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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隻覺得心仿佛在刹那收緊,遲疑地開口,“林總?”

他並沒有回頭,她隻覺得心裡更是倉皇失措,隻想轉身離開,仿佛有什麼東西會吞噬掉表麵的平靜。才邁開步子,就聽到背後有人夢囈般輕聲喊她,語氣帶著一絲遲疑,“孟皖寧?”

她像是夢魘了,輕輕地應道:“是我。”

他靜了很久,才說:“你好點了嗎?”

皖寧“嗯”了一聲,然後說:“我該走了。”四下好靜,房子太大,隻有他們兩個,讓她覺得其實她是在空曠的原野,而他是她眼裡唯一的影像。那麼清晰,卻又那麼迷惘。可心裡有個聲音一直在說:離開,隻有離開才能得到安寧。

“走?去哪裡?”他仿佛有點不明白。

“去我該去的地方。”

林中桓終於轉過身,走上前來,按著她的肩膀,“你想去哪裡?”

皖寧拉下他的手,看著桌上被黃昏暈染的相框,裡麵的少年優雅沉靜,但那雙眼睛仿佛透過了時光,直直地看著她,那樣桀驁不馴,獨行睥睨。她的心不由自主地狂跳,卻並不是因為迷戀和沉醉。“你不該騙我,這是你自己的房子。”

“這裡有空餘的房間,你現在也沒地方可去,不是嗎?”

皖寧轉身,“我付不起房租。”

他仿佛笑了一下,卻顯得並不真切,“你隻需要照你原來房子的標準給就可以,反正這裡房間多,空著也是空著。”

他的眼睛仿佛是一泓深潭,幽深裡泛著波光,還覆蓋著綺麗的蒙昧,她想起那個晚上她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驅使著,朦朦朧朧地跑到他辦公室門前。她以為他早就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擁美人入懷,卻沒想到他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獨處一室,因為犯了胃病,從來淡然自若的一張臉痛到扭曲,卻仍是不肯去醫院不肯吃東西。他像是累了,靠在她的肩上,眼睛緊閉著,漆黑卷翹的睫毛在細微地抖動,像是振翅欲飛的蝴蝶。他睡著的樣子很好看,隻是不知道誰是他的夢裡人,而他在夢裡又是否幸福?

她忽然失去了全部力氣,如虛%e8%84%b1般吐出一個字:“好。”

“你說什麼?”他好像猶不能置信。

皖寧摸索著打開了燈,房間裡頓時豁然大亮,掃除了剛才的曖昧不明。她仿佛也變得輕鬆許多,話語都變得輕快起來,猶如向父母撒嬌的*,“我肚子餓了。”

林中桓看著她的笑靨發呆,她笑起來有淺淺的酒窩,很清甜,也很嫵媚。直到她假裝嗔怒地輕拍了他一下,說:“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話?”他才如夢初醒般說:“好。你等一下。”

“嗯?”皖寧表示疑問。

%e8%85%bf長就是好,隻見他幾步就跨出了房間,迅速從冰箱裡拿出兩個%e9%b8%a1蛋,皖寧一下子就懂了,看樣子林大BOSS是要%e4%ba%b2自下廚啊,弄得她作為一女的還真有點不好意思。看來今生她是做不了賢妻良母了。

☆、第十九章 (2)

十分鐘後,香噴噴的蛋炒飯端上桌來。皖寧雙臂平攤在桌上,盯著飯笑道:“看不出來,你還是個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主啊,真是好賢惠。”說完又調笑道:“可惜,就是生錯了性彆喲。”

林中桓隨手解了圍裙,坐到她對麵,定定地看著她,笑問:“我要是真是個女的,你娶我嗎?”

皖寧愣住,完全沒料到他是這樣的反應,隻好低頭“嗬嗬”一笑,“娶不起。”但他若真是個女的,那她會很高興。

“怎麼說?”

