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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孤注擲溫柔 阿堵 4308 字 2個月前

子,李子釋都鮮有虧欠他人的時候。可是,眼前這一位,實實在在無顏相對。這份情意,紮紮實實不敢承受。

——從今往後,所有錦夏舊人,能不見便不見。不到黃泉不相見。

胃於是又隱隱痛起來。

少爺搖著頭不肯喝藥,李章放下碗,搭眼看看李文,兩人也不說話,轉身就出去了。

再一眨眼,換了個人進來。

子釋笑:“原來是搬救兵去了。救兵怎麼來得這麼巧?”

長生回來時正碰上子歸送韓綰出門。看他笑得勉強,知道為什麼難受。抱在懷裡輕輕揉著,道:“大夫說不讓見閒雜人等,以後誰也不許來打擾。”

“這哪是閒雜人等……再說,我正好也想見見她。”

指指藥碗,接著道:“見一麵,便踏實了,不用再想。”

長生不再說什麼,專心致誌讓他把藥慢慢咽下去。子釋一邊喝,一邊情不自禁皺起眉頭。向來喝藥都備著梅乾杏脯之類,這一回彆的什麼也不敢吃,每天幾大碗,乾咽。

他皺眉,長生便跟著皺眉,一張臉比碗裡黑色的藥汁還苦,緊張得勺子都要捏斷。

子釋看看他,不苦也苦了。索性不要他喂,剩下半碗仰頭灌下去。

一塊兒躺下來,長生兩隻手在被子裡捧住臉頰,指掌量一量尖尖的下巴,凝視許久,最後歎氣:“瘦%e8%84%b1形了都……誰養豬養得像我這麼失敗?……”

子釋低頭,埋在他肩窩裡哧哧的笑。

雙手順著脖頸緩緩向下,一路撫過圓巧的肩頭、單薄的肩胛、微凹的脊柱、齊整的側肋……纖細清瘦,無比精致美麗。指尖描摹著每一根骨骼的硬度和尺寸,每一處肌膚的線條和觸?感,長生忽然覺得,有什麼東西自外而內往裡紮根,又從裡向外破土而出,撐得整個人滿滿漲漲的痛。

——不管碰到他身體的哪個部分,感到疼痛的都是自己。

或許,這一切本是從心中發芽,自掌中生出,然後在自己身上攀援延展,妖嬈盛放。卻因為一個愚蠢而笨拙的錯誤,差一點令他枯萎凋謝。

當雙手來到腰際,以最末幾根肋骨為開端,腰身呈現出令人膽戰心驚的弧度,收束成細細窄窄盈盈一握,婉約美好,任憑他緊扣在十指連環鎖鏈中。

這時候,長生才發現,這株長在懷中的花,如此柔弱沉靜。需要屏除所有雜念,才能捕捉到他的溫度,他的呼吸,他的心跳。

一驚:“子釋!”

“嗯……”

原來隻是睡著了。

徹骨透心的痛感如潮水般消退。重新摟住:“太好了……”雙?%e5%94%87往眉心輕輕落下,“對不起……”

第〇八九章 痛定思痛

子釋差不多過了半個來月拿藥當飯吃的日子,才慢慢在流質飲食外添加少量正常食物。長生每天按時回來,陪他吃晚飯,散散步,說說話。有時候看他精神不錯,會自己動筆,替他寫兩條《正雅》箋注。

頭一回寫,子釋拿過去瞅兩眼,噴笑。

笑得某人忸怩臉紅,局促不安:“嫌醜直說……”又心虛的想:莫非是有白字?不應該啊……

那一個連忙解釋:“不醜不醜——好歹也是李氏門下練出來的筆墨,怎麼可能醜?”莞爾道,“你沒寫過這麼小的字,不習慣,有點緊張,筆劃又鋒利,一個個倒像作繭自縛的八腳蜘蛛。相比之下,子歸寫的,全是蜘蛛蛋,哈!……”越說越樂,趴在桌上起不來。

