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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幾分歡喜。

“祖母!”沈天璣上前給柳氏行了禮,柳氏連忙拉了她在一旁坐著,與納蘭崇又說了些話。

納蘭崇修養極好,雖說身份是%e4%ba%b2王府世子,但態度謙和有禮,行止從容鎮定,頗有清朗之風,柳氏自然是越瞧越喜歡。

本來安%e4%ba%b2王妃與沈和湄就是手帕交,安%e4%ba%b2王府與沈府的關係一直不錯,可自從昭文帝薨逝,昭武帝即位以來,安%e4%ba%b2王府似乎越來越偏向於新黨一派,而朝中新黨,是眾所周知地排斥世家大族,所行新政多針對士族利益,沈府作為大昭世族之首,便是首當其衝,漸漸的,也就與安%e4%ba%b2王府疏遠了。

如今安%e4%ba%b2王世子過府,自然要盛情以待。最好能重回過去的情誼,沈府地位就更牢不可破。

堂中沈天姒還是同往常一般神情冷淡地靜默著,隻時而看向納蘭崇的目光泄露了她的心情。但是她素來想得通透,這樣的人,隻怕不是自己一介庶女能高攀的。她忍不住眼風瞧了眼坐在柳氏一旁的沈天璣。卻見沈天璣%e5%94%87邊噙了一抹淡笑,儘管目色淡靜如常,可整個人總透著不一樣的氣度風儀來。

也隻得沈天姝那樣蠢的,才會想要取代沈天璣在沈府裡的地位,如今落得閉門不出的下場。她還是好好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休要癡心妄想的好。

想到此,沈天姒看到納蘭崇生出的那點愛慕之意便逐漸冷下來。

坐在沈天姒下頭的沈天嬋卻是什麼都不懂了,隻一邊咬著丫頭遞過來的鬆子,一邊乖巧地聽祖母說話。

在鬆鶴堂坐過一陣之後,沈天珩便引了納蘭崇去了他的豐麟院看看。正當沈天璣預隨著大流散去時,沈天珩卻道他新得了一張古琴,比先時送給她的楓木焦尾還好些,想要她一塊兒去看看。

不同於大哥愛好騎射兵法,亦不同於二哥愛好文史詩詞,沈天璣的這位三哥的愛好是音律。縱然沈天璣知道他最愛收藏各種名貴樂器,可當她%e4%ba%b2眼看見滿滿一室的琴笛古箏之類,還是忍不住目瞪口呆。

沈天珩取出一隻紫檀木雕刻如意雲紋描金長盒,小心翼翼將那盒子打開,入眼而來是數根冰絲蠶弦,雪潤剔透,光瑩如珍珠瑟瑟。

“好一張冰弦古琴,且是這樣質地絕佳的冰蠶絲。”連納蘭崇都忍不住出聲讚歎。

沈天珩自豪道:“可不止琴弦為極品,你看這琴身,數處崩裂成紋,證明年代久遠,自古琴以古舊為佳,這琴可算的是極品中的極品了。”

沈天璣見他滿臉得色,忍不住笑道:“三哥哥愛琴之心為甚,得了一張好琴倒比人家考了狀元還開心呢!也不怕人家世子爺笑話!”說著,她眉眼彎彎地瞧了眼納蘭崇。

眸光流轉,笑容豔若朝霞,納蘭崇心頭驟然一緊。

沈天珩道:“也不怕四妹妹笑話,這琴得來極是艱難,可不比考狀元容易呢!先時去汝陽那樣久,就是為了買下這琴,可費了我好一番功夫。”

“這琴可是名為冰絲綠綺?”納蘭崇回了神,開口道:“據說是汝陽林府珍藏的東西,倒被你拿到了。”

沈天璣道:“原來這琴這樣有名,連世子您也聽說過麼?”

頓了半晌,納蘭崇忽然淡淡言道:“先時在姑蘇,咱們就約好以名字相稱,妍兒可是忘了?”

