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頁(1 / 1)

真如阿青所說的規則?那天界封著的那些仙神又是些什麼玩意兒?

一道亟待成形又消散的雷霆出現在徒離的視野中,他涼涼看了半晌,見得氣運形成的重雲翻滾著將雷霆覆蓋,%e5%94%87角勾起個涼薄的弧度。

妖界被天道壓製了太久,總算得了此世那麼點意料之外的憐憫。

鬼燈坐在奈何橋邊,看孟婆熬湯。

忘川水醞釀著陰鷙詭秘的幽冥氣息,鮮紅彼岸花蔥鬱之地傴僂著腰身的老嫗,動作不變得汲水熬湯,一碗一碗,清澈透亮的孟婆湯入魂魄之喉,又穿魂魄之身,最後落在地上,就成了肮臟渾濁的水,那是已浸潤了魂體記憶的忘川水,順著地麵又流回到忘川。

紛紛繁繁的記憶沉入忘川底部,麻木呆滯的魂魄在無常鬼的牽引下,一個個走過奈何橋,前往眾陰司。這一切的環境是如此陰沉,透著一股可以叫生魂窒息的絕望與可怖,但鬼燈就那麼饒有興趣的望著,似乎觀賞著什麼絕佳的風景。

然後虛空中似乎有那麼點震顫醞釀開。它驀地抬頭,望向眾陰司與輪回關的方向,眯眼半晌,轉頭又看了眼孟婆:“陛下?”

當年的後土大神身化輪回,地界眾神才得衍生,後土之魂卻長駐幽冥,地書手握於十殿閻羅手中,但若說這界域當由一位冥主,便非她不可。

鬼燈一向有看破現象挖掘本質的本事。當年與東方分開,在枉死城遇見的有趣鬼魂便也是後土化身。它倒沒彆的什麼想法,隻是覺著有趣。它為邪煞化身,本性隨意,過慣無拘無束生活,在地界更是如魚得水,更奈何這幽冥之主不知為何對它頗為另眼相看,壓根不用管修煉修為已經火速上竄。當然它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似乎被當寵物養了。

出乎意料,冥主的視線同樣也在輪回關的方向。

“逆天而行……”冷漠得似乎無機質的聲音緩慢而輕渺,隱隱處暗藏幾分亙古留存的慈悲。

“如何?”鬼燈不屑道。

按理說,以眼前這位的身份,也是該奉崇天道的,可她偏偏以身證了法則補全地界,這殘留的魂魄反倒已%e8%84%b1出天道。而作為鬼燈自己,它的存在本就是一個意外。此般兩者湊堆,倒是對這所謂的逆天無感才是。

“熟人。”冥主收回視線,繼續專注得熬湯。

老嫗蒼老的臉上布滿皺紋,靜默麻木的臉緩緩演化出一個表情,似乎是微笑,可寂冷的眼瞳深處,卻又散布著濃濃的擔憂。

星海之畔,織女沉默良久,歎了口氣將手中斷成兩截的玉梭放下,抬起頭,遙遙天河另一端,若隱若現的時間殿上,時間神噎正皺著眉觀察日月星辰的運行,他身後是匆匆趕來的天神黎。

梭斷,為其所牽連的天紗瞬間鬆散,又化作星沙的本質,自她的身側倏然滑落天河。長生草幽幽晃動,一雙手捧起那散亂的星沙,伸手遞給她,織女下意識回頭一笑,戀人的魂魄溫柔而微笑得坐下來。

“無事,隻不過……”她眼中含著淚,“要見證一場終要到來的宿命罷。”

星辰在動蕩。

自天界法則徹底完全,周天星辰有了固定軌跡之後,便再未出現這樣的意向。上一回星辰運行被擾亂,還是在不周山倒天破開窟窿之時。現如今,什麼還未發生,便有這般異象……

*

整個人間被一股前所未有的陰雲籠罩。三界六域大能皆心中有感,然天機被蒙蔽,縱天地伏羲有昊天鏡在手,也照不見人間狀況。

“你魂魄裡那個一直幫你擋住天道的東西,快取出來,”女魃仰頭看了一眼,語氣越發涼薄,“要瞞不住了。”

這東西應當指的是畢方大神的神扇。問題是他壓根沒法用。神扇與鳳骨糾纏在一起,如果他順利吸收鳳骨化妖,那麼扇子或許不會拒絕他的使用,但現今,他怎麼可能將其召喚出來。

“怎麼回事?”任是歐陽少恭都有些驚疑,明明還什麼都沒有做,為什麼會暴露?難道天有所感?可明明神扇在身自動蒙蔽天機。

“不是因你,是因我。”素娘輕輕道。

少恭怔怔望著她,似乎忽然間明白了什麼。

她凝視著他,安靜的臉上依然缺乏表情,那時為他流淚的情景似乎隻是轉瞬即逝的幻覺,卻隻一個眼神,就能揪得他的心臟幾乎窒息般疼痛。

他知道,她還是不懂的。就如同她笑的時候那般,如同那些存在隻刹那就消逝的感覺,流淚也不受控製,或許那些短暫的情感積聚太多以至於借由淚水這種形態而表現,但那骨子裡,由神性所支撐的神念魂魄裡,該不懂的還是不懂。

所以會痛,可痛過之後,還是將一切沉澱回最初的滿足。奢求得太艱辛,便隻留下一點已經足夠。

杏衣青年緩緩按住自己的%e8%83%b8口。

“它要醒了。”素娘說。

%e8%83%b8膛裡有什麼呢?混沌青蓮的蓮子。

這粒蓮子啊,孕生了天地間最尊貴的神祇。哪怕自開天之後它便一直陷入沉睡,天道依然將它視為眼中釘,此世更是永遠在排斥它的存在。

它注定要為神祇壓製又抑或封印起來無法蘇醒,因為一旦蓮子複蘇,或許麵對的就是萬世虛無混沌再開之荒劫。可是混沌蓮子入了天道,神祇在那三十三重天外緊閉大門的太易宮中,世間種種縱%e8%84%b1離軌道,也不由誰控製。

也隻有它,哪怕是細微的動靜,都能引動那麼可怕的牽連。

“為什麼?”少恭問,聲音有些乾澀,“它為何……會醒?”

