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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身邊,原也是做寵物般養著聊以慰藉的,可是養著養著便入了眼進了心,也像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般,恨不得把天地下所有的好東西都捧到她眼前。

因為看著她,仿佛陰霾的天空驟然間風光霽月一般,僅僅一個笑容,就能軟化心臟中所有的堅冰。

比起那些行事荒唐的公主,長公主已經算潔身自好了。能跟女兒一起睡到她十歲多的人,平素裡就算聚堆玩樂也有底限。有著公主一貫的奢靡享樂,卻好歹是不太荒唐的。

她娘這樣說,總義約莫是想讓她避了所有公主。可她與其他人的關係並不佳,也就是說,避的人要是阿和。阿和在長公主眼中也是瘋子,但阿和究竟做了什麼事,讓她這樣看不過呢?

辰湮實在想不出來。

除了沒法子看到三皇子之外,她也沒什麼遺憾了。現在尋日裡就是與長公主一道的,聽到的看到的範圍也大了,就連某些未嫁女客不方便的場合,屏風一拉,照樣趕場子。

她在一天一天迅速得長著,連長公主都已經開始為她私下裡相看如意郎君。

她也不說什麼。看樣子,她該是在這裡待上很久的,嫁人持家相夫教子也總免不了。這一世他並不在她身邊,又有身份問題這條洪壑拉著,緣分這般淺,她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但她也看得出來的。這回渡魂的身體與他魂魄的適應程度極高,兩者也很融洽,許是老天爺也知道上一回理虧,那為他續上的未儘壽命都儘數加在這一世上,他活到而立之年很輕鬆,便就是不惑,或許也有可能。

不過她倒是有些少許體悟。原來做凡人並非是帝王將相榮華富貴才是好的。那無形的爭鬥,不明的傾軋,壓力更是大。真不若平平淡淡安安樂樂匿跡山野,逍遙自在。就算要入世才能出世,那也不是定要帝王家才好。

她隻是有些心疼他……不過轉而又想,或許有的時候,隻有痛苦與負擔,才會讓人覺著,自己是真實存在著的。

連她偶爾都會這樣想,那……他呢?

她探不到他的內心。

※※※※※※

她是在又一次隨長公主進宮的時候,見到阿和與三皇子的。

長公主雖然與皇後不對付,但現在皇後病得快死了,總得意思意思那麼來幾下。

今上畢竟是對這位皇後頗為敬重,見得如此情狀,也是很憂心的。於是不管後宮前朝有多少的小心思,在現在這種情況下,都得按兵不動。

根據她娘%e4%ba%b2的說法,這場延續幾年的太子之爭馬上就會落下帷幕,沒見著中宮都快死了麼,聖上重情,自然會有愧疚,哪怕為了讓她安心,都得做些什麼。而什麼能減少今上的負罪感?自然是給她唯一的兒子——也是他唯一的嫡子——太子之位!

長公主有些幸災樂禍:“今上還是壯年,太子性驕縱,終究不過一靶子罷了!”

那些早早瞄準這個位置的,哪一個會有好下場?而且就算將來太子本沒有錯,也會被出大錯的。畢竟他既年幼沒有太深的籌碼,又有這樣多的兄弟,畢竟朝堂有那樣多的派係,畢竟他爹其實還會偏點心的。

長公主一時半會出不來。她在側院沒呆住,反正皇宮也熟,挑了個太陽曬不著的地方慢慢往前挪,許久之後腳步停住,緩緩抬頭[綜]夢·遊記最新章節。

阿和在那裡望著她。

阿和竟也會有這樣靜靜沉默的時候,見她抬頭,便笑開來。阿和越長,麵貌越是嬌柔,更像一株白蓮花,柔柔弱弱像是來陣風都能將她吹走。

她就加快腳步,提著裙擺笑著過去:“阿和!”

手牽手找了個平整些的地兒坐,阿和看上去還是舊時模樣,至少是就待她的這點來說。已經有好久未見,彼此的改變卻都不大。隻是瞅著阿和那眼,似乎越發幽深了。

可是,就算是說話,也說不了什麼。後宮就這樣了,阿和像是也不想拿那些醃漬事來汙她耳朵,她也沒有什麼獨特的有趣的事可以講,總歸是肆無忌憚的年少時候,已經一去不複返。或許少時說了太多的話,長大了反倒都沉默起來。

無話可說,那便靜悄悄看著綻放的花。

辰湮正愣著神呢,忽然覺得肩膀一緊,扭過頭,阿和伸出手臂緊緊摟住她,把腦袋擱在她的肩窩裡,柔軟的發垂落在她脖頸裡,帶著細微的癢。

她有些奇怪,約莫是覺得阿和那神情過於哀傷,竟也不知道怎麼開口詢問。

阿和有什麼傷心事嗎?有不能對她說的傷心事?

至少宮婢匆匆趕來,尋到她,說是杜淑妃喚她。阿和便走了。臨走前還是笑著的,仿佛方才那樣的哀傷隻是幻覺一般。

她在原地怔了好一會兒,才抖抖裙擺,慢吞吞往外走。

很多年前,她在那連綿不斷的雨中降生在這裡。剛一降生,生母便去了。那時還遺憾著,這世是否又是孤苦命,便被抱到長公主麵前。然後她知道了,原來她還是與他同樣的地方。長公主說了一句“昨日雨疏,見得海棠花正濃”,於是她就被命名為海棠。

海棠花確實極美。

她現在就看著花園中那一大叢海棠花,靜默得也像是化為了這些花的一部分。

約莫是今日運氣真那般好,準備往回走,卻正遇到急急穿過走廊的三皇子。

她偏頭望著他。望得他微微蹙眉,緩了腳步扭頭看。望著他有些訝異得頓了頓,然後微微勾%e5%94%87,揮手示意身後的人先退下,然後停下腳步轉回過來:“海棠。”

“……三哥哥哪裡去?”她眨了眨眼。

“無事。”他道,“剛從書房回來。海棠怎的在這兒?”

