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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是姑獲鳥這種東西,怨氣不散,魂鬼不消,讓他擊潰血肉之軀是輕而易舉,麵對這種無形怨氣凝結出的東西就有些為難了。大概也隻有她成困住並消泯這些鬼玩意兒!

正如徒離所料,他隻往東邊過了沒多久,身後翅膀撲扇的聲音便越發響亮。那團彌漫著死氣的怨魂如跗骨之蛆,直激得他道體寒毛直豎。此刻正值午後,離黃昏入夜時分都還遠著,如此白晝,那鬼怪竟也暢行無阻!

雖說這群山因月眼泉之故,陰氣濁氣之盛時間少有,更有千年巨木遮天蔽日,但畢竟豔日當頭,陽氣侵蝕,鬼魅妖物皆不得不避之……徒離與那鶴妖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行走,畢竟是妖,姑獲鳥群卻是鬼!可見,這追兵何等怪異何等不凡。

眼見著距離越來越近,滿山的枝椏簌簌顫唞間,翅膀的撲扇聲好似穿透時間與空間般紛繁作響,耳畔聽得此聲便覺厭惡無比。徒離不得不拐了個彎,先往自己的老巢去。無論他在哪,阿青總能找到他,而他想要找到阿青,就不是件簡單事了,何況阿青應已離了居處進得山來,那要找到就更不易了。還不如先回月眼泉,拿泉眼處的陣勢緩上些時間,那陣勢連靈氣都能困束,自然能輕易隔絕姑獲鳥的氣息。

思索隻是電光火石之間,腳步忽然轉變的方向導致繞了個半圈,卻是耽擱了些許工夫。

姑獲鳥既已成群,自然有其擔當先行的首領!靡靡起伏的怨鬼之聲中有一音,格外淒迷高亢,一聲一聲竟似在嗬斥訴說著什麼,那鳥群時散時聚,此刻竟是呈包抄之勢嘩然從一側卷集而來——未至泉眼,徒離已然與其狹路相逢都市狂人全文閱讀。

幾乎是在見到他的瞬間,淒厲鬼哭聲陡然暴漲,充斥著鬼戾的尖銳女聲辨彆不清,隱隱聽著是如泣如訴的女怨,轉而卻像是要割裂穹宇般陰冷狠戾。徒離猝不及防直麵這樣的音波,也是控製不住神識混蕩氣血翻湧。

眼見鬼鳥群直直衝來,他狠狠一咬%e8%88%8c尖,撫%e8%83%b8激活內丹,舉手投足間妖力霎時狂暴,樹木花草轉瞬枯萎,卻是其中蘊含的靈氣在極短的時間裡便儘數抽取之故。徒離隻眼一瞟之間,那四麵八方忽得湧來無數凝結成霧的靈氣,被狂暴的妖力一沾便轉為赤紅,神念運轉間,那霧束自成線,縱橫交錯,卻是在虛空中結出一張巨大的網!

姑獲鳥撞上那網,淒厲之聲驟升,竟似落入蛛網的蟲豸般動彈不得!

然而,這神通能困住它之軀體,卻阻不住鬼霧彌漫,擋不了鬼音襲耳——越聞越覺得受這聲音影響太深,以致無法控製自己,徒離兩眼青魅之芒閃爍,衣發狂舞,實不堪忍受,索性一把抓起懷中鬼童,作出猛然欲摔之姿。

就算再生得怪異,也不過一凡人肉軀,怎擋得了此般狠厲一摔?

