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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懵了,全然想不到看起來文弱溫和的女人會這樣暴力強悍。待回過神來時,沈天璣已經從袖中取出剪刀,衝過去牢牢抵在他心口。

她這一連串動作,倒有幾分練家子的敏捷迅速。人到絕境處,總能激起超乎尋常的力量。

這把剪刀是那日用絲絹寫信時她就偷偷踹在身上的,一直沒有離開過。當初殺死采屏時,用的就是它。

這貝老爺仗著父蔭,是附近一帶的地頭蛇,皮相生得有些風度,可實則是個滿腦子稻草的軟蛋,從來被諸多仆役伺候著的,何曾遇到這樣的險境?他如今看著沈天璣簡直像看著閻王。

“女……女俠……饒命啊女俠……小的再也不敢了!”

沈天璣冷冷看著他,“給我準備乾糧水和馬匹,我要離開這裡。”

貝老爺連連點頭。

待沈天璣拿到東西時,仍是拉著他走到了宅子門口。上了馬後才鬆開他。

馬兒絕塵而去,貝老爺氣急敗壞,連忙喚了家丁去追她。

沈天璣騎術雖然精湛,卻體力不足,幾個家丁在後麵對她窮追不舍,距離她越來越近。正當著急時,那幾個家丁不知因了什麼事,忽然速度慢了下來,過了一會兒竟然放棄追她,轉身原路返回了。

她鬆了口氣,馬不停蹄朝鄴州的方向奔去。可好景不長,行了大半日後,身後不知何時又出現了夜淩軍隊的身影。為首那人身形熟悉,似乎正是赫連隱。

這幾日她已經對夜淩軍隊的裝束相當敏[gǎn],一看見他們就是飛也似的躲藏。兩軍交戰,她現在若是被捉,便是納蘭徵最大的弱點。

對方明顯也發現了她,特彆是赫連隱,看見她時雙眸發亮,大聲吩咐道:“能捉住她的重重有賞!”

時至日暮,許多夜淩士兵都朝她瘋狂襲來。她嚇得驅馬狂奔,可身後的馬蹄嗬斥聲卻越來越近。大路是不能走了,隻能再回到林子,才有可能躲過他們的追捕。

她馳騁著進入最近的山林,離開他們的視線時便翻身下馬,還不忘把馬兒馱著的乾糧和水拿下來。又對著馬兒鞭子一抽,馬兒嘶鳴一聲朝遠處跑去,她則隻身朝著反方向快速跑開。

每當身後有人聲,她就嚇得跑得飛快,山林中的荊棘藤蔓之物,她早已經視若無睹。一路奔奔逃逃,本就虛弱的身體酸痛得快要拆開來,眼前的路也變得模糊不堪。

她實在筋疲力儘,忽然虛%e8%84%b1一般倒了下來。倒下的這處恰好是個極隱蔽的灌木叢,她朝樹葉深處爬了爬,將整個身子都藏在裡麵,屏住呼吸,安靜聆聽著腳步聲到來。

夜色黑得可怕。她此刻與死亡之神僅一線之隔。

赫連隱看著安靜無人的四周山林,細聽許久也沒聽到什麼聲音。今日遇到沈天璣,原以為是上天在給夜淩一個機會,沒想到,那個嬌滴滴的大昭皇後這樣能跑。

夜淩國土麵積本來就小,上下不過六路,今日,大昭軍隊已經攻下了虞林主城,虞林四郊自然不戰而降。如此一來,夜淩最富庶的東邊三路都被占領,接下來,便是夜淩的王城。納蘭徵恰選擇在此時休整大軍,他的目的昭然若揭。

赫連隱深深地後悔當初沒有製止攝政王,讓王爺聽信了顧殷殷那個女人的話,做下這樣的蠢事。現在國破家亡,河山傾覆,什麼都晚了。

大昭軍隊隻用了區區不到一月,就占了夜淩三路。繼續抵抗下去也隻是白費力氣罷了。他現在的全部精力,都放在搜尋沈天璣身上,隻要抓住納蘭徵這個弱點,夜淩就還有一線希望。雖然這樣做很卑鄙,可他也顧得不了那麼多了。

“繼續分頭去找!”赫連隱吩咐著,自己也朝著一個方向繼續尋去。沿著山林還沒找一會兒,他就遙遙看見山林邊緣的無數火光人影。

“大人!是大昭軍隊來搜林子了!”一個侍衛驚慌道。

赫連隱眯了眯眼,不甘心得朝山林深處看了看。那許多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終是咬咬牙道:“撤!”

卻說躲在灌木叢中的沈天璣,好不容易等到赫連隱等人離開,這才敢大口呼吸起來。她覺得這個地方很安全,便不曾出來。隻取出乾糧來啃了幾口,啃著啃著,忽然覺得乾糧上怎麼會有水的?伸手一摸,臉上滿滿都是淚。

眼淚就這樣不知不覺地流下來,止也止不住。自從離開京城,一路至今,她從未哭過。在水牢裡未哭過,刀子抵在臉上時也未哭過,餓得走不動時未哭過,嚇得睡不著時未哭過,大火中蟄伏時未哭過,第一次動手殺人時未哭過,孤身行走在林中幾個日夜時也未哭過,甚至某些時候強烈思念他時都未哭過。

此時此刻,她忽然覺得有些堅持不下去了。她曾經告訴他說,她會好好保護自己,她堅持了好久好久,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麼長,現在,真的再也堅持不下去了。