“剛才阿和也在的,隨便走走。”

嗯……接下來應該說什麼?

能說的話更少。隻有“隨便走走”。

有些人,原本便是,能見著他,便覺得再開心不過的。

時光總在一天一天老去,她們也在一天一天長大。

有些逝去的,就永不再來,有些未得到的,總歸是命中無緣,偏偏人們總是不信。

就如同這歲月不會一如既往得平靜寧和。故事也不會是一直那樣幸福得進行。

皇後殯天之後,今上冊封四皇子為太子,大赦天下,然後,杜淑妃冊封貴妃,掌管後宮。

這故事,很快便換了一種基調。

第39章

元康五年,戎狄犯邊。

事出突然求援不及,李老將軍與李小將軍為國捐軀。消息到時,大駙馬氣急攻心,一口心頭血噴出便暈厥在地,本就體弱多病,當夜便去了。天還沒亮,今上的大公主便把自己吊死在房梁上。李家一門旦夕之間慘敗,隻有個老太君與尚年幼的三公子能主持大局。○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前朝的混亂似乎也影響到後宮。宮鬥升級,杜貴妃小產,血崩,命懸一線之際,虧得太醫搶救及時救回一命,但身體也半垮了,日後調養得好也不難保證沒有病痛。聖上勃然大怒,隻一個照麵上上下下砍了一溜人的腦袋。

血流成河,人人自危。太後早些年已經去了,後宮一時找不到可以坐鎮之人。今夜即將至入夜時分,長公主還被一道緊急聖旨傳召入宮。看著約莫晚上是回不來了。

那夜傾盆大雨,雷電霹靂縱橫天際,如金蛇狂舞。將近三更天的時候,辰湮披著衣衫趕起身,才走到堂中,便迎麵遇上匆匆進門的五公主。

裡麵是一身鵝黃的襦裙,環佩鈴鐺還齊全,藏藍色的大披風裹得嚴嚴實實,渾身上下卻早已經濕透。

“彆過來!”皺眉喝了聲,見她老老實實站在原地,才扯掉披風,隨手打散了發髻,仍憑金釵步搖珠墜散落一地,挽起發擰了把水。模樣狼狽,容顏卻更如出水芙蓉般美麗嬌柔,彆有一番楚楚動人之姿……若不是眉眼間籠著的煞氣與冰寒實在太重的話。

辰湮默默吩咐了侍女燒熱水讓公主沐浴。也不問什麼,把胡亂披的衣服穿戴整齊,坐在外邊安靜等待。先前大半晚的她便沒睡著,輾轉反側就覺得不安,聽聞阿和上門的消息,起身的時候才發覺自己出了一身汗九千歲最新章節。不知為何心神惶惶,總也無法寧清。

等了不久,阿和出來。穿得是她的衣服,長公主慣來的品味,不是紅便是紫,雖顏色明豔,但無論料子款式還是做工都是極為上等的,阿和一直穿著素淨,此刻臉色蒼白,映襯著那銀紅,卻更有一股驚心動魄的美。

“海棠。”阿和低低喚了聲她的名字,還是那樣細細柔柔的。

她偏著頭望著,黑白分明的杏眼許是因為困意蒙著淡淡的水霧,輕輕問:“貴妃可好?”

阿和微微挑了挑眉,也分辨不出這樣的神情代表什麼:“她好極了。”

然後她就這麼沉默得,看著侍女給阿和擦乾頭發。

阿和微微蹙著眉:“海棠不問嗎?”

“……阿和心情不好。”

她揮手遣退侍女,蹭到辰湮的珊瑚榻上坐下,伸手去握她的手,低低歎口氣:“剛才淋了雨,身上寒氣重,你才睡醒,怕你近了身著涼。”

阿和洗了澡,渾身發熱。暖呼呼的手擱到她的手背上,當下便沉了臉色:“怎的這樣涼?”

“我睡不著。”阿和身上真暖和,“外麵雷電交加,宮裡正值是非之秋,你怎的在這時候出宮?又犯了宵禁,若讓人知曉,怕是不好。”

“誰敢!”哪怕是柔柔弱弱白蓮花的一張臉,冷眼一瞥時,也儼然是不威自怒的皇家氣度,“你彆擔心。”

不由分說先扯了她塞進被窩,上麵又加了層綢緞給她裹得嚴嚴實實,然後放下帷帳也跟著鑽進來。

“怎麼睡不著?”阿和抱著她,像小孩子時候一樣半悶在被窩裡說話,“又在胡思亂想什麼?”

辰湮也習慣了。反正跟長公主從小睡到大,她就一直是抱枕一樣的存在,體虛常年手腳都冰涼,很難暖起來,挨著旁人暖起來才容易。

兩隻冰涼冰涼的腳,踩在阿和的腳背上,很舒服:“沒有亂想。倒是你……貴妃失了孩子,身體又不適,定然很傷心……阿和總該找個時機與貴妃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