第069章 梨花漫漫雪煙織(上)

沈天璣回府後,獨自把自己關在房裡,修修改改寫了半日,也沒能寫出一封像樣的信來。心裡前所未有的愧疚與負罪,讓她徹夜難眠。

對情勢的預估出了錯,才導致今日的局麵。如今隻要一想到納蘭崇和柳清萏,她便心裡一陣惶惶,此生第一次這樣後悔當初所為。

夜半裡,外頭守夜的碧蔓瞧見燈火一直未熄,心中擔憂,忍不住輕推了門進去,開口道:“姑娘可要用些夜宵?”

屋內燭火幢幢,沈天璣坐在案前,滿目憂思,一手拿著筆毫,卻許久未曾落下一筆。

“姑娘!”碧蔓提高聲量喚了一句,沈天璣這才回過神,眸光微微呆滯。

“姑娘最近是怎麼了?”碧蔓給她披上一件衣裳,又挑了挑燭火,“自上次從禁中回府,姑娘就整日裡魂不守舍的。今日好不容易出一趟門,奴婢滿以為姑娘心結定會解開些,沒想到這會子瞧著更心事重重了。”她頓了頓,問道,“姑娘,奴婢猜測,這是不是與安%e4%ba%b2王世子有關?”

沈天璣一愣,“你如何知道?”

“下午柳府的人來回話時,奴婢恰好聽到了。原來,清姑娘喜歡的就是安%e4%ba%b2王世子。可是四姑娘早在姑蘇時就與安%e4%ba%b2王世子相交,感情不同一般,即便是四姑娘與清姑娘要好,也無須為此煩惱,端看世子自己意願罷了。奴婢瞧著,世子對姑娘是極有情意的,定會選擇姑娘你。”碧蔓護主心切,說到後頭頗有些憤憤。

沈天璣搖搖頭,“你不知其中詳情,哪裡曉得我的心境。”至始至終,她都未曾對納蘭崇付出一分情愛。過去她並不覺得有錯,隻想著左右自己是要嫁給他的,兩人感情好些,日後的日子也能和順些,她沒料到此後種種,沒料到會突然出現那樣一個,讓她至今無法拒絕的人。

眼前浮現過他冷沉深邃的眉目,她心頭登時一觸,恍然又想起他即便是一身常服也難掩天子之威的姿容,又是一陣陰鬱。

凡事想求一個完美萬全,總是不易。可她沒料到,想求一個平順安和,也這樣難。

碧蔓聽她此言,也不再對此多言,隻瞧桌邊一堆字團成團的廢紙,道:“姑娘這是要作畫?”

沈天璣每每作畫,都要團出一堆廢紙來的,碧蔓將那紙團一一收拾好後,又給她備來一份宵夜。沈天璣眼瞧著已過四更,終是顧不得言語婉轉,提筆匆匆寫了兩句,放在信封之中,鄭重交給碧蔓道:“明早你%e4%ba%b2自把這信送去安%e4%ba%b2王府,記住,要%e4%ba%b2手交到世子。這信,萬不可落入外人手裡。”

這信表達的意思是不好的,那不管怎麼寫也不能讓看的人舒服。既然如此,就坦言直述好了。

碧蔓接了那信,見沈天璣滿目疲累,隻將信收好便退了出去。

半夜入眠,未曾睡得好。第二日,沈天璣卻被一早叫醒了。

“四姑娘,擾您安眠,可不是奴婢的錯,”碧蔓道,“是前頭的人來報,皇上特地派了人來帶姑娘去春景園。馬車已經在外頭等著了,就等著姑娘了。”

沈天璣神智尚混沌,反應一會兒才問道:“是皇上派了人來?”