“大男人不好做,現在這個社會娶個老婆必須得有車有房,娶個才貌雙全的就更不容易了,最關鍵的是放在家裡不放心啊。”

林中桓伸出長臂,揉了揉她的頭發,搖搖頭,“幸虧你不是男的。”

皖寧怔怔地摸了摸被揉亂的頭發,忽然有點心慌氣短,然後看著眼皮底下的蛋炒飯說:“你的手藝真好。”

林中桓“嗯”了一聲,低下頭,細碎的頭發遮住了眼睛裡的波瀾。

飯後皖寧主動要求去洗碗,林中桓亦沒有阻攔。

吃得太飽,胃有點不舒服,皺著眉頭看著嘩嘩的水流在水池裡迅速而歡快的流淌,將抹布不斷地翻轉絞乾,細細擦掉水珠,將碗筷往櫥櫃裡整整齊齊地擺放好。

此時窗外的天已經黑透,晚風帶著一股涼意吹拂過來,遠處隱約傳來一陣悶響,看樣子又要變天了。

甩了甩手上的水漬,旋即轉身,然後就看見斜倚在門邊的林中桓。

他穿著白色襯衫,領口微敞,露出清晰深刻的鎖骨,他沒有像很多土豪或是花樣美男那樣在脖子上帶著亂七八糟的飾物,顯得非常清冽乾淨。一隻手輕握著另一邊的手臂,貌似在沉思,整個人顯得慵懶,隨意。但他的眼睛卻是空洞的,直直地看著前方,似乎透過空氣在尋找什麼。

皖寧默然地看了他許久,然後腳步儘量放輕地經到他身旁,但是沒有如願地走開,他的身子擋住了大半的出口。她皺著眉頭想了想,幸而她不胖,貓著身子從縫隙裡小心地與他擦肩而過,而身後依然一片寂靜。

回到客廳打開電視,胡亂地按著遙控器,翻來覆去的折騰,但這個時候除了無聊的新聞,就是各種娛樂至死的選秀節目,實在乏善可陳。最後畫麵停在《喜洋洋和灰太狼》上,隨著劇情,她不停地傻笑。

看著看著,眼皮開始沉重,周遭終於開始安靜,所有的聲音都漸漸遠去。

朦朧中,那個人如約而至,他終於沒說以往那句話了,他說:“孟皖寧,你是個傻瓜。”

是的,她是傻瓜,但是這個跟他有什麼關係?

於是,她第一次在夢中回應,“我是個傻瓜,但這跟你又有什麼關係?你走開,不要老是在夢裡糾纏我。”

那個人的聲音冷靜而透徹,“你在夢裡還知道自己身處夢中,那你就應該醒來。”

然後,就真的醒過來。

頭頂的燈光直直地照在臉上,眼睛被刺得睜不開。她茫然地伸出手擋住了強光,然後想起身去收拾房間睡覺,實在是困得厲害。但頭重腳輕之下,身子不覺踉蹌起來,還好有人及時扶住她的腰。

腰上源源不斷的熱度仿佛直接灼傷到心頭,她不動聲色地挪開,“你還沒睡?”

他很平靜地看著她,“你做夢了?”

“嗯。”

他站直了身子,“走吧,我帶你去房間。”

他走在前麵,修長的影子嵌在半明半暗的光線裡,有點寂寞,有點迷離,離她這麼近,可卻又像是遙不可及。

其實不用他帶路,她也能找到。也沒什麼好收拾的,他早已經把床鋪好。她隻需把衣服什麼的放好,而且也沒打算長住,很容易就可以搞定。

他很隨意地看了她一眼,“我走了,晚安。”

她無意識地抓著自己的衣角,“晚安。”

隨著“哢嚓”一聲,門被輕輕帶上。

他與她,從頭到尾也像是隔了一扇門。她已經漸漸看不懂自己,更看不懂他笑容背後的陰影。她想他那樣驕傲的人即使有什麼憂愁寂寞,也一定不願意示之人前吧,看來他那麼多女伴並沒有一個人能充當他的解語花。看似風流倜儻的他,即使坐擁天下隻怕也是有遺憾的。她終於察覺到古人的智慧了,怪不得那些全力頂端的人都自稱什麼寡人哀家的,原來是這麼個意思。

