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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孤注擲溫柔 阿堵 4285 字 2個月前

頓時把那殺心執念通通拋卻,緊握住他的手:“你不用管,我來管,我來管就好……”

“那我先去睡了,你忙吧。”

“我陪你。”見他滿麵倦容,無精打采,完全比不得早晨起床時的開心模樣,心疼更兼後悔,直接抱起來往內室走,“不想這些煩心事了,睡一覺就好。睡醒了,就都好了……”

這邊三位自覺將王爺此種舉動歸結為照顧病號,漸漸習以為常。等殿下`身影消失,莊令辰招呼另外兩人:“二位將軍,咱們這就來商議商議,怎生尋出這條隧道,好好利用罷。”

長生默默在床邊坐了半晌,以為他睡熟了,正要悄悄起身,忽聽見喚自己名字。

“長生。”

怕是要做噩夢,俯身去抱,卻發現眼睛大睜,原來是醒著的。

“怎麼了?”

隻見他憋了半天,吐出四個字:“我要說話。”

笑:“好。你說。我聽著。”

“我隻說一次。”

“我記在心裡的,哪一句你說過第二次?”乾脆坐到床上,把他橫抱膝頭,斜倚懷中,“說吧。”

“唔……骨頭縫嘩嘩往外冒酸水——你吃過油酥醋魚沒有?”

“沒……”反應過來,輕輕“啪”一巴掌,“你到底要說什麼?”

這胡說八道的毛病,年紀長了好幾歲,大把身份派頭,也不見改。長生手底教訓著,一顆心卻不知為何也好比那油酥醋魚,酸酸軟軟,幾欲離肉%e8%84%b1骨。

“我是想說……”

子釋停了一會兒,閉上眼睛。

“長生,有些話,我怕自己現在不說,一覺醒來,會忘記。又或者……沒了心情力氣,很可能……再也不會說了……”

“嗯。”

“你覺得……憑什麼,可以斷定一個人非死不可呢?”子釋聲音有些飄忽,連帶表情也淡漠起來,“——譬如眼下,西京城裡,你覺得,有誰……非死不可?”

長生想:這還用問麼?

——自是那該死之人,非死不可。

沉默片刻,望著懷中人雲淡風輕的臉,忽然怨恨起來:西京城裡有誰非死不可?——你明知道,明明知道……我隻願你此生永遠不必記起,你卻為何非問不可?

心頭一震:他為什麼……非問不可?

“子釋……”

多麼希望他睜開眼睛讓自己好好看看,清清楚楚說出心中所想,卻終究不敢逼問。隻能凝視著那長空過雁般清逸修遠的眉,那垂絲映水般悠閒淡靜的睫,如此渺茫而真切。

子釋等不到他的回答,本也沒打算等他回答,慢慢往下說:“長生,整件事,雖然錯綜複雜,千頭萬緒,歸根究底,不外乎你何處立足,何處著眼,繼而自當明確何處動手。之前你一直做得很好。”伸手碰到他臉頰,%e5%94%87邊含笑,“大概……沒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

“可是現在……有點麻煩了。”不禁笑出了聲,“你說我總給你添麻煩,這話本沒錯。”

“……”

長生不知道能說什麼。冷不丁有種要從懷中滑%e8%84%b1墜落的錯覺,下意識的箍緊了腰身,抓住他伸過來的手指,放到嘴邊輕輕咬。

“這裡頭……有私情,有公義;有小恩怨,有大是非;有一時之利,有長治久安;有百年功業,有千秋運脈。”

斂去笑容,睜眼,問:“長生,今時今日,你選什麼?”

“你還能選什麼?”指尖癢癢,抽出來,拍拍他發呆的臉,“老大,這就是把自己往絕路上逼的後果——你沒得選了!”

心中不可抑製一陣淒涼:你非把我也拉下水,可曾想過,我又能選什麼?

直起腰,欲圖將自己從他懷中剝離出來,卻使不上哪怕一絲絲力氣。隻得作罷,依舊靠著。

——怎麼會不知道呢?

此刻的李子釋,如孤舟入港,落葉歸根,再也無法獨自上路。這一張綿綿密密柔絲情網,早已把李子釋牢牢綁死在顧長生的戰場上。既是他的矛,也是他的盾,沒有任何不甘。

隻不過,矛則須銳不可當,盾則須堅不可摧。

李子釋,你是否已有心理準備?

子釋想:這都騎著老虎趕鴨子上了一半%e9%b8%a1架,哪來的火星時間準備?管得著的便管,至於那管不著的……且舍了吧……眼一睜一閉,兩輩子都過去了,還有什麼……更叫人放不下呢……

抬頭看他注視自己的眼睛,聲音清冷如夜色:“長生,你該知道,這條路走到如今,再沒有第二個選擇。就算——就算我已經站在你身邊,就算你我都可以不在乎,曾經發生過的事永遠無法改變:李免李子釋,本是西京局中一顆子,是你靖北王網上一個洞。你若不能正視這一點,被私情恩怨蒙蔽了眼睛——這盤棋,就不要往後下了。”

“子釋!”

不理他,漠然的語調帶著不容辯駁的冷酷:“有些人你想殺,但是未必非殺不可。方便順手,殺了也就殺了,特地處心積慮去殺,甚至耽誤彆的事,便是因小失大。有些人你想殺,說不定就不能殺。不但不能殺,還要千方百計保全他性命。定要逞一時之快,很可能自亂陣腳,欲令智昏,後悔莫及。何況,從我請莊兄宣揚議和使者身份,從咱們決定把子周子歸叫過來起,就已經開始動用李子釋這顆棋子。接下來……”

長生驚嚷:“隻有子周和子歸,隻有他倆才可以!”心中大愧:我想過什麼,他都知道,全部都知道……

“嗬……既對他倆可以用,對彆人為什麼不能用?若得有用,何必不用?緊要關頭,大局為重。以情動之也好,以利誘之也好,哪怕……以色惑之也好,隻求怎麼用出最佳成效——你也忒小看我這皇帝跟前大紅人……”

“子釋!”長生怒,“你把自己當什麼?!又把我當什麼?!”

