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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再說話。不管是不是夢,隻要是他,就先靠著好了。這個懷抱熟悉又舒服,是她最愛待的地方……

待男子抱著她上馬兒時,才發現,她並非睡過去了,而是暈過去了。臉上有不正常的潮紅,身子也發起了熱,%e5%94%87角乾裂出血絲來。

他連看都不敢再看,心裡的自責和痛苦,有如一把刀片,正一下下毫不留情地割在他最軟的心口。

這是他的寶貝……卻被折磨成這樣……此刻,他恨淩延,恨顧殷殷,但最恨的卻是他自己。

好在,終於找回來了,上天待他,總算不薄。

沈天璣自尋回之後,便一直未曾醒過來。身上沒有大傷,可被荊棘樹叢劃破的小傷口卻有無數。隨軍而來的李太醫說,她最大的毛病是餓得厲害,脾胃受損,加之思慮疲憊,意誌已經被撐到極限,身子損耗嚴重。

為了給沈天璣最好的治療,大軍很快攻下了夜淩的王城。夜淩沒了赫連隱,便如腐蝕的堤壩般迅速潰敗。宮裡的諸多珍貴藥草流水一般往沈天璣那裡送,納蘭徵幾乎寸步不離地守在一旁。

這日,常懷來報說,納蘭崇有要事求見。納蘭徵正握著榻上女子柔若無骨的手,目光一動未動,“讓他進來。”

隔著一折富貴牡丹的屏風,納蘭崇一身的風塵仆仆,視線卻不自覺地凝在屏風上,那裡透出了幾許裡麵躺著的女子輪廓。他是聽說沈天璣找到了,便一路快馬趕了過來。可來了之後才發現,自己沒辦法進去看她。

在他心裡,沈天璣原該是那個活潑嬌嫩的小姑娘,原該受儘萬千恩寵,享儘萬千富貴,不受一絲委屈,而不該如此刻這樣,遭逢大難昏迷不醒。

他此來夜淩,原是想找她的,可茫茫廣闊天地間,找個人談何容易?一直隱姓埋名在邊境地界行走。隨著大昭軍隊的勢如破竹,他的行走區域也越來越向夜淩腹地深入。過去,他隻是在小小的翰林院品讀到戰爭的殘酷,現在身處其中,才發現鮮血和生命帶給人心靈真正的震撼。納蘭徵的鐵血本性無疑在這場戰爭中體現得淋漓儘致,當初在原田看到沈天璣的信,他便有所收斂,可這些日子以來,他又壓抑不住心頭的怒火和恨意。就因為虞林路的一名知州是淩延曾經的%e4%ba%b2信,虞林城如今已經成為一座死城。納蘭崇並未覺得皇上殘忍,四海統一的光鮮本就是由鮮血染就。可他卻由此而更加感歎美好的稀少與珍貴。在他心裡,沈天璣就是這樣一種美好。

此刻的納蘭徵滿腹心思都在榻上那人身上,實在不想浪費時間應付外人。

“不是說有要事回稟嗎?”

納蘭崇猶豫良久,才開口道:“臣在夜淩民間聽說,若是病人昏迷不醒,定是夢中有魑魅糾纏,隻需將一碗水滴上愛她之人的心口鮮血讓她服下,便可呼喚她醒過來。”

納蘭徵先是眸光一亮,可很快就反應過來,又覺得自己是愈發失去理智,行事可笑了,方才那一刻竟真有試一試的想法。

男子聲音溫淡,透著些許疲憊的嘶啞,“你怎麼也開始信這種無稽之談?”若是妍兒醒後知道自己喝了他的血,大約會嘔死吧。

納蘭崇沉默一會兒,又緩緩道:“若是取血時下手得當,性命還是無虞的,皇上不要試試嗎?”

納蘭徵這才發現他這態度有些不對勁。他小心翼翼地把沈天璣的手放入被褥中,起身走出屏風。他淡淡看著納蘭崇,眼中有他一慣沉冷迫人的威儀。

納蘭崇直視他的目光,“皇上是九五之尊,肩負江山社稷,不願冒險也實屬正常。要不讓臣來放血,如何?”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納蘭徵冷聲道,“彆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納蘭崇諷刺一笑,“臣自然沒忘記自己的身份。為臣者當如臨如履,當心懷百姓,這也是當初我對妍兒說過的話。可到底,臣還是比不得皇上的一心為國,%e8%83%b8懷天下。”

“臣一直以為,皇上有護住妍兒的能力,可到底她在你心裡,還是沒有國事來得重要。”他頓了頓,又道:“去年妍兒中毒,主謀就是顧殷殷,皇上雖然把她收押,卻一直未想要她性命。皇上翻手為雲,怎麼會不知道顧殷殷與淩延是舊識?”

“你到底想說什麼?”納蘭徵眯了眯眼,高大挺拔的身形附手而立。

“若不是皇上縱容,顧殷殷不會成為夜淩聖女,妍兒也不會遭此大難。皇上不願將她斬草除根,不過因了她預知前世的能力有潛在的利用價值,最重要的是可以讓百姓避過許多天災。皇上情願將妍兒冒險,也不願處死一個對江山和百姓很可能有用的人。”

“夠了!”男子聲音低沉冷硬,內心最深處的自責被揭露出來,他臉色比數九寒天的冰淩還要冷。

納蘭崇也知道自己過了,伸手一撩袍角,跪地磕頭求道:“求皇上準許臣放血救妍兒。”

男子沉默半晌,走到他跟前,薄%e5%94%87帶著慍怒,“不可能。”

納蘭崇道:“那皇上忍心她一直這樣睡下去嗎?!不管是否管用,總要讓臣試一試才行!”