長生拿過去一看,本來還覺得挺整齊的,被他這麼一比喻,滿紙蜘蛛和蜘蛛蛋,怎麼瞧怎麼像,頓時慘不忍睹。第二天便說什麼也不肯寫了,直待他溫言軟語輕磨慢蹭賴著自己不放,才興高采烈繼續被奴役。

天氣漸漸轉涼,進入八月,夜裡驟然變冷。長生每晚摟著子釋,按摩到昏昏欲睡之際,便加兩分內力,替他運行一個周天。他特地請教了兩位名醫,又用心琢磨,謹慎試探,實踐幾次之後,感覺懷中人明顯睡得更加安穩,身體也不像病重時候冰得那麼嚇人了。

問題是——

他睡熟了便緊貼緊纏上來,偶爾還要動一動……

是可忍,孰不可忍?每每忍到半夜,長生忍無可忍,乾脆爬起來打坐練功。

想起譚自喻那番話:“除非找個清靜舒適地方,清心寡欲,修身養性,不見閒雜人等,不理羈勞俗務,安安穩穩養個十年八年,或者能把這病根子去了!”

彆的都好說,這個……清心寡欲……清心寡欲……

清心寡欲啊……

早上,李章伺候少爺起床洗漱吃飯喝藥,即使小歌小曲從旁搭手,也頗有些忙不過來。

“阿文呢?”子釋問完,便想起最近似乎很難同時見到文章二人。這一回想,又發現似乎連子歸也少見,每天不定時來看看自己便走了,飲食都交給了魯長庚一手打理。

“小姐這些天忙什麼呢?”

李章停下手裡的活兒,站直身子,正經稟告:“少爺,是這樣,小姐進宮去了——投降的人,眼下都在宮裡住著。殿下說,過了八月十五,就該出發回順京,西京城裡王公貴族,五品以上官員肯定要走,但是他們的家眷,還有原先後宮那麼多妃嬪宮女,不可能全跟著。這許多女人孩子,怎生安置,十分棘手。所以,小姐被軍師大人請去……”

子釋點點頭表示明白。莊軍師好心思,這麼把公主殿下裹挾到靖北王建國大業中,發光發熱。無論如何,子歸畢竟是女子,所謂公主,不過一個榮譽稱號,外在的道德壓力相對輕些。同樣因為性彆的關係,內在的韌性與彈性也更強。子周無法麵對的,子歸正在努力堅持。

李章接著道:“至於阿文,知府符大人叫他去問些事情。符大人可不像莊大人,敢動不動就去麻煩小姐。他知道阿文和我是本地人,又熟悉城裡的情形,有什麼事兒,倒來問我倆的時候多……”

子釋道:“不是有那麼些原來的官兒給他幫忙?你們兩個難道還更管用不成?”

“問是肯定都問一問的,不過——”李章略顯得意,“我看符大人雖然裝出很謙虛的樣子,心裡麵隻怕不是十分相信那些大人老爺,反而寧肯相信阿文和我兩個下人。”

“下人怎麼了?”子釋微哂,“我倒覺著,你倆若真去做官,沒準比許多大人老爺都強。”

李章雙手連搖: “那哪成,少爺又寒磣我們……”一麵收拾盤碗,咂摸咂摸,又道,“也還彆說,這幾年跟著少爺抄書,學問長進飛快。去蘭台司幫忙的時候,幾位翰林直誇我們……嘿!少爺沒聽過麼?“蘭台門下走狗,黃金榜上舉人”,說的就是咱們李氏門庭啊……”主仆倆吵過一架後,李章在少爺麵前,更用心不說,居然也更加自在。

子釋哈哈笑:““蘭台門下走狗,黃金榜上舉人”?這又是什麼人吃飽了撐的……”心想,這一條謠言不錯,比彆的都強,怎麼才聽說。

正色道:“雖說知府大人不恥下問,但人家定然不是沒眼光,證明你倆有真才實料。男兒有誌當自強,我再提一次,眼前是個好機會,留下來造福鄉土,潤澤一方……”

李章沉默一會兒,慢慢道:“少爺這話,殿下也問過我們。”抬頭望著子釋,“天下愛做官的能乾人多的是,不缺我們這一個兩個。可是少爺跟殿下去順京,縱然殿下……再如何情意深重,他是做大事的人,哪裡顧得上許多小節?少爺你又凡事忍讓,身邊怎能沒個隨意支使的自己人?”