淚水隻要一開閘,委屈、悲傷、痛苦俱都排山倒海而來。她所有的堅強都這寂夜無人的一刻崩塌殆儘。

月色柔和地輕拂山林,她淚眼朦朧地看向天空中同大昭的京城沒甚區彆的月亮。

“皇上,快點來救妍兒,妍兒快要死了……”她輕聲說著,可回應她的隻有無儘的黑暗。

閉上眼,回憶起和納蘭徵的每一幕,現在看來,都幸福得那樣不真實。一直以來,她都是被他好好保護著,從來沒有失去他的庇佑過,就連那曾經一次小小的中毒,也被他懊悔自責好久。

真的好想好想他,錐心刺骨般的想念。若是現在她能看到他一眼,她就是再苦再累也要繼續堅持下去。但是她睜開眼,隻有一片朦朧的虛無。

寒冷刺骨的茫茫天地,隻有她一個人。

抱著乾糧袋子歪在灌木叢中,她無聲地哭了好久好久,哭著哭著,終於疲憊地睡了過去。

夜淩之戰仿佛是一場風暴,卷起越來越大的風勢,沒有分毫停歇。納蘭徵如同不會疲憊的木偶人一樣,帶著大軍連番作戰,饒是再精練的兵將,也經不住這樣高強度的戰爭。

攻下虞林之後,大軍終於決定停幾日,休整片刻。

自從出了原田,這一路上都沒有出現過沈天璣停留過的痕跡,這讓納蘭徵十分痛苦。他想,或許妍兒已經自己回去大昭了。東邊的搜捕一直未曾停下,至今也都沒有她的消息。

痛得久了,也會麻木。如今他能在夢中看到哭泣的她時,都不再是心慌害怕,而是感恩——可以看到她一眼,不管是哪裡,都是滿足的。

到了虞林之後,照例是大肆搜索。納蘭徵吩咐其他將領們好好歇息,自己卻坐在帳中,看著地形圖發呆。

他想著,沈天璣若是隻身在外,為避免夜淩人的追捕,定然會走山路小路。而虞林,是山路小路最多的,而且是上回大火發生之地的正東方向。荒野山林裡方向難辨,她很有可能一直被困在裡麵。

夜間照樣難以入眠。納蘭徵獨自騎著馬,開始沿著虞林的山林鄉野處行走。視線所及之處有三三兩兩的村落,裡麵傳來陣陣呼喊驚叫。他知道,那是大昭的軍隊在大肆搜查,順便也把財物美人一搶而空。過去,他會對將士們過分的燒殺搶掠加以製止,可現在,他卻沒心情去管,也是用默認的態度,表達了他對夜淩的憎惡。

他想,若是沈天璣再不出現,隻怕他當真要化作夜淩人口中的冷血惡魔了。

身後忽然想起馬蹄聲。他回頭一看,是常懷驅馬追上了他。

這種時候,常懷向來知道不打擾他。既然來了,必然是有重要的事情。◎思◎兔◎在◎線◎閱◎讀◎

他氣喘籲籲,也顧不得行禮,“主子,有……有發現!”

當那隻紫晶飄花手鐲呈到他麵前時,他心頭驟然漲滿了瘋狂的喜悅!甚至來不及聽說這手鐲的來曆,隻吩咐將貝家都關押起來。他帶著數十侍衛,朝沈天璣離去的方向尋去。

整片山林都被燈火照亮。大昭軍幾乎是把每棵樹都砍開來尋找,最開始搜到的竟然是赫連隱一行人。

大昭軍早就將整座林子包圍了,赫連隱終於還是沒能撤出去。被綁住的刹那,他忽然生出了類似於塵埃落定的輕鬆感。他對夜淩,總算是問心無愧。

快到淩晨時,才搜到了沈天璣藏身的地方。

納蘭徵看到沈天璣窩在樹叢中的身影時,心跳都靜止了。

他的目光糾纏在那女子的身上,縈縈繞繞,重重疊疊,濃得化不開。再也沒有什麼可以將他的目光從她身上移開。那個身影是他的魔障,是他內心永不退色的光華,亦是他冷血生命的救贖。

彼時,沈天璣正抱著一袋乾糧在懷裡,貓兒一般委屈地蜷縮在樹叢裡。臉色蠟黃的偽裝由於時間太久已經%e8%84%b1落不少,她自己大約還不知道。

流落在外這樣久,沈天璣現在渾身上下都是警覺心。當納蘭徵靠近這裡時,她已經逐漸醒了過來。

眼睛尚帶著淚痕,那是前半夜大哭一場的遺留。沒想到哭一場後,夢中就看見了納蘭徵!她欣喜到有些不敢相信,連眨眼都不敢,就怕眼睛一眨,這人就消失了,然後嘲諷地告訴她,這隻是夢而已。

她瞪大了眼睛看他,他也看著她。相交的眸光有著旁人看不懂的濃鬱和糾纏,什麼軍隊,士兵,山峰,都不過是布景。他們眼裡隻有彼此。

說起來,現在的沈天璣臟得像從泥溝溝裡撿出來的。發髻淩亂,臉色斑駁成塊,先時的傷口還沒有完全愈合,身上是不知穿了多久的那套從采屏身上扒下來的衣服,著實沒有多少美感。

唯有那雙眼睛,和過去一樣晶亮,輕易就能勾動他的心。

此刻,這雙眼睛裡也滿是狂喜,仿佛天邊最炫目的那抹晚霞,照亮了所有的黑暗。

一個多月的時間,卻仿佛過了好幾世。納蘭徵將她抱出來時,她呆了好久,才看著他的眼睛道:“我又做夢了麼?”

男子撫摸到她單薄的衣裳,沁涼的手心,左手拉過身上鬥篷,蓋在了她的身上。

他並未說話,他怕一開口就要丟了他一向素整狠硬的形象,他怕他會掉眼淚。她本來就輕,如今更是羽毛一般沒一分重量,讓他連抱在懷裡都覺得膽戰心驚。觸手可及都是硌人的骨頭,她此刻實在瘦得厲害。

幸好,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