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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眼珠——圓溜溜的外形並沒有那眼看上去可愛討喜,此刻的情狀甚至帶點莫可名狀的猙獰可怖。

“彆怕,”她恍然說道,“我欠了這世一個因,才存留至今……我是注定遇上你的。”

某種程度說來,她並未撒謊庶女慧娘全文閱讀。隻是不曾講全。

指尖一點,血珠%e8%84%b1離掌心連成一貫,略略一劃,已灌注入它口中。血珠中靈氣化開,侵入五臟六腑,順著奇經八脈清除積聚的濁氣。它似乎努力想要保持清醒,但源自身體的本能太過頑強,無力癱軟下來。在它的眼神徹底迷蒙之前,她點了點它的眉心:“切莫妖化。若成了妖……再換宿體便不易了。”

曆經血塗之陣的魂魄,因殘缺,原本便會被新鮮的血肉之軀吸引。某些意義上,正是因了這樣的特性,才利於渡魂之術。無論是獸,還是人,將死之時,七魄逐漸散去,三魂尚在體內,正是魂魄不定之時,更有可趁之機。這也便是他總是選擇將死之軀奪魂的緣由。

畢竟,鬼差隻會在特定的時間對待特定的人才會前來接引,眾生罔罔皆由冥冥中的力量牽引前往地府,隻要選擇的宿主小心些,便不會直麵地界。

被迫拘於獸體並非他願,定是窮途末路,不得不宿居獸體。已經無法控製本能了,獸化妖便是連著魂魄皆妖化,屬於種族的烙印想要再除去,不是簡單的——人和獸,畢竟隔著最本質的東西。

辰湮看了眼掌心,心念一動,傷口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照樣揣了鬆鼠在袖中,緩緩歸家。

※※※※※※

阿青這一世,塵緣淺薄,命格奇輕。

她的出世僅能化了早夭之相,虧得師太公得了為她鎮命的法門才養到今日。唯一值得欣慰的,約莫是多年前家破人亡之夜那場月髓雨,百年難得一遇的七星移位正巧趕上,衝刷去命中煞氣,換得這身清靈之軀。多年來所居之處又多為名山大川活水靈澤,餐風飲露亦是常有,年越久,越發入道。

可是,遇到他,無論她怎樣的命數,都會改變。就如同遇上她,他的命軌,定然也會生許多變數。

此間夜色寂清,她坐在漆黑無光的屋中一動不動沉默,窗外的天穹烏雲蔽月,連周身環繞的藥香似乎都淡了那麼些。

這一坐,就坐到東方發白。

晨間山野天光夾帶霞彩絢爛無比,她像是終於回神般,將視線從虛無縹緲的某一點上收回來,扭頭注視著周身的籃子。鬆鼠在窩中迷茫得動了動爪子。

相比這灰撲撲的一團,早先的畫眉看上去更帶靈氣些,可惜縱然連石蘭那般生靈都能為它驚擾,那畫眉卻在同類相爭中被硬生生啄斷了靈脈。

小小的耳朵尖微微一抖,柔軟而濃密的毛也跟著動起來。

其實並不醜,鬆鼠本就是可愛活潑的外貌體型,若是不擺出那般靈肉不協調的恐懼而猙獰的模樣來,怎麼看都能讓人的心軟乎下來。清醒的鬆鼠睜開烏亮的眼睛,許是覺著舒適,柔軟細長的身體不自覺弓起,打了個懶腰。

極為人性化得拿眼珠子打量了一圈後,身體上弓的力道陡然加大——似乎是瞬間明白自己的處境,在看到辰湮的第一眼已經警覺甚至本能得害怕——原本鬆軟的大尾巴隨著身體再次豎直,從喉嚨裡發出威脅的吱吱聲,極為緊張得注視著她可能有的任何動作。

……恐懼,驚惶,甚至是……敵視。

她靜靜望著它。眼神依然淡淡的,卻令人無法否認那一抹溫柔。

身為人的時候,要撬開那顆心臟已然不易;身為獸,與人本身就帶著無法跨越的隔閡,因為自身的渺小,恐懼著這天地這自然,恐懼著凡人恐懼著自身……想取得信任何其艱難。

所以……隻能繼續罔顧他的意願嗎?

第48章

他當然是該害怕的。他怎麼能不害怕?

被迫借獸身渡魂已經是難以想象的恥辱了,若有朝一日能擺%e8%84%b1這般處境,他也定會將此間所有拋卻再無回顧,恨不得抹煞過往的這一切。於是當有人看破這一切甚至對此無比熟稔之時,那樣的心情該是既羞且憤?就如同從裡到外都赤.%e8%a3%b8%e8%a3%b8得被人透視般,連最隱蔽的秘密都生生曝露在青天白日之下,何其殘酷!

陌生之地,陌生之人,最難堪的處境,他沒有任何反抗之力,除卻了恐懼,還能有什麼反應?此刻才覺得她的態度如何詭異。如果說當時渡魂的畫眉為她所撿到,確實隻是意外的話,那麼第二次,她近乎守株待兔的情狀便足夠叫他毛骨悚然了。原來她之所以對待他如同對待一個人,便是她早已知曉他並不是一隻簡單的畫眉,亦或一隻普通的鬆鼠!

可她如何知曉?

她究竟是誰?她想做什麼?在塵世的多年輾轉,已讓他隱隱明白自己是讓此世何等厭惡排斥的存在。那麼,她能容忍這樣一個怪物……又是抱著何種目的?

怎麼能不害怕!