捏住他肩膀,望著那雙深邃而清透的眸子,忽然沒由來一陣心慌,決然道:“我明白了。我說過,你不用管。從現在起,不許你再胡思亂想,我什麼也不會問你,更不會讓他們來打擾你。你隻管好好吃飯,好好睡覺,用心養身子。等以後……你愛弄什麼就弄什麼,愛上哪兒玩我陪你上哪兒玩……”

子釋聽到這,笑了:“真是……笨……”

慢慢收起笑容,表情變得極其嚴肅:“長生,你說的這些,我當然願意。但是……” 本 作 品 由 思 兔 在 線 閱 讀 網 友 整 理 上 傳

一聲低微歎息過去,有如自言自語:“可惜啊,這世上,沒有誰,能夠心想事成。一件事……成與不成,既是當事人一點點做出來的,也要看老天肯不肯照應。如果有幸,當事人肯努力,老天也肯照應,”笑一笑,“比如眼下的你。那麼,當做到某種程度,事情本身,就很可能變成無從推卸的責任和義務,變成連當事人,甚至老天也無法阻止的滾滾洪流。”再笑一笑,“比如眼下的你。”

心想:子周與子歸,又何嘗不也是如此?這無法阻擋的滾滾洪流,自己不過勉強看得見大潮的方向,至於有沒有可能,儘量少翻起濁浪漩渦,導逆流入順流,歸支流入主流,終究要看老天肯不肯照應……

“所以,你說的那些……無論現在,還是以後,既不可能,也不應當。你既知一旦下場,就要竭儘心力,以圖完勝。那麼,已經發生的事,不但不能逃避,還要善加利用。長生,你記住,李免李子釋,至少現在,注定是局中一顆子,更是你手中一顆子——好好用起來,才是活子;你不用,便可能成棄子死子,乃至變成亂陣之子……”

長生想對他說:不對,不對,不是這樣!卻不知怎樣反駁,隻能傻傻的不停搖頭。明明覺得他麵向自己,然而找不到視線,看不到焦點;明明緊抱在懷中,那即將%e8%84%b1手離去的錯覺竟愈發鮮明,越使勁越沒有著力之處,叫人不可遏製的恐慌。

“長生,事到如今,已由不得你,更由不得我。所以啊——”

長生猛地打斷他:“子釋,你想太多。你不是什麼棋子,我也不會允許自己被形勢困住。”慌亂之下,反而憑借本能認準了心中不可顛覆的終極信念,“相信我,一定有最好的辦法——子釋,相信我,這世上任何事,定有最好的辦法,隻看我們能不能找到,你不要儘瞎琢磨……”

子釋忽然想起弟弟妹妹來。從什麼時候起,這師徒仨,自己再也說服不了了呢?……哼,一個個自以為是我行我素,又擰又拗,又臭又硬,都不肯好好聽人講道理。打多少白條,開多少空頭支票糊弄我——你有辦法?真有辦法就彆至今還拿我做旗幌子!

“那好,你說你平定天下是為了我……”

聽到這話,長生急了:“本來就是!你想說什麼?我……”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知道,本來就是。但是往後呢?長生,你有沒有想過,往後……還有那麼長的路,那麼久的時間,誰知道會遇上多少麻煩?你這目標,看似堅定不移,實際脆弱無比——配不上你要做的事啊。”

歎氣:“我不是神仙,不是菩薩,不是救世主,不是先知大師……就算李子釋曾經因緣際會給了你一些啟發,也不可能成為你繼續到底的支柱和路標。你知道,我很懶,很馬虎,很自私……”笑,“你不能這樣陷害我。將來……我說不定會給你添更多麻煩,你讓我待在旁邊就好,不要把目標押在我身上,太冒險……”

“子釋,你這是什麼意思?我……”

“你聽我說。這麼大個事,做到這一步,最初是為何而做已不再重要,把事情本身做好才最重要。既是一統天下,那就是為天下人做;既是你來一統天下,那就是為你自己做。唯有這樣……”

“唯有這樣,便怎樣?”長生氣極,瞪住他,惡狠狠問。

這人成天滿嘴歪理,就是講不過他——哼!從來講道理都講不過他,我乾什麼要跟他講道理?

“說來說去,你就是不肯相信我!”恨得牙根癢癢,乾脆上嘴啃。一邊啃一邊叨叨:“一會兒拿自個兒要挾我,一會兒又要跟我撇清——怎麼就那麼多廢話?我偏不讓你如願!既然這樣——咱們走著瞧罷,從今往後,我什麼都拿來煩你!你說什麼,我才做什麼;你不說,我就不做……”

子釋麵上紅暈,咻咻喘熄,猶不願放棄:“假如……”狠心咬牙,“假如我這會兒死了,你難道就此不做了?還是說任性胡來,再也不肯好好做了?長生,你搞清楚,到底是什麼人需要你一統天下,你究竟是為了什麼去實現太平盛世……”

“子釋!”長生向後拉開一點距離,牢牢盯住他,仿佛要從眼眸看到靈魂最深處。

忽扯開自己衣襟,一把將他貼在%e8%83%b8`前,陰森森道:“子釋,我現在隻想搞清楚,你究竟打算用什麼套住我?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套住我,好自己開溜?嗯?子釋,你記住了,這一刀,不是一時情急失控嚇唬你。你以為,這麼多年下來,早已想明白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