起來,“隻是心裡不好受,有很深的犯罪感是嗎?在我看來,她真是一個愚蠢的女孩,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人要死要活,作踐自己,隻會讓真正愛她的人傷心。像這樣的人,其實你也不用掛念,反正你有你的人生,她有她的命運,誰也不是誰的救世主。”

他看了她很久很久,眼睛終於褪去迷霧蒼茫,恢複了一貫的清亮透徹,表情是她見慣了的慵懶又堅毅。他深深地看著她,一字一句顯得那麼清晰有力,“是,你說得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但我一直在等她不在沉睡的那一天,因為我想跟她說聲對不起,然後道彆各自珍重。”

她終於笑起來,意態竟然非常從容柔和,語調也十分淡然,但言語間卻充斥著淡淡的嘲諷之意。“林中桓果然是林中桓,這世上怕是沒有任何事能夠羈絆住你,鮮衣怒馬的好日子永遠是屬於你的。你是我見過的唯一人生贏家,我由衷地佩服你。”

他有短暫的靜默,然後慢慢地挪動身子,靠她更近了一些,眼珠越發黑不見底,“你真這麼想?”

她卻避開了他,迅速站起身來,然後閉起眼睛,做了一個深呼吸,輕聲說:“當然。你的人生永遠不會被彆人操控,因為你是林中桓,所以這世上沒有任何人和事能夠阻擋你前進的腳步。沒心沒肺,才會無雙無對。”◤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他重新沉默下來,眼睛像是蒙了灰的毛玻璃,即使有光也是幽暗的。

她依然緊緊閉著眼睛,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像是低到塵埃裡,卻開滿了熱烈的花朵,那樣卑微而固執。“不管以前你有什麼樣的過往,有過什麼樣的女人,你能不能試著喜歡我?”

他震動地抬起頭,看著她,有一瞬間他幾乎覺得眼前這個人隻是一個陌生人,一個從來就沒有交集過的陌生人。他自嘲地笑起來,神色漸漸又如這天早晨那樣慵懶裡帶著點冷漠,“我跟你說過,我生來彷徨,這輩子都不打算愛人。”

她看著他,一點一點露出笑容,就像春風裡的*,美麗而溫婉,“如果我不求結果,不求你愛我,隻求你不要推開我呢?”

有些故事如果不能風化在塵埃,那麼不如把它開誠布公出來,總好過心裡長久地地覆蓋著陰霾。時間是多麼強大的存在,卻依然稀釋不了淡忘不了,倒不如來個永世不忘刻骨銘心,這樣至少證明有一種堅持永遠留在心間,證明她是真正的活著。就算最後等著她的是無邊懸崖,她也會心甘情願含笑九泉。

他眼眸變得幽暗難辨,定定地看了她好久,似乎試圖找出點什麼東西來,最後他說:“如果你不後悔,那麼一切都隨你。”

她看著天上的淡薄星光,微笑著搖頭,“不,我永遠不會後悔自己所做的任何決定。隻是指尖的星光璀璨卻容易湮滅,我隻希望永遠也不會等到那一天。”

回到房子裡才發現已經是淩晨,兩人俱是無言。皖寧知道他心裡必定是亂極了,他需要放空自己才能消化事實。她洗了澡躺倒床上,竟然很快入眠。夢裡麵她很快樂,輕盈地走在鋼絲上,每一步都那麼驚心動魄。背後有一雙眼睛一直跟著她,他說:“這一次,要不你會贏得全部,要不失去所有。”

她含笑回答:“零或是全部,這都是我想要的。”

一夜好睡,早上醒來,鏡子裡的人看起來神采奕奕,顧盼生輝。她輕輕地捏了一把臉,對鏡子裡的人說:“新的一天,新的開始。”

拉*門,林中桓果然已經穿戴整齊地坐在客廳等她。她就佩服他這個本事,不管頭一天多晚睡,永遠比她起得早。不像她,不是工作日,根本就起不來。

他放下手下的書,跟她打招呼,“早。”

“早。”

出了門,她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後麵。他忽然停下腳步,她差點撞到他身上,他說:“你乾嘛這樣緊貼著我?”

她笑,“就是想知道傳說中的如影隨形到底是什麼樣子。”

他低下頭,似乎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