子釋感動。原來,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在用這個時代這個世界獨有的堅守與執著,用他們各自所能做到的方式,毫無保留支持著自己。

故意取笑道:“我還以為,你們拿著靖北王發的雙份月錢,一個個被他手下支得團團轉,早忘了跟誰是自己人了。”

李章跺腳:“少爺!”隨即放棄,忿忿嘟噥,“從來沒個主子樣兒……君不君然後臣不臣,看你以後還指望支使誰!”

端著托盤退到門口,忽然想起什麼,停下:“有件事,少爺知不知道——”

“哦?”

“就是……七月半那天,殿下讓阿文帶路,去了一趟忠烈祠。”

子釋意外,不由得一愣。

“聽阿文說,本來就殿下自個兒,打算帶幾個侍衛悄悄去。結果出門碰上莊大人回府,做主請了小姐,直接把芙蓉塚打蘸的道長們請到南郊,排場一下大了……殿下當著眾人,給老爺牌位磕了三個頭。”

晚上,李文李章取出文房四寶擺在桌上。子釋搖搖頭:“今天歇工。”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長生正興致勃勃,問:“為什麼?”

“歇工就歇工,什麼為什麼。”

“哦……”

靖北王吃癟的樣子還是能不看就不要看了,文章二人手腳麻利收拾停當,送上湯羹藥水,默默消失。

長生捧著藥碗挪到他跟前,擔心的上下掃視:“平日都不肯住手,今天為什麼歇工?”

“嗯,”子釋低頭,“想好好說說話。”

“什麼時候不能好好說話?至於這麼……”

因為低著頭,長生覺得麵前人仿佛笑了笑,卻隻能透過額前散落的發絲追尋悠悠舒展的眉梢。正要湊過去細看,他又偏了腦袋,雙手交握,擺出一副沉思的模樣來。

“有些話……應該早一點說的。如果早說了,也許……可是……我不知道……”

玉潔白皙的耳廓和絞纏的修長十指呈現出雕塑一般的光澤,恰是長生最害怕的情景。

放下碗,用一隻手把十指都抓在掌中,另一隻手托起他的頭。

“長生……”

似乎知道他想說什麼,又不能確定他到底會說什麼。某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升上來,長生心裡害怕又期待。當自己的名字歎息般從他的%e5%94%87邊漏出來,霎時迷失在那一雙幽窈泓邃的眼眸中,怔怔應了一句:“我在這裡……”

“你知道……就像有些話,你不能對我說……我也一樣,有些話,該說……而沒有說。因為猶豫,因為膽怯,因為……說不出口。結果……”

長生聽到這裡,才一個冰磚雪球拍醒自己,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

——這件事,兩人之間,遲早要麵對麵說個透徹。

本想等他身子再好一些,等到出發前夕,既然他選擇了現在,那麼,就是現在吧。

鬆開手,低聲道:“那先把藥喝了,好不好?一會兒躺下來慢慢說。”

“嗯。”

喝過藥,枕在他%e8%85%bf上,子釋舒服得全身都軟了。然而實在不是個好說話的姿勢,猶豫一番,咬咬牙爬起來,盤%e8%85%bf坐到對麵。

長生看看他:“你這樣子……我心虛。”

“你心虛什麼?”

“子釋……”

這麼些天,悔死了,急壞了,也想通了。

長生雙手撐在兩側,筆直對上他的目光:“子釋,我……我錯了。七月初三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