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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機關,自然是隱在某處。沈天璣總覺得耳邊有隱隱的孩子哭聲,卻不知是自己幻聽還是她的孩子果真在此。她起先是看著侍衛們試探各處,卻都未有所獲。其中一個領隊的回道:“娘娘,朝中有好幾位善於機關之術的大人,隻要那女子未撒謊,定能平安救下太子。”

沈天璣點點頭,轉身看見男子的臉,才發現是陳安。

儘管陳安說的有道理,沈天璣心中並未得到多少安慰。她想要確定小晟的安危,隻要沒看到他平平安安的,她如何都不能安心。幾個月大的孩子,那樣脆弱,根本不會保護自己,如今遇到什麼完全沒辦法預料,一想到這點,她心中就刀子般的絞痛。

她立在書房中發著愣,仔細聆聽著冥冥中的聲音,越聽越心驚膽戰,木了一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直到納蘭徵出現時,她才轉了轉眼睛,仿佛忽然活過來一般,眼淚就要掉下來。

納蘭徵朝身後幾個人使了個眼色,幾個人就進了書房尋找機關。沈天璣卻也不願意出去,納蘭徵便也陪著她。

即便是太子被劫這樣的大事,納蘭徵的神色仍然看不出慌亂,眸中有沉沉掩下的暗光,隻有在對視她的眼時才散去狠翳。

帶來的幾個人裡有些是朝中專事機關控製之術的能人異士,他們在書房角落各處尋找著,其中一人對著那幅六橋煙柳端詳許久,似乎有所發現。

“這畫有問題嗎?”沈天璣走過去問道。

那人回過神來行了禮,“回娘娘,這畫初看並無不妥,可走進細瞧發現,裡麵有幾筆似乎被多次勾勒過,雖然並沒有破壞此畫意境,卻多少是個缺憾。”

“這跟機關有什麼關係?”沈天璣急道。

那人皺著眉搖頭道:“在下還未能參透。”他轉身拿了支筆,在畫上描了幾下,等了一會兒卻並沒有什麼發現。他又試了另外幾處,仍然一無所獲。

也不知過了多久,連沈天璣都覺得那女人是騙她的了,當即很後悔讓她死得那麼痛快。

“不是還有一個人麼?”納蘭徵道,“再去拷問就是。”

沈天璣道:“那人剛硬得很,命雖然還留著,可是想撬出點什麼大概不容易。”

男子冷笑一聲,“朕還沒見過不懼刑的人。”

他轉身出了書房,沈天璣知道他再去問那張管事了,她到底還是不喜歡殘忍,便未曾動身,心裡無比希望能早些得到小晟的下落。

房中火光通明,沈天璣視線一閃,忽然發現那幅六橋煙柳的角落處有一點墨痕反射著明亮的光。她走過去看了一會兒,發現那本是勾勒的煙柳旁幾隻棲息的鳥兒,可那鳥兒停留的位置單看起來倒有點五五梅花的模樣,其中梅花的蕊心就是那點反光極強的墨痕。沈天璣忽然想起那丫頭死之前好像說了“梅”字,而這書房裡根本不見梅的影子。

她心頭一動,拿起一支筆來,同先前那人的樣子在墨痕上點了一下。

墨色的暈染透過紙張,不知牽動了哪根線,她腳下的地板忽然一鬆,如同猙獰的巨獸張開了大口,瞬間將她吞了下去。

一切隻發生在一瞬間。再回神時,地板已經恢複如初。沈天璣卻不見了蹤影。

納蘭徵聽說此事時,臉色陰沉得很怕,“還找什麼機關?立刻把這裡掘地三尺!”

任憑怎麼折騰那幅畫,那地板的縫隙卻再也不出現了。聖旨已下,陳安帶著無數手下拿了工具用最快的速度挖起了地腳,也不過一刻鐘時間,就尋到了書房底下的密室。

連納蘭徵也沒有料到,密室裡會隱藏十幾個蒙麵高手。陳安他們剛一進去,就被一陣迷煙撒中,幸虧都是訓練有素的精兵能將,大家都及時掩了鼻息,與藏身在內的蒙麵人纏鬥起來。

因為擔憂挖掘地基會讓整個密室陷入崩塌危機,讓沈天璣以及有可能在的太子陷入危險,所以挖出的隧道並沒有很寬闊,也阻礙了侍衛這一方人的補給和增援。密室之中光線昏暗,雙方都是一抹黑得打,可蒙麵人明顯更加適應,這一來一往,侍衛們並沒有多少優勢。

雖然光線昏暗,可那孩子的哭聲卻是真實明晰的。陳安一邊抵擋著蒙麵人的進攻,一邊朝哭聲的地方逐漸逼近,剛要到達時,忽然有一個蒙麵人衝出來抱走了孩子。陳安一急,手中劍絲毫不猶豫朝那人後背砍去,劍鋒太快勢不可擋,蒙麵人直直受了一劍,悶哼一聲,朝前奔跑的速度卻愈發快了。

這個密室裡又分出了兩條隧道,蒙麵人抱著孩子和陳安一前一後進了其中一條,陳安眼看著就要截下那人,不妨對方忽然反身,反手朝他擲出一把寒光短匕,他躲閃之際到底失了主動,離蒙麵人又遠了。

刀劍相撞的聲音漸漸遠了些,隧道越往裡,越是晦暗不清,陳安死死盯著前方人影,忽然眼前淩光一閃,不知從身後飛過去什麼東西,一下子從後背戳中蒙麵人的心臟處。

“啊!”那人痛呼一聲,終於撲倒在地。陳安飛身過去,險險接住了繈褓。起身往後一看,正見一身朱黃色九龍繡紋錦袍的納蘭徵走過來,腳步沉著有力。

“皇上!”陳安把繈褓送到他手上。

納蘭徵一看,這哭得震山響的孩子的確是太子。下一刻,飛揚的眉又擰起來。

“可看見皇後了?”