她發了會兒呆,微微歎了一口氣,都不知道到底是為了他還是為了自己,找出換洗的衣服去洗澡,幸好這個房間連帶著獨立的衛生間,少去了一些可能存在的尷尬。洗完以後,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起身到窗邊,看著漆黑的夜空,頭腦好像十分清醒,但又十分混亂。不經意地側頭,卻看見旁邊也有人在,在晚風中衣袂飄飄,發絲清揚。

皖寧實在是意外,根本沒想到林中桓也沒睡,而且和她一樣佇立在窗邊。但他顯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眼神專注,不知在想些什麼。指間有紅芒微閃,但隻是讓它靜靜燃燒,沒有放到嘴邊抽。←思←兔←網←

她越來越感覺到他的寂寥和落寞,但她無能為力,因為那是彆人的事。她自己都救不了自己,自然也就無所謂彆人的悲喜。她不是上帝,救贖不了任何人。

最後他還是看見她了,眼睛裡仿佛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但語調仍是平淡的,“還沒睡?”

她聳聳肩,竭力表現自然一點,“可能是之前睡多了,現在反而睡不著了。”

他隔著窗子看著她,“你會不會經常失眠?”

她想了想,“以前睡眠不錯,我爸媽說我雷都打不醒。但最近偶爾會失眠,即使睡著了也會多夢。”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他似乎在某一瞬間身子微顫了一下。夜色讓他的臉顯得並不真切,連聲音都是飄忽的,他說:“你為什麼會睡不著,是因為有心事嗎?”

她茫然地搖搖頭,“我能有什麼心事,頂多是擔心第二天去上班然後被告知你被解雇了。”

他似乎笑了一聲,“就這麼點事?”

她也笑了,“對啊。你一定在心裡笑我就這麼點出息,但沒辦法啊,我又不是你們,整天有那麼多千頭萬緒的事情要去琢磨。”

“你說得對,每天有很多事情要去想,每一步都錯不得,就像走在刀尖上,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她想了想,即使有點難以啟齒,但還是大著膽子說了出來,“那你怎麼還能有心情和精力對付那麼多紅顏知己呢?”紅顏知己這四個字已經是她能想到最好的用詞了。

他似乎有點意外,靜了一會兒才笑著說:“你還真有膽子說。”

她吐了吐%e8%88%8c頭,“一不小心吃了雄心豹子膽,導致不能控製自己的言行,實在是抱歉,抱歉!”

說是那樣說,但她臉上連一絲抱歉的意思都沒有,倒弄得他啼笑皆非。過了好久,他低下了頭,像是倦到了極點,連聲音都是喑啞的,“你一定認為我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那種人吧?”

心思被他一眼識破,她索性坦然起來,“是啊。我一直在想這人生到底什麼才是值得孜孜以求的,我呢是個大俗人隻希望家人平安工作穩定就好,而你們這些人呢好像什麼都不缺,可總是若有所失的樣子,真不知道你們內心最渴望的到底是什麼?”

他神色也迷惘起來,“你說得對。有時候感覺自己什麼都不缺,但還是覺得有殘缺。心裡像是被誰噬了一個洞,無休止地往裡填,可還是絲絲透風,不得安寧。”

“那你平時如何減壓釋放?”

“減壓?能偷得浮生半日閒就已經很好了,閉目養神就是不錯的選擇。”

皖寧覺得不可思議,“那你這日子過得是有多無聊?”

他在刹那仿佛無限蕭索,“本來人生不就是由無數個這樣無聊冗長組成的麼?”

她覺得難過,便有意調侃,“彆這麼說。還有多少美人等著你安慰寂寥呢,如果我也是男人,肯定得羨慕死你!”

他的笑容裡充滿了自嘲,“是麼?怎麼我自己從來不知道我原來還是一個值得欣羨的對象?”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兒來那麼多瑪麗蘇思想,又像是不食人間煙火拈花一笑的佛,挺像模像樣地安慰他,“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每個人都是這麼過來的。珍惜你所擁有的,放棄該放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