“因為時間到了。”

素娘仰起頭:“曾失卻的記憶全然回來,我已經明白她在億萬年前布下的局……時間到了。蓮子醒來,她……也要醒了。”

他擱在心上疼若至寶的人那麼溫柔又靜美得望著他,說:“可是,我,真的不想走。”

*

焚寂劍的煞氣已經無法掩蓋。

在得知服下仙芝漱魂丹之後活過來的大巫祝韓休寧並非真正的複生,而是反使人屍骨的蟲豸“焦冥”時,百裡屠蘇在短暫的怔神之後,竟然有為凶煞之氣所侵占神識的趨勢。勉強按捺住,反氣血洶湧,近似走火入魔。

“不、不可能……怎麼可能!”方蘭生完全無法接受,藥是少恭給的,“一定不是少恭的錯!他、他也隻是照著書上的藥方煉製的,他都說了隻能儘他之力——畢竟誰都不知道那不是仙芝而是焦冥!”

襄鈴拚命點頭。她恐慌得歐陽少恭要死,但卻喜歡素娘喜歡得不得了,就憑著這喜歡,她就能連帶著信任歐陽少恭。

風晴雪全力幫百裡屠蘇壓製煞氣,沒有發表意見。紅玉張口想說些什麼,但到底是說不出口。

魔障,多麼可怕的東西啊。清醒過來的黑衣少俠靜靜盯著自己背負的長劍,為夢境所迷,為現世所障,晦暗的念頭在腦海瘋長,心底的殺念與破壞之欲更是增生,可最後,隻是慢慢煉去一切悲哀苦恨,乾澀的眼睛連淚都流不出來。

“這、這沒什麼大不了的……”風晴雪呐呐站在他麵前,想安慰也不知如何說,最後語無倫次道,“曾經有人告訴我,對生死之事毫無執念的人,隻是因為還沒有經曆過真正絕望的彆離……我知道一定是很在意很在意……可是,請,不要難過……”◢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總有一天,我會變成一個晦暗嗜殺的怪物。”

“不會的!”風晴雪從未有這般激烈得反駁道,“我知道……蘇蘇一定不會這樣的!”

這樣一個人,就算表現得再如何冷漠再如何拒人千裡,依然靠近就能觸摸到那顆滾燙的心臟。他看似那麼堅強,也會有軟弱膽小的地方,看似那麼冷淡,卻會處處為人著想——這樣一個人,彆人不知道,可風晴雪想她是明白的,對生死的超然,對情義的執著,對抉擇的無懼,對內心的無悔,正是這樣的刻骨銘心,才吸引著她啊。

離開烏蒙靈穀,一行人去了襄鈴出生的故地紫榕林,在林外遇到被芙蕖闖閉關之地求救而出關的紫胤真人,得真人諒解卻也斷絕了師門關係——見眾人傷悲,蘭生又充當了活躍氣氛的角色,提出帶著眾人前往琴川家中做客。

方蘭生回家時心情還極好,但後來被孫奶娘揪著去見孫家小姐時就想到,出去混的,到底是要還的。

他抱著講明白說清楚不接受這門荒唐婚事的心態進門。然後在見到孫小姐的第一眼如晴天霹靂當頭般幾乎暈厥過去。賀……文君……心臟砰砰直跳,大腦暈暈沉沉。

孫小姐體弱,但是很溫柔很美麗。看他一眼,蘭生都仿若見到很小很小時候的素娘,總叫他總想密不透風得護著守著,連皺皺眉頭都能叫他心疼個老半天。

兩人如舊友般閒聊。蘭生努力想裝作沉穩的模樣,可神思一直飄忽著,心跳也七零八落,很想哭,可是又強忍著不能哭。

“……公子和從前一樣,半點都沒有變呢。”

“可是……當我知道接了繡球的人是方家公子時,心裡……心裡當真高興極了……”

“我……其實我也明白姻緣的事勉強不來……可是……”

“我……我明白了……險些……一時任性,做了壞人姻緣之事……”

孫家小姐低著頭,聲音很輕很緩,方蘭生心如刀絞,迫切搶過話頭:“不是!沒有……的事……這門%e4%ba%b2事,我也很歡喜……”

那時的素娘與他說,彆人是無法體會你之心情的,隻你自己能看清。

是啊,我見她時,才知道,這世上有那麼一個人,能叫我痛到這般地步,還舍不得移開視線。

素娘說,若要論因果,欠下的,總要還,不管你是知曉,還是不知曉,不管你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我是知曉的,我也是……願意的。

我以為遇到襄鈴是命運給我的恩賜,可原來我的命中注定,在這裡。

離開孫家,已作出決定的蘭生回家準備與二姐請罪,誰料聽得家中仆人說,前陣子琴川出疫病,他二姐也不慎染上,有青玉壇的弟子下山,說這病能治,但必須帶回門派救治,於是將那些染病者帶往青玉壇,二姐也在內。

眾人於是拐到再往衡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