陳安如實回道:“未曾。”

男子仿佛忽然想到了什麼,轉身極快,飛速朝密室中央行去。密室中,蒙麵人已經一一伏誅,燈火明亮中,一個個被掀開的臉罩下都是死灰般沒有表情的麵容。

密室尋遍,包括兩條圍著密室轉圈的隧道。都沒有沈天璣的下落。

聽著侍衛的回稟,納蘭徵%e5%94%87角抿得緊緊,輪廓堅毅的麵容染上一層厚重的冰霜,眸中隱隱有重重怒火。方才他不顧勸諫進去密室時,雙方還在纏打,他沒有看見沈天璣,隻能循著太子的哭聲追去,沒想到,正中了聲東擊西之計。大昭京城一向管理極嚴,這座宅子的地下密室不可能修得更大更深。這兩條繞圈隧道隻不過是掩人耳目,利用孩子的哭聲吸引他們的注意,好爭取時間趁亂把沈天璣帶走。

宛盈、太子,都不過是幌子,對方真正要捉的人,是沈天璣。一個安置三年的暗子,一個死前一刻還在為主子做事的丫頭,一群武功高強的死士,還有這一片特意安置的密室,為了這一出,對方可謂思慮無數。

一旁的陳安眉目低斂,無意間看到朱黃色雲紋鑲邊的寬大袍袖中半掩的手掌,緊緊握成拳,骨節泛著青白。

第141章 隻影去向千山雪(上)

這年的雪下得早,冬至後不久,西北諸路就是漫山遍野的雪白。

一輛馬車疾行在荒無人跡的雪山小路上,留下的腳印很快為鵝毛雪所覆蓋,不留一分痕跡。趕車的是個麵色冷峻滿臉絡腮胡的男子,鞭子大力抽在馬兒身上,口中的叱聲雄渾有力。

車中忽然傳來女子的聲音,“到哪兒了?”

“馬上就到岷州地界。過了岷州就是夜淩。”

顧殷殷嗯了一聲,心中知道,這岷州隻怕不好過。從京城到這裡,一路上遇險多次,若不是她有前世所知的信息為基礎,又損了不少淩延的人,莫說穿過岷州到夜淩,就是離開京城都不可能。

她閉目思忖著有沒有可以繞過岷州的方法,身子斜斜倚在側壁上,發髻上的白梅花襯得麵色愈發雪白,眉眼下有深深的陰影,連日的疲憊和緊張,也隻有這一刻的歇息。⑧思⑧兔⑧文⑧檔⑧共⑧享⑧與⑧線⑧上⑧閱⑧讀⑧

她心中並未覺得累,反而滿是興奮。就像是在下一盤棋,在進行一場無聲的比賽,他用儘全力追捕,她則使儘心機躲避,到底鹿死誰手還未可知。她喜歡這種和他鬥智對決的感覺,讓她覺得,這個世上隻有他們兩個才是最般配最了解對方的。

說來著實要感謝一番淩延,若非他一早放在大昭的許多暗子,她也沒本事在納蘭徵的天羅地網下逃到這裡。連他一早放在沈府的張管事,都肯給了她。不過,相比於她對淩延的幫助,這些也算不得什麼了。

靠在顧殷殷對麵車壁的女子緩緩睜開眼,混沌良久的思緒漸漸收攏,看見的正是顧殷殷的臉。

那日她落入密室就被密室中迷煙迷暈過去,失去意識到現在才醒來。仿佛過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差點忘記之前發生的一切。

她當然知道,定是顧殷殷又給她下了什麼藥才會如此。

身上是粗布襤褸的破衣裳,好在包得厚,倒也不覺得多冷。隻是渾身還是無力,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低頭一看,身上還綁了一圈圈的粗繩。

顧殷殷,竟然是她。

沈天璣又重新閉上眼睛。

馬車顛簸著,眼見著天色已黑,都未曾慢下腳步。夜間,雪倒是停了,趕車的男人沒動,顧殷殷在臉上抹了一層特製的黃膜,取下發間的白梅,又換了身衣裳,很快扮做了一個流浪異鄉的可憐婦人。她下了車,去附近的村落添了些補給,很快又回到馬車上。之所以顧殷殷下車而那趕車人留在車上,是怕遇到追兵時,顧殷殷一個人沒辦法帶走沈天璣。

“采屏,藥喂了嗎?”顧殷殷一邊卸下裝扮,一邊問道。

車內並無旁人,隻除了那個趕車的“男子”。“男子”再開口時,再不是之前在外頭的男聲,而是一口稍顯沉冷的女聲。

“她一直未醒過來,奴婢以為實在不用浪費這藥。”

顧殷殷眸光一冷,森硬得吐出一個字,“喂。”

采屏嚇得一噤,不再說話,從懷中掏出一個藍色小瓷瓶,捏住沈天璣的下巴,灌進她嘴裡。

沈天璣好不容易清明的神智又模糊了去……

再次醒來時,她棲身的地方已經變成了一隻大箱子,黑暗、沉悶又狹小的空間裡,滿是腐朽肮臟的氣息,一陣陣衝擊著她的鼻息。箱子似乎是放在拖車上,顛簸得厲害,仿佛下一刻就要滾到地上去。這地方,比上次的馬車可差太多了。

這次也不知是暈了多久,沈天璣動了動身子,渾身都發疼,骨頭跟散了一般,喉嚨跟火燒一般乾渴得厲害,想要說話,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

她皺眉掙紮了一會兒就放棄了。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出得了這箱子,她得保存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