納蘭徵卻再不理會他,“你給朕退下。”

他卻良久不動。

“怎麼,連朕的話都不聽了?”

“若她當初嫁的是我,我必會萬事以她為先。”

納蘭徵冷笑一聲,“若她當初嫁的是你,朕也會把她奪過來。她注定是朕的皇後,是死是活,都隻能在朕的懷裡。”

忽然,屏風內傳來女子的細微呻/%e5%90%9f。納蘭徵臉色一喜,轉身跨進屏風內。

沈天璣艱難地睜開眼睛,喃喃道:“好吵……”

男子險些喜極而泣,雙臂緊緊把她摟到懷裡,“是我不對,不該吵到你……”

屏風外的納蘭崇聽到裡麵的軟語,怔怔良久,終於緩緩站起身,轉身離去。

沈天璣從昏迷了醒來,修養幾日恢複了些體力後,納蘭徵便告訴她,顧殷殷已經被他徹底毀了容,暫時關在夜淩的水牢裡,現在任由她處置。沈天璣摸了下臉上尚有些痕跡的傷疤,回答道:“大昭監獄裡的酷刑都輪番給她來一遍吧,什麼時候斷氣了什麼時候結束。”

後麵幾日沈天璣便把她拋到腦後,直到準備離開夜淩王城時,才有人來回說,顧殷殷竟然還強撐著沒死,手裡緊緊捏著一隻白梅花,仿佛是那朵花給了她力量讓她在那樣的痛苦裡也能掙紮著活下去。

雁羽白梅。沈天璣這幾日在夜淩養病,納蘭徵有事不在時,她也看了幾本雜書,對這出自夜淩的花也有了一番了解。這花兒實在不是什麼好東西,正是她過去中的噬心散的第二種引子,噬心散能讓人癲狂,若再加上雁羽白梅,便是會立刻斃命。搞不明白為何她會一直放在身上。沈天璣也沒那個閒心再去關心她,便吩咐道,“她既然不想死,我還偏要她死。配一副噬心散灌給她就是了。”過了大半日,牢裡就有了回音,說是顧殷殷喝下毒藥後,仿佛忽然頓悟了什麼,毒發之前就痛苦哭號一陣,咬%e8%88%8c自儘了。

沈天璣神色淡淡,“總算是死了。”

昭武十一年二月初十,禦駕%e4%ba%b2征的昭武帝攜皇後啟程提前返回大昭,留下孟庭雨等繼續攻下夜淩剩下的西部領土。

從夜淩王城到大昭京都,一路千山萬水,來時形單影隻,彷徨驚懼,回時相伴相攜,歡樂相隨。曆經劫難的伴侶總是更加珍惜,就連吃飯喝水這樣的小事相對做起來也成為無上的幸福。又恰好是萬木複蘇的春日,西國風景比起京城來彆有一番韻味,兩人一路像是在遊山玩水。唯有一點,就是納蘭徵不許沈天璣離開他的視線,哪怕是一刻都不行。

沈天璣那會兒眨了眨眼睛道:“那出恭呢,皇上也要一直跟著?”

男子很慎重地點頭。沈天璣又道:“那以後你回去上朝呢?我也要去?”見他又點頭,沈天璣撅了嘴道,“我不喜歡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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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立刻%e4%ba%b2了她幾口,“我已經命人在太極殿掛了一幕簾子,到時候我抱你去就好了,你不用起身。”

沈天璣臉綠了,“這樣不好吧!”

納蘭徵笑道:“先委屈一些日子吧!或許……或許過些日子就好了。”他抱著她,神情忽然透出幾分孤冷來,“我現在若是看不見你,就會無端害怕。”

一種無法控製的,從心而出的驚恐,讓他頭一次覺得,自己也不過是脆弱的凡人。

沈天璣沉默著,伸手回摟住他。

他又道:“那日你醒來時,納蘭崇在外麵說的話,你可都聽見了?”

沈天璣道,“聽得模糊。好像說了顧殷殷。”

他沉默一會兒,緩緩道:“當初我的確不想處死她,可若我知道她對你有這樣瘋狂的恨意,我絕不會放過。你信我嗎?”

瘋狂的恨意……

沈天璣想起顧殷殷咬%e8%88%8c自儘前的一幕。

回到京城後,沈天璣的確在睡夢中上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朝會。夜淩歸入大昭版圖,全國的人都沉浸在興奮與自豪中,那些諫官們也少見的寬容大度,並未就此事說什麼。

大昭軍隊於三月末正式班師回朝。此後大昭王朝休養生息數年,於昭武十八年南下攻打蠻越,耗時一年之久,又將蠻地諸小國收入囊中。昭武十九年,時任鎮北將軍沈天瑾披甲上陣,北侵草原遊牧民族,再一次拓展了大昭的疆土。整塊大陸在千年來首次達到四海歸一的盛極程度,昭武帝納蘭徵開創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一片太平盛世。

沈天璣便是這盛世中得到一世獨寵的幸運兒。後來有一回,她趴在他懷裡小憩,他靠在塌上看書,她突兀地開口道:“忽然覺得顧殷殷說的極對,我這輩子憑的不過是運氣才有這樣的好命。”

納蘭徵正看得入神,隻輕輕嗯了一生。

沈天璣立刻不開心了,伸手伏在他繡著銀絲龍紋的衣襟口,“真的隻是運氣麼?”

男子這才回神,仔細思考了一番她的話,斟酌著開口道:“如果說一見鐘情是一種運氣的話……那的確是運氣。不止是你的好運,也是我的好運。”

沈天璣眼睛立刻亮了,“你剛才說,你對我什麼?”

男子麵不改色,“一見鐘情。我沒對你說過麼?”

“你確定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