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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君 賞飯罰餓 4428 字 2個月前

,這才放下筆,“救人如救火,諸位,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來。”

“知道。”像是一下子回到多年以前,曲無名微微一笑,“秦軍師多慮了,我可從不打沒有把握的仗。”

一席話,說到尾,秦書喘了口氣:“眼下時間還早,大家也都累了,且去睡兩個時辰罷。”

他抬起頭來:“午時一到,就該行動了。”

*

今日的陽光格外好,燦爛奪目,即使是關在屋中,聽君也能看到那自縫隙裡照進來的絲絲縷縷的光芒。

適才曾有人開門來瞧過她的情況,大約見她仍安分呆在原地,卻也沒細看就離開了。

她回頭看了看,反綁著手腕的繩索已在牆上磨了一半,再堅持一陣應該就會斷掉。

聽君靠在牆上歇了口氣,好幾天沒有進食,她早已覺得體力有些不支,明知稍稍用些勁繩子就能崩壞,可卻半分力氣也使不出來。

正閉目休息了一會兒,耳畔忽聽得一些吵嚷聲響,她訥訥抬起頭來,心跳加快,想著昨晚昔時的話,不禁既是歡喜又是擔心。喜的是自己能夠%e8%84%b1身,擔心的卻又是秋亦的安危。

大門被人從外砰的一下踢開,不想一股濃煙湧了進來,被陽光一照連裡頭細微的塵土都能看見。她本以為來的會是秋亦,怎料那人一走近,待看清他的臉時,聽君心裡徒然一涼。

這來者竟是徒單赫的手下。

不知是早已聽到風聲還是如何,他手腳比秋亦快上幾分,話不多說破門而入,一把就將聽君拽起來,扛著便飛快往外走。

怎奈何四周白煙滾滾,沒行幾步他就一頭撞在了樹上。

“呸!”

那壯漢啐了一口血水,狠狠抹了抹嘴角,隻把聽君拉到跟前來,怒目罵道:

“橫豎也是死,今天我是逃不過這一劫了,你也彆怪我,要怪就怪投錯了胎吧!”

他言罷,從腰間緩緩抽出鋼刀來,揚手就狠狠往她脖頸落下……

那刀刃離她脖子不過幾寸距離,正在這時,他手腕忽被一物擲得生疼,虎口一震,鋼刀應聲而落。

聽君忙往後退,背脊卻抵上一人溫暖的%e8%83%b8膛,她渾身一顫,悠悠回過頭。

秋亦就在她身後,白煙之中的側臉模模糊糊,朦朦朧朧,這樣的側臉,她曾在夢裡在現實見過多次,夢過多次,卻沒有哪一次像此時此刻,更令她刻骨銘心。

眼底驟然起了一層霧氣,也不知是眼淚還是那煙霧。

隻見他亦朝自己低下頭來,淡淡笑道:

“沒事了。”

心裡無端湧上酸楚,淚水沿著臉頰落入%e5%94%87角,刺著嘴上的傷口疼到骨子裡。

秋亦將她堵口的帕子小心取了下來,又扯斷了束手的粗繩,扶著她在樹旁坐下。

“秋亦!”那邊,壯漢怒目而視,右手雖不能使,竟用左手拾起地上的刀來,大叫一聲揉身撲上,朝他揮刀而砍。

秋亦懷抱著聽君,腳步一轉輕輕避開這一招,隨即兩指點中他少海%e7%a9%b4,壯漢避之不及,左臂頓然麻木,秋亦趁機卸了他大刀,點了他%e7%a9%b4道,而後旋腳一踢將其踹入濃霧之中。

與此同時,不遠處聞得一聲慘叫,昔時把前頭幾個亂竄的守衛收拾乾淨,牽著馬撥著白霧,摸索往這邊走來。

“秋亦!阿君!”

尋了半晌才見他二人站在樹下,昔時忙走過去,左右看了看。

“人都沒事吧?”

秋亦頷首問道:“現在什麼時候了?”

“已經半柱香了。”昔時領著馬,眉峰一皺,“跟著馬走吧,應該來得及。”

眼下看不清敵我,怕就怕暗處會殺出個什麼人來,秋亦攙了聽君,沉聲道:

“小心為好。”

“怕什麼,大不了一路殺回去。”

四下裡儘是吵嚷之聲,也分不出什麼方向,隻能憑著來時感覺一路朝前走,沿途不時撞上幾個金兵,幸而昔時眼疾手快,皆被他一刀斃命。

行了沒多久,隱約見得有樹,估量著快到村口,周遭反而安靜下來,如此這般寂靜,倒讓他越發容易捕捉到聲音。

昔時本行於最前,將至牌樓下,驀地覺察到風中有利器破空之響,他猛然停下腳步,暗道不好,急聲道:

“快低頭!”