屬於鬆鼠的本能讓他戰戰兢兢恐懼著周身的任何風吹草動,屬於內心繁雜無法%e8%84%b1解的思慮如魚刺般梗塞著心頭,可是她從頭至尾隻那般靜靜得坐著。依舊是極淡極淡恍若冰璃般清透又無情感的眼神。不敢細究。卻正是情緒複雜時當年那麼一眼窺探,叫他恍然憶起很久很久以前的某種心情……然而也再不能辨彆清楚。

這樣的僵持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有所動作——起身回轉到外間,再進來時手上拿了個巴掌大小的精致篾筐,屬於堅果特有的香味讓它的耳朵靈敏得隨之轉動,本能得前爪離地坐在窩裡一轉不轉得盯著來人。

她把篾筐放下,坐回到原地,依然靜靜望著它……看他無比羞憤得被本能所控製開始進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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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地,學著去做一個凡人。

可就像太子長琴無論渡魂多少次,都%e8%84%b1不出仙人的思維一樣,她與此界的隔閡亦是從不曾淡褪。她隻能假裝自己是個凡人,卻永遠弄不懂凡人真正的心態。屬於青華上神的烙印,在她的魂靈裡依舊如此深刻。

於是難免的……一直以來,她似乎都是在強行將自己的意誌加予他之身重生之無肉不歡全文閱讀。

有心將它梳理清楚以免再犯,可忽然又發現不能細究,否則,她連來此世的初衷都會破滅了。

鬨彆扭的孩子總是很難料理。如果有可能,辰湮寧願維持著陌生人般的關係,總好過它這樣恐懼甚至是仇視的態度。殘魂與獸身不相協調額後果,便是擁有獸的本能,仙魂的思想。想要磨合何其艱難,一旦磨合之後想要%e8%84%b1出也是何其不易。他無法控製宿體,或許,鬆鼠所表現出來的……也代表了他的真實情緒也說不定。

很多年前,太子長琴就是個不顯山水的主。喜怒不形於色,神思莫測。連他的父神祝融也不能搞明白自己兒子心中想得究竟是什麼。水虺慳臾或許自他的琴聲中窺探到些許,卻並非全部,可見知音難覓。辰湮望著他,就像他望著辰湮,永遠無法探明彼此心中的真實意向。

為本能所控製,不能遮掩,即是如此明了得袒露自己真實的情緒……他在害怕著。

打從自己的手被鬆鼠爪子抓破三回,辰湮便再不曾觸碰它。

她采自己的藥,醫自己的病人,看自己的遠山,說自己的話。屋子邊上布滿了她下的禁製,鬆鼠試圖逃逸幾次不成功之後,頹廢得絕食了兩餐,暈過一陣後很是悲憤得撲進了榛子堆裡……或許他也是清楚的,他最好還是不要全然掌握獸身,更不要想著化妖,否則,哪怕%e8%84%b1離了鬆鼠之體,今日掌握的一切也會成為將來人身的噩夢。

約莫是認了命,漸漸的,鬆鼠開始通過窺探她的各種行為,來分析她的目的她的來曆,以及疑惑的一切。│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或許一隻鬆鼠做出思考亦或是打量的動作非常詭異,但他直覺著自己的處境已經夠糟糕,頗有種自暴自棄之感,連偽裝也不做了。

辰湮走到哪,它跟到哪,隻是除了屋子外,始終與她隔著一丈遠——它倒是很想離屋子遠遠的,卻發現,那屋中不知存在著什麼,竟有安寧魂魄之效——待得久了,連強行渡魂遺留的抹不去的疼痛也會消減幾分。

她依舊給它講很多東西。講天理,講地常,講山水,講大道,就算是太子長琴自認為仙為神的歲月已體悟太過,亦是不能否認她所講的,擁有足以讓仙神都震撼的力量。

一點一點領會,一點一點思考,恐懼與煩躁之心,便漸漸淡褪下來。

他依然不知她是誰,依然不知她的目的,依然不知未來將會是何種情狀,卻不得不承認,對它來說,這樣的歲月,確是再好不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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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離匆匆趕到藥廬時,辰湮是有些驚訝的。

除了與妖爭鬥,他極少離開月眼泉。幾年前一口氣掃光了附近山頭的妖精窩之後,他越發深居簡出。這樣見他板著臉%e4%ba%b2自入得門來,倒還是第一次。

“前日東邊無故居了一夥姑獲鳥,而且不見有任何離開的意思……”徒離表情很糟糕,“我還未探明白原因,你這些時日莫往那裡去。”

辰湮愣了片刻,點頭應了。

姑獲鳥與其說是妖精,還不如說是鬼怪。自穢體現身,由怨氣借形,大多為死去的產婦所化,喜好奪人子自養,同類相食,性情殘暴。這樣的習性……居然會成群結隊出現?倒真讓人不解。

徒離殺氣騰騰準備去找麻煩,她想了一會兒想不明白,也就放棄了,扭頭看向另一邊。鬆鼠正在敲鬆子,順帶豎起耳朵聽這邊的對話,感覺到注視的瞬間渾身的毛便是一豎,警覺又虛張聲勢得回瞪過來。

辰湮心中一動,茫然探究那瞬間劃過靈台的預感。

最後無力閉上眼睛。

第49章

他無法解開屋子外的禁製。

這樣運用力量的手法,構建靈子的方式,如此陌生,探尋不到任何痕跡,直覺著渾然天成一般。源自太古的千萬年記憶裡也無法搜尋到任何相似的成分,甚至讓他恍然自己眼見的不過是幻覺……可幻覺不可能將他死死困於此地啊!

根本不能踏出去一步!這禁製的可怖不是在於那無形的力量無數次將他彈回原地,而是在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