碧蔓點點頭。沈天璣這便鬆口氣,心道隻要不是皇上自己來就好。

一徑不疾不徐的動作,沈天璣想到要去園子,披披掛掛的也不方便,便隻著了件齊腰襦裙,發髻亦是簡單的螺髻,上頭簪了幾隻嵌翠蝴蝶,蝴蝶上頭有五彩的珠光之色,璀璨光華襯著妃色明豔的裙子,登時滿室生輝。

未施粉黛的雪顏清雅純澈,她對鏡自照,瞧見雙目底下的些微青影,登時又愣了半晌。

“四姑娘,您昨兒睡得晚,要不改日再去春景園?那園子如今已經是姑娘的,什麼時候想去就是了,也不必急在今日。”

一旁的李媽媽厲道:“若是平日就罷了,可這是皇上派來的馬車,哪裡是能不去的?”

沈天璣點點頭,“李媽媽說的是。”她目光劃過碧蔓,“昨夜裡我吩咐的事情可記得了?”

碧蔓點了頭,沈天璣微歎一聲,瞧見外頭晴好春光,隻覺得心頭一陣陰翳。不管結局如何,總要去麵對。.思.兔.網.

出府門時,果真有馬車等在外頭,沈天璣瞧那馬車大得很,心裡琢磨著,春景園在京郊,路程這樣遠,她剛好可在馬車上補個眠。不妨她方掀開簾子上了車,就被一隻修韌的手臂拉了進去,落在了溫熱的懷中。

想了幾日,昨夜見一麵,不過是隔靴搔癢。他拉她在懷裡,清冽如秋水的氣息登時將她團團圍住。

沈天璣身子一僵,待感覺到這熟悉的氣息時,又不自覺放鬆下來,可下一刻,又痛恨起自己的放鬆。

昨日柳府的一幕幕劃過眼前,她想,她大約要遭到報應的。

“怎麼了?”他敏銳地感覺到她的陰鬱,因她並未同過去那般,抬起那雙水潤璀璨的眸子怔怔瞧他。

伸手抬起她的小臉,他一眼望見她的青眼沉沉,深邃的眸子流水清風般逡巡而過。

沈天璣抿%e5%94%87不語,她也不推他,輕輕開口道:“皇上在此久候,妍兒來遲了。”

“朕不怪你,妍兒不是說過,不知者無罪?”

“若是有心欺瞞呢?也無罪麼?”她自言自語道。

男子微微一愣,聲音低醇沉淡道:“世事難以順心順意,為達目的難免多行狡詐,甚至陰險狠戾之事。朕做的可絕不會比妍兒少。”

他容色始終深邃泰然,仿佛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沈天璣淡淡點頭,“皇上所曆風浪無數,妍兒終究沒有這樣堅韌的心性。”

“你一個深閨女子,要堅韌心性有何用?”他勾%e5%94%87道,“莫去想些有的沒有,妍兒可是忘了,朕說過,妍兒要歡樂無憂才好。”

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此生她若一早不曾動那些小九九,也不至於惹出這樣的糾結來。如今事已至此,再說什麼都無用。

馬車轆轆而行,約摸半個時辰,便到了景春園。早有人馬車下麵放了紅木踏凳,擎了臂給沈天璣借力下車。

沈天璣下車一望,卻見一片梨花漫漫,若素華雪封。

空氣中浮動著清淡的梨花香味兒,帶著絲絲甜意。沈天璣仿佛能看到若有似無的雪白花瓣兒飄飄蕩蕩,倒像是正在下雪。

沈天璣驚歎一聲,不由得伸手拂過雪嫩柔軟的花瓣兒,雙眸因這美景散了幾分陰鬱。滿心滿眼滿世界的雪白梨花,將她的感官全部充盈,仿佛瞬間將她的思想都洗濯乾淨,一塵不染。

“這園子很好。”她朝納蘭徵點頭笑道,璀璨的眉目在冰雪梨花之下愈發出塵如仙,眉宇間的淺淡笑意,讓他眸光微亮,心上歡喜。

“隻是這花兒長得這樣好,我倒舍不得采了。”她默默道,伸手牽下一隻梨花滿簇的枝椏,輕輕一聞,臉上笑意更甚,“這香味兒也好,釀酒再好不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