因濃霧之由,這話即是說了也遲了,當他能見到箭鋒時,身子早先一步擋了上去,鎖骨之處頓時刺痛難當。鮮血順著衣襟頃刻間便把上半身染紅。

見他中箭,秋亦微微一驚:“你……”

“沒事……”昔時咬咬牙,一手摁在那箭羽上,狠狠拔了出來,箭尖呈黑紅,居然還淬了毒。

他低聲罵了兩句,勉強穩住步伐。

“快走,這附近還藏了弓箭手,他們若是亂射一通,就算有白霧遮掩,我們也吃虧……”

話音才落,昔時便皺起眉來,看著眼前的霧氣漸漸變淡,他強自提了口氣:

“糟了……時間不多了。”

伴著他此話,耳畔窸窸窣窣落下幾枚羽箭,不知是否是視線變好了,隱在村落街道兩旁的射手竟當真引弓胡亂射起來。

身側箭如雨下,昔時隻得揮劍擋住一些,眼看身後煙霧漸散,追兵將至,秋亦也感到應付吃力。

艱難行了一段路程,那前麵忽見一匹馬向這邊疾奔而來,原本停在村外的馬車現下不知被誰駕到此處。秋亦隻道是秦書久等他們不來,故而%e4%ba%b2自趕了車營救,沒想等那馬車靠近,駕車之人居然是方簡。

他看得愣住:“師父?你怎麼會在此?”

方簡勒住馬,掃了一眼他幾人,見他們皆是一派狼狽,忙掀開布簾,匆匆道:“此事,說來話長,你快讓他們上馬!”

“是。”

第54章 【訴儘衷情】

為了圖快,方簡的車駕得並不穩,加之這一代的路也十分顛簸,馬車顫顫巍巍地朝前而行。

秋亦撩開簾子往後看去,傍晚夕陽的紅色染了半邊天幕,道路兩旁的樹漸行漸遠,並沒有聽到彆的什麼聲響。大約那群金人尚未追來。

車內,昔時靠在軟枕,皺著眉將臂彎上的一支斷箭拔了出來,登時鮮血四溢,聽君看得一愣,忙取了帕子伸手去給他止血。

適才場麵混亂,倒不曾發覺他身上竟受了這麼多處傷,那繡了青竹的絹帕不過多時已然被紅色浸透。

眼見昔時嘴%e5%94%87漸白,臉色愈發不對勁,聽君手忙腳亂地又抽了條帕子,隨即趕緊去喚秋亦。

“怎麼了?”

聞聲,他放下布簾,對麵的昔時一見他瞧過來,自不甘服軟,偏是強撐著笑道:

“沒什麼大事,中了幾箭而已。”

秋亦從他臉上一掃,沉聲道:“箭上有毒?”

“這點小毒,我運功逼出來便是。”

昔時言罷,當即就抬掌提氣,不料%e8%83%b8口之處猛然湧上刺疼,他驚愣之餘,隻覺口裡一股腥甜流淌。

秋亦微怔一瞬,飛快點了他身上三處大%e7%a9%b4,肅然喝道:

“彆動氣,你這毒厲害得緊,再強行運功,毒液會滲入五臟六腑的!”

聽君聞之訝然:“這麼嚴重?”

“你……你少唬我。”昔時咬咬牙,往後縮了縮,“我從前什麼傷沒受過,哪裡會怕這等小痛小病的。”

“信不信由你!”看他如此這般,秋亦倒也不為難,反是冷笑道,“我話是說到這兒了,你要自尋死路與我無關。”

聽君自知不能放任昔時不管,隻得輕輕拉了拉秋亦,柔聲勸道:“咱們還是幫幫他吧,好歹他也是為了救我……”

“是他自己不聽的。”秋亦無奈地搖搖頭,“我又沒逼他。”

他這脾氣發起來,說什麼都難。

聽君朝昔時看了看,又問道:“就沒什麼解毒的藥麼?”

“這是金人下的毒,我並不認識。”秋亦思索片刻,“就是要配置解藥,那也需好幾日時候,他撐不了這麼久。眼下最快的法子便是將他體內之毒逼出。”+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聽到還是有辦法,她稍鬆了口氣:“那你不能幫他麼?”

“我一個人不行。”秋亦抬眸掃了眼昔時,後者正不屑一顧地對他翻白眼,“至少也要兩個人,可眼下師父尚在駕車……”

他話音剛落,就聽車外方簡朗聲道:

“再堅持一下吧,等進了城就好了。”

離得最近的便是紹興府,可按這速度,如何也得花上三個時辰。

時間已是黃昏,隻怕那時早已入夜。

雖是擔心得很,聽君亦沒有辦法,偏頭去看昔時,卻見他已閉了眼睛,倚著車壁,不知是不是睡著了。

春日裡天氣反複無常,一入夜,外頭居然下起了小雨,晃蕩的馬車把那簾子也搖得飄了起來,幾粒雨絲濺在昔時睫毛之上,他輕輕眨了眨卻沒睜開。

聽君看得眼皮突突一跳,她忙拿手在他額頭上探了探,剛一觸及便是滾燙,急急回頭對秋亦道:

“他燒得好厲害。”

她的手還未及收回,昔時就頓然緊緊抓住,牢牢不放。

秋亦看在眼裡,眉頭不自在地皺了一下,伸手試著去扳開。

怎想對方似有防備,握得甚是用力,饒是他也卸不下那手,因怕傷了聽君,秋亦便沒再糾結下去,隻冷聲哼了一下:

“這麼有精神,燒個一