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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師弟!”兩個聲音不約而同喚了聲,彼此看看,又一齊盯向他。

方其墨還是搖搖頭:“無論結果如何,都是他們的命數,那麼多年以前,不是就已經預見到了這一遭?哪怕結果再……我也認了。”

話已至此,又沒法子安慰,一個略顯嘶啞的聲音緩緩道:“還真與我留下吧,若真發生什麼,也好有個照應。”他邊上站著個兩鬢白發容顏卻略顯稚嫩的丹修,聞言點了點頭。

眾人麵麵相覷,也隻能投以安慰的注目,然後三三兩兩離開。很快,和桑峰頂,除了他們,已經沒有彆的氣息。阿禍看看方其墨,見他隻是牢牢站在原地,沒有一點要移動的意思,也便隻能乖乖站在他身邊。

然後自禁製中忽然傳來幾聲淒厲的長笑。長笑過後,又是動靜全無。阿禍本能得踩了一步,又為方其墨拉住。“舅舅。”他低低詢問。

“讓他們自己處理。”方其墨冷色道,他看著阿禍,越看,神色越憐惜,“想知道發生了什麼?”阿禍點點頭。

方其墨定定得凝視他一會:“當年封在冰胎中的,不止一個你。”

空間被禁製無限拉長,浩瀚如穹宇的地界,為寒冷徹骨的氣息所充斥。崢嶸尖銳的冰棱縱橫在視野的各個角落,而穿過冰棱,滿地又是掩埋得極厚的寒霜。蒼白得就像碰一碰都會凍結血肉。冰霜的源頭,是千年冰芯化作的清藍水泊。

練雲生踏在如履平地的水泊上,緩緩抬頭,看到地界的中心,無數禁製與法陣層層疊疊密無縫隙的地域,一個透明的繭狀物安靜得立在其中。它通體呈現淡紅的色澤,仔細看才知並非隻是表麵一層,而是有無數密密麻麻的網狀脈絡滲透入其中,仿佛血液與經脈一般。

“三百七十五年,她從未有一刻睜開眼睛。”方其雅笑容無比慘淡,可直到這個時候,她都不曾落淚,“我用心頭血養著她,養過一年又一年,始終不忍將她煉化,因為我要讓你看著,那是我們的女兒,她生來便沒有身體……而這全是你造的孽。”

練雲生緊緊盯著它,單手凝力拂過雙眼,事物的本真便如此清晰得出現在眼前。小小的嬰孩被那血繭包裹,從未見過光明的眼眸緊閉,稚嫩的臉容慘白得像是很快就會化在裡麵。

“無情道,無情道,你要執著你的大道便執著罷,可為何把你的心也煉得這樣冷呢?”方其雅低低得淒笑,“我這樣得愛你……這樣得愛你,可你怎麼體會不到呢?”

“你知道眼睜睜看著自己瘋掉的感覺是怎樣的嗎?對,我瘋了,無比清晰得認識到自己瘋了,你的身影在我的靈台中倒影得越深刻,就瘋得越厲害。逆天又如何,逆命又如何,逆道又如何,整個世界都隻剩下你一個,我還留著些什麼呢?我多想將你拉入泥沼,叫你也隨我萬劫不複,可所作所為又控製不住得想斬斷你所有的弱點,讓你繼續高高在上,無處攻堅。”

“阿禍生時我就想將他掐死,可我舍不得,舍不得,那是我與你唯一的牽係,你那一劍剮去我半條命,可我還是將他生下來了!我切斷你們之間的因果,無論阿禍生死如何,便都與你沒有任何乾係,可我怎麼都不曾想到,那樣冷情冷性的你,竟還會%e8%84%b1離不了骨肉天性……我這樣愛你,可你仍對我無動於衷,你僅剩的那些情感,原來都隻是為我們的孩子留下的啊!”

方其雅像是在講什麼有趣的事情般,越是開口越是笑得厲害:“那個時候我就想,兒子尚且如此,那我們的女兒呢?她生來便隻是個魂體啊,捧著她怕散了,保存她怕融了——逆天才得了她,要我如何心甘情願講她再送回地府?當器物煉化了好歹能長久留下,可我怎麼舍得?”

“我天天看著女兒,等她或許永遠都不可能出現的睜眼,一天天看,一天天想,她畢竟是你我結合所生,我卻切不斷那份因果,那當你見到她的這時刻,該是會有多後悔呢?哈哈哈練雲生末日之殺神重生全文閱讀!你該如何後悔當時對我的那一劍呢?!”

再苦痛再激動的聲音,落了地便又悄然無聲,死寂的冰胎似乎能將一切生命的氣息都吞沒,長久的站立,再回眸的時候,就如同血肉也被凍結在了此地。

白衣真人的聲音依舊是止水無波的靜寂,但是很低,很低:“她又何辜?”

“那我又何辜!我不過是多年前在般若潭外多看了你一眼罷了!”方其雅顫聲吼道,“因你而入有情道,我沉淪其中終難幸免,為何你就能高高在上冷眼旁觀?我窮儘這一生也沒法將你拖下凡塵一步!你說我該有多恨你?你說我該有多恨你!”

愛越深,恨越濃,世間情.事莫過於兩相愛兩相負,兩相恨兩相癡。

多年之前當她遇著他時,就該想到多年之後會有這樣慘烈的結局。可癡戀其中為此迷亂時,又如何看破重重清障,明了此生便不該戀上他。

終究不過作繭自縛。

許久以後,方其雅終於鎮定下來,她靜靜看著練雲生,眼瞳幽幽,好似攢著兩團清冷又濃密的火。她說:“現在,若問你要赤陽火,你可還不給?”

