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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勾勒,也描摹不出一點真實。

眾神口中的青華上神,總是連一個名字都如同山巔亙古不化的冰雪。偶爾聽到有仙家提起,小心翼翼拚湊起細碎的詞綴,卻發現謎總還是謎,就像他從來都不明白為何明明不曾刻意地注意這位神祇,依然有種冥冥中無法割舍的知覺。

而細數一遍她出得太易宮來的規律,才覺得,隻兩百年便現身赴了次天皇宴,倒真是極為難得。更何況——太子長琴不免驚奇,不久之後他又曾在榣山見過她一回。

隻是青華上神無故不出太易宮的規矩,似乎除了凰鳥雪皇,再無誰能打破。

時光晃眼而過,以一種溫柔卻不容拒絕的力度。

然後,第一次天地大戰打響。

※※※※※※

榣山水湄,一凰鳥一水虺又因%e9%b8%a1毛蒜皮的小事爭鬨起來,一個撇翅膀一個甩尾巴,彼此糾結成一團。溫和沉靜的仙人早已止了一曲碧華,一手仍置於琴弦之上,一手隨意放在身側,隻是視線飄飄渺渺凝望著榣水清透的水麵,略帶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茫然,明顯是在放空。

慳臾:“有本事你就下來!”

它氣急敗壞,跳起來狠狠劈頭一尾巴甩過去。

雪皇始終懸停在空中,平衡感好到一個心念便能自如分開去好遠,等到那一擊尾巴攻勢落空,又飛快閃回來,用鳥喙使勁啄著慳臾的腦袋。

可憐慳臾跳不高夠不著,一蹦一蹦惱得不行。

雪皇洋洋得意:“有本事你就上來~”

那額頂的五彩冠一翹一翹,看得某虺咬牙切齒。

慳臾這陣子長出了鱗片,黑色的密密麻麻略帶熒光的鱗片,很是威風,再不是過往那種軟趴趴柔綿綿的模樣了。不過這鱗片在鳳凰麵前顯然不夠看,彆說一翅膀扇過去,便是隨意啄上那麼一口,都能直接要了它的命。

要不是青華上神再三交代了不能給太子長琴惹麻煩,早先時候三屍神暴跳她還真會下重手。但是打著打著就打出感情來了,送上門來的玩具,當然要想辦法存久一點。玩玩鬨鬨是可以,真要出了虺命……她還舍不得。

於是莫說是力道了,便是動作都是緩了又緩溫柔到極點的,她都懷疑自己是在撓癢癢。

慳臾終於認識到還沒學會騰雲駕霧之前,跟鳳凰打架是純粹腦抽的行為,果斷收手,一動不動地望著她。

雪皇覺得無趣,冷哼一聲落在鳳來琴上,懶懶地舒張了一下羽翼又收回,用鳥喙愛惜地梳理自己的雪白羽毛。

慳臾嗤笑著遊過來:“鳳凰不是非梧桐不棲麼?怎的也累到飛不動了?”

雪皇鄙視:“沒有見識!這琴就是出自梧桐木,不過就是被祝融煉過回罷了,本源還是一樣的,我如何棲不得?”

她眼珠子滴溜溜的轉,羽翼一掀又飛到太子長琴肩上落下:“樂神也不差!鳳來琴之靈,身上是最純粹的天地日月源力,這氣息除了阿湮,就誰也比不上啦傲天狂尊!”

說著還故意撇身拿腦袋蹭了蹭他的臉。

現在輪到慳臾各種羨慕嫉妒恨。

太子長琴為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怔了怔,恍然又莫名地想起青華上神來,轉而還是含笑:“凰君高看。”

雪皇:“對了!天地大戰將啟,聽說你的名字也在陣營內?”

太子長琴還不曾開口,慳臾已是大驚:“天地大戰?這是什麼東西?長琴長琴,你為何也要去?”

雪皇在肩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趴下來:“祝融都去了,他能不去麼!”

看到的多了就對這玩意兒看得無比透徹:“按理說是天命所趨,無論如何這天道總是要全的。但實際上打著天道的幌子,內裡矛盾激烈到你死我活的多了去了,炎帝與黃帝爭得可是天下共主,不到最後一步誰能罷休?”

慳臾渾身僵硬,信子一卷擔憂地望著太子長琴:“那不是很危險?”

太子長琴輕輕搖了搖頭:“莫憂,正如凰君所言,此戰是全天道,勝負如何,倒是次要……若真有不測,也理應於我無礙。”

慳臾想了想:“也是。長琴是司樂的,那些神什麼的總不會要求長琴上前線吧!”

雪皇不屑嗤笑:“哈,你當真以為,樂神會是好惹的?這架琴便是放在整個洪涯境都是排得上名位的。琴……那可是聖人之道!”她哼唧兩聲,說得有些含糊了,“彆忘了太子長琴可是天生的樂者!”

太子長琴仿佛沒有聽到話語中的隱意般,依然還是那溫和的淡淡的笑:“凰君高看。”

雪皇又張了張口,但終是沒有說話。

自從知道有這一戰之後,她就纏著青華上神推導戰況。

開天辟地以來的第一位神祇,莫說術算本就是她的伴生神通,便就不是,以她立足天道的地位與時間,已然足夠徹悟天命,從中捕捉若有似無的命軌,又有何不可?