便見著,那鬼哭驀地戛然而止。就像被掐死了喉嚨般,轉瞬皆無。

徒離趁著這個間隙,強轉妖力運轉道體,驅散侵肌的戾氣,心知這網困不住它們太久,扭身便往泉眼飛掠而去。

不多久,身後被激怒的淒厲之音更甚,顯然是那些鬼鳥已然掙%e8%84%b1妖網,洶湧而來。

月眼泉直麵中天,少植栽阻擋,此刻豔陽高照,陽氣灼烈。徒離心念激蕩間,那紮根在潭水深處疏美的本體蘭花亦是無法平靜,連水麵泛過的每一道漣漪,都像是帶著殺意。

徒離隨手將手中鬼童拋到那回阿青為畫眉洗髓殘留的小陣上,一頭載入深潭中——泉水卻連水花都未曾濺出,呈現出一種極其詭異的平靜。

蘭花幽幽綻放,潭邊陣勢被鬼氣激發出來,而此間洶湧的靈氣如網般牢牢籠罩著整個泉眼。

翅膀撲扇聲近在咫尺,姑獲鳥的聲音越發淒厲難言。陽氣過剩,映照在那鬼怨軀體上,如同冰塊曬化冒煙一般,可想是何等痛楚。可即便是此,鬼鳥亦不曾有片分後退,依然前赴後繼撞在陣勢結界之上。

徒離將本體化入自己道體,靜靜浮出水麵。他站在月眼泉中,冷冷斜睨著如暮雲一般籠罩在虛空中的鬼鳥。

這泉眼自行聚靈,山不儘,泉不枯,靈氣源源不斷,那陣勢便可一直維持。外麵的進不來,裡麵的也想不出什麼法子解決這狀況。徒離皺著眉就這般與它們耗著。一邊細想一邊抬頭看日光,恐入夜之後,便就是這群鬼怪的主場,屆時會發生什麼他預料不到的變故。

徒離回想了一下那樣神通能派上用場,猶豫著決心先試上一試再說。眼角的餘光瞥過邊上無聲無息的鬼童,微微一頓,剛抬了手,卻是瞬間捂著%e8%83%b8口後退了一步。

他陡然抬頭,望向某個方向,隻覺得心痛難忍。那苦楚劇烈至此,幾乎要崩散道體。

顫唞著嘴%e5%94%87伸手探入%e8%83%b8口,拽出自己的本體,視線剛觸及蘭花黯淡頹萎的色澤,瞳孔便是猛然一縮,緊接著就有些渙散。

阿青——阿青出事了!!

徒離想也不想破出陣勢,根本顧不上鬼怨之氣襲身,以極快的速度穿過姑獲鳥群,直直往外衝去。鬼鳥竟也不追,它們依然在奮不顧身前赴後繼得衝撞著自動修複完全的陣勢。

即使淒厲鬼哭依然回蕩,月眼泉似乎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就是在這時,鬼童的繈褓,微微一動。

第53章

自那繈褓深處,鼓起個拳頭大小的包,蠕動著,直到慢慢探出頭來——赫然竟是隻鬆鼠!

此刻看來,它竟無絲毫妖化的跡象,眼瞳仍是漆黑的,皮毛棕褐相間,指甲略長隻當是未勤加修磨的緣故,小小的身軀玲瓏可愛,恍然仍與普通生靈沒有什麼兩樣。隻是不知為何,竟無任何活物的氣息,若不是見得它能動彈,定然以為這隻是石塊抑或木頭雕刻而成!

就算是先前那鶴妖的斂息之術,亦不曾有這般神通!想來連咫尺之隔的徒離也無法探尋到它的存在,並非偶然,而是它做了什麼之故。

鬆鼠縮在繈褓中,靜靜得、沉沉得看著毫無知覺的鬼童。要收斂妖力並不是件易事,更何況是這瀕臨崩潰的身體。連它自己都感覺到身體正在僵硬得逐漸失卻溫度,血肉像是被寸寸割裂的劇痛,每一瞬間都在試圖泯滅他的意誌大唐鳳凰女。

他知道這鬼童便是自己的下一個宿體,在殺了鶴妖的時候他就能渡魂,但他是何等的謹慎,前有無法控製的渡魂之苦,後有蘭花妖姑獲鳥緊追不舍,事態未得清明之前他怎會將自己置於任其宰割的險境?現在看來,蘭花妖並未有殺此子之意,鬼鳥亦不顯趕儘殺絕之象,性命倒是無憂。

鬆鼠的眼睛一動不動盯著,漆黑的眼珠毫無靈動之色,卻是自那瞳眸深處慢慢暈染出血一般的紅,瞬間侵占了整個眼瞳,那小小的軀體竟像被戳破的氣球似的整個兒寡了下去!