“阿禍,你還有個妹妹。”

方其墨蹲在禁製外,就如同被某種強大的力量壓得再無法站立般蹲著,臉容一片索然。

“你缺的是一魂一魄,你妹妹索性就沒有身體。”注視著阿禍驚愕瞪大的雙眼,他努力扯了扯嘴角,“當年她將你抱回來時,我們以為隻有一個你,可後來布好陣圖凝就冰胎,她將你妹妹的魂體自你身上取出時,我們才知道,原來還有一個孩子……她自你父%e4%ba%b2身上奪來的三滴精血隻夠你活命,你妹妹……就算有再多的精血,也無濟於事。隻有魂體……隻有個魂體……你道我為何如此記恨你娘?當然有你的原因,還有的,便是你妹妹。”

“我不信她不知生下你們要付的代價。不但她要付,連帶著你們也得付。可……她眼中隻有個練雲生。除了練雲生,她什麼都顧不上了,就算注定你們會苦難一世,她也顧不上!”

“那我妹妹……怎樣……了?”阿禍,艱難得問道。

“她自生時便不曾睜過眼。魂體是完整的,隻非常脆弱,擱在手心都恐她會就此消散。冰胎溫養了她三百餘年,你娘用心頭血為她提供滋養,一年一年撐下來,也該是極限了。就算先前你不曾遇險,練雲生也總得來趟這和桑峰的。”

方其墨聳聳肩:“你娘要你爹的赤陽火。沒人知道她要赤陽火乾什麼,可總歸與你妹妹%e8%84%b1不開聯係。偏偏比赤陽火更烈的金烏火她不要,隻要赤陽火,而這天地唯一知曉有赤陽火的,就隻有練雲生。那火種因他少時的煉體早融在他血肉裡,若非叫他知曉你妹妹的存在,你爹怎會心甘情願剝出赤陽火,你娘如何遂願?”

阿禍僵硬得扭過頭。見那位兩鬢的丹修對著他伸出一隻手,然後默默搖了搖頭。掌心上燃的赫然便是自太陽光華中提煉而出的金烏火。

阿禍雙手緊握成拳,怔怔望著那禁製。整個世界也像是被這火燃起來般慘痛。

原來叫他躁亂如此的緣由應在了這裡……這一世,她是他的妹妹。

作者有話要說:11.6

某字典為何會花那麼大的筆墨在他爹他娘這一對奇葩上?裡麵象征的意義你們想明白了嗎?

特麼還要更三章!

第71章°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阿湮,這是……怎麼一回事?”

望著輪回鏡中景象,再也忍不住,雪皇驚愕得扭頭詢問,卻見視野中的人也正沉默望著此處,雖眉未蹙%e5%94%87不抿臉容沒有任何波動,但顯然可以看出她也在困擾著什麼。

萬千年一如既往,立足太易宮頂端,諸世儘收眼底,聽過的看過的太多,連雪皇烈焰般的性子也能催成了晨雲暮靄,對這世間萬物可還會有任何驚歎?然眼前所見的事物確實是遠超兩人認知太多,連辰湮都在揣摩著其中的法則,可見此物予她們的衝擊力,已經不是一般的大。

這或會可以當成是完全顛覆認知的事實——因為一眼就看得出來,這血繭中的嬰孩便是辰湮!她身上有著與辰湮一般無二的烙印——或者說,本該是她。

天底下怎可能有這樣荒謬的事?

倘若這真的是她輪回中該有的一世,也不該滯留於世且被封三百餘年!辰湮如今明明身在衡山,有完整的記憶與魂魄、身體,可那嬰孩雖說無身體,卻一樣有著完整的魂體……既是同一個人,為何會獨立成不同的個體而存在?再者,算算時間,那許多年前,她剛入人間,雖說已在世間輪轉,卻是怎般會落入洞靈源中、無形體得被困冰胎?

辰湮下得界來,走的是地府的正規渠道,名字被寫入冥書命格也錄在生死簿上,輪回有始有終,根本不可能會發生遺落人世%e8%84%b1離輪轉的情況!然而眼前所見,這就像是被複製出了兩個個體般,其中一個在蓮塘中隨著蓮花生滅繼續轉世,另一個卻在洞靈源中無知無覺沉睡了三百多年!

雪皇連聲音都在顫唞:“阿湮,沒有錯的,那便是你!”

冥冥中的直覺太過篤定。%e4%ba%b2身輪回的是辰湮自己,自亙古以來注視著她不曾動搖的是雪皇,連魂魄連命數都一並看透了,對某些事物的熟知更是深入骨髓,雪皇若認錯也不是件情有可原的事,更何況她自己也會一並錯認麼?

“那是我。”辰湮的聲音很輕很淡,但卻無比篤定。

她魂魄的構成來源更多的是上神寄予在青蓮中的力量,支持她魂魄運轉的更是那抹來自九天之上神祇的神念。一世一世輪回,蓮魂不斷得在割裂自我,補全她魂魄的受損之處,隻要神念仍在,蓮花不滅,她就生生世世永存於天地。而如今輪回鏡中之人,分明就是她。她們有著一樣的烙印,無二的本真,來自同一個源泉,甚至分不住哪個是主體哪個是輔體。

唯一的區彆,她雖有辰湮形容魂魄,卻%e8%84%b1離蓮塘,實是無根之萍,而辰湮身後,還有著一塘的蓮花。

辰湮的視線掠過練雲生靜默的臉,在方其雅身上又定了一會,最後還是落在冰胎上。

“她是在我還未覺醒之時,在人世間留下的秒神傳奇。”辰湮輕輕道,“這天地,能夠補全魂魄的,不止是這蓮塘,還有……輪回。”

三生路,忘川河,奈何橋,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