算出了什麼,辰湮礙於天命不曾言,隻告訴了她雙方氣運之強弱。這一點已是足夠。此戰為全天道,為舉凡世正統,從戰爭一開始到最後,天道之威都會全然籠罩。

而此戰是為天下共主,陣營雙方都是天命注定,實力應是旗鼓相當,但氣運的強弱則預示了種種未測的機緣。黃帝乃雷電之神,中央大帝,氣運占的是土德,炎帝乃凡火大能,南方大帝,陣營為火德,祝融司天火,太子長琴陣營如何一目了然。

土生金,火克金,但金生水,水克火,若是炎帝陣營能一鼓作氣拿下黃帝陣營,火德便能再興,然而一旦予以黃帝陣營喘熄時機,等待炎帝陣營的終要是覆滅。

水克火,此理總是亙古不變。

但總歸太子長琴不會出事。此戰沒有天道降令的神祇隕落,算得上比較溫和了。

除此之外,還能說什麼呢?

雪皇撲扇下翅膀,忽然想起青華上神曾經說過的要看護於他的話語,戰場之上水火無眼,心中便是咯噔一下,扭過頭發了半晌呆,趁著那一仙一虺的注意沒在自己身上,極為不舍地啄下一根華羽,小心翼翼蹭進太子長琴發間,輕輕一點將羽毛化光,如微塵般附在一縷發絲上。

動作迅疾隻是晃眼的動靜,饒是太子長琴都不曾覺察。

做完之後,她才小小鬆了口氣,安安穩穩趴下。

第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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阪泉之戰,天下共主,有那諸神參與,便連洪涯境上的氣氛也從整日裡慵慵懶懶閒閒散散的無所事事轉變為了微帶劍拔弩張的肅殺行戈。

太子長琴跟去參戰,慳臾放心不過又無可奈何,隻好努力靜了心在榣水下閉關修煉。落單的雪皇各種鬱悶,因為自己的身份問題,為免突如其來的臨場讓人腦補以致誤會青華上神的意向,又不能同道跑去阪泉圍觀,於是便溜進太易宮大殿,纏著辰湮要看現場直播。

辰湮被她纏不過,頗為無奈地動了動手指,淩空從蓮池中抽來一串水珠,單手掐印一拂,水珠散開與半煙半霧的混沌氣流組成道鏡狀的水幕。緊接著她的手臂往前一探,芊芊素手仿佛在摸索著什麼般直接沒入虛空,片刻之間便抽出一道水銀色的細流,雪皇隻覺得眼前一晃,那無形的細流便如薄紗般罩上水鏡,而鏡中終於緩慢地浮現天地大戰的景象。

雪皇歡呼一聲,在她肩上跳了跳腳,一頭竄進她懷中撲騰了兩下羽翼,安靜不動了。

兩人平平和和開始觀賞天地間第一場人間共主之戰。

隻是大火熊烈,遮天蔽日,弱水浩瀚,排山倒海,本以為不過一場天神之間的遊戲,卻不料入目先是凡人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凡人之軀,如何抵擋得了諸神水火?在諸神麵前,凡人又算得了什麼?天地架設的棋局,神祇構造的線路,渺小的凡人先成了全天道補天命的棋子炮灰。哪怕是傳聞中愛民如子、少伐止戰的軒轅黃帝,先是神,才是人間君主。

雪皇:“阿湮阿湮,這便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罷?”

辰湮輕輕撫摩她的羽毛:“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其實,在這命軌之中,無論神,還是人,不過同理罷了。一因必有一果,誰又能贏得了時間呢?”

淡淡的聲音流入心間,雪皇被水火無情激得發燙的靈台漸漸冷卻下來。她還真不曾見到過這番景象,仙家間的爭鬥常常有頭無尾看得乏味,獸類間的廝殺賭上生死強者為尊,也無這般規模的慘烈,而自從媧皇造人之後,那獨特的生靈在大荒中繁衍,慢慢顛覆了神祇們的認知。

原以為不過渺小如螻蟻,卻有那諸多愛恨情仇。原以為堅韌頑強不甘毀滅,卻仍舊難逃神祇指尖煙雲。

雪皇想著情緒就有點低落:“阿湮,你說過未來的大荒,人類會是天地間主角,所以連神祇都要順應天道參與教化以及現在這共主之爭,可為何他們是這般弱小呢?”

辰湮溫柔道:“當年飛禽走獸霸行一時的往昔,你又可曾想象,有朝一日,天罰降世,萬劫難逃,它們會隕落至此,淪為天地末流?”

雪皇很是憋屈地窩著不肯動彈。鴻蒙前龍鳳之爭,龍族%e6%b7%ab.亂濫情,留存的血脈之多難以想象,哪怕永墮四海,世間仍能留得一息尚存;鳳族驕傲孤高,一雄一雌生死不離,那年鳳族毀於不死火山,也僅留她獨存。聽得這話,回想以往,怎能不哀?

看到軒轅劍出世的瞬間,雪皇又沒忍住:“土生金,金生水,現在氣運是全落到黃帝頭上了!”

雪皇很是暴躁:“這天道明明一開始就站在黃帝這邊的麼?還打什麼!”

黃帝陣營原本就以克製水德的神祇居多,天地間第一柄劍的出世讓氣運徹底歸附於其主黃帝之身,雪皇跟著辰湮也習慣了看事物看本質,冷眼一瞥,土德正盛,自然埋怨天道偏心。

辰湮:“慎言!”

青華上神猛一揮袖,擊散九重天宇還未成形的一道雷霆,目光如針,刺破萬千時空,直麵天道威壓。那臨時集聚的雷雲轉了又轉,見鳳凰整個兒都被護住,實在找不到可乘之機,便默默散去了。

辰湮這才收回了氣勢,無奈低頭:“共主之爭,本就是天道導演,但就是心知肚明,才不能說些什麼,凰兒你怎能這般口不擇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