就在鬆鼠皮囊失卻了魂靈,無法承受鬼氣而崩裂開的刹那,自鬼童布滿白翳的眼瞳邊緣,滲透出妖異的紅光,那鮮紅的冷芒越來越盛,某一個瞬間,他的身軀上竟出現龐大的幻象!幻象如霧氣磅礴開,明明是無形的,卻似乎擁有實質般可以觸摸。霧氣艱難得一點一點滲透入凡人軀殼,久遠的無窮的記憶,源自太古的浩瀚的魂靈,隻一眼,便如同穿越億萬載時光,直麵了一個無法再被注目的時代。

那白霧逐漸消失時,鬼童的身軀忽然劇烈顫唞起來,原本便慘白的皮膚如同蠟染,血管暴露如虯結,就像是有蟲子在血肉裡鑽動般可怖,口中本能發出慘痛至極的、似嘯非嘯的厲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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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童之身原本無知也無覺,眼不能明,口不能言,耳不聰鼻無用,然而渡魂除了將他人魂魄硬生生塞進來之外,也並不是一無是處,兩個魂魄在融合的過程中,形成了一個猶如母體般的先天之境,哪方魂魄勢強必然會根據自己的特質改造身軀,因而鬼童閉塞的曲竅被打通,論起五感知覺來,應與常人無異。

於是,渡魂該受的苦楚……他無可避免得再次承受了一番。

好在此地靈氣分外充足,在漫長的渡魂生涯裡,這地界的環境已經算的上是難得優越的了。月眼泉中的潭水劇烈得震動著,幾欲凝結成實質的靈氣瘋狂湧入鬼童軀殼,便見得泉眼之外的屏障漸漸薄弱,而姑獲鳥淒聲厲音越發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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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朵能聽見姑獲鳥之音,鼻尖能嗅到身上的血的腥氣,口中能發出疼痛的嘶吼,身體也能感受到疼痛的知覺……可他唯一沒想到的,眼瞳的白翳在渡魂完成之後還是無法完全被消去。

他眼中所見充其量隻有個隱約的影子罷了。

劇痛衝擊著他的神智,艱難爬出繈褓,每一寸血肉都像是要寸寸撕裂般虯結痙攣。

泉眼的禁製約莫隻能抵擋到入夜之後,他也無法想象,這群鬼鳥這樣執著於鬼童是為了什麼,但想必,就算為它們所帶走,也不會比留在這泉眼外自生自滅更糟糕。畢竟,鬼童的命格與體質,注定他在怨鬼之間比回到人世更好,而且曾經妖化的烙印就刻在他魂魄中,無論渡魂多少世,大概也無法磨滅,在未能想到合適的法子掩藏起之前,他不能再試圖踏進人世。

他就躺在地上,掙紮著試圖從劇痛的夢魘裡掙%e8%84%b1出來,鬼鳥的叫聲越發清晰,直到……他感覺到一雙溫暖的手觸碰到他的身體。

意料之外的變故讓他本能得緊張起來,因恐懼而激蕩的心緒將通身的鬼怨陰氣更劇烈得釋放開,可那對手臂,依然緊緊環繞著他的軀體。

模糊之中,女子依然一身洗得變色的靛青道袍,妖毒與鬼毒侵染上她的軀體,可她仿佛感覺不到疼痛般,仍舊是那般淡然的神情。她的眉宇仿佛山水畫中濃筆重墨的線條,蒼白如紙依然是纏綿悱惻的豔,那樣的眼神,宛若隔著雲端的虛渺,沒有任何屬於這塵世的氣息。

“我是注定遇到你的……”她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清許靜謐,“你是這世的因,也是這世的果……為什麼,要害怕……我呢?”

“即使是化妖……也要……離開我啊……”

無視他的恐懼與抗拒,她卻是,低低得,哼起歌來原始鄉村夢全文閱讀。

那是他從未聽過的曲調,遙遠的,蒼茫的,仿佛一條來自亙古的河流,浩浩湯湯而來。在這聲音中,一切知覺都在淡褪,萬蟲噬身的劇痛漸漸遠去,他的心境,也仿佛和入了那蒼寂的天地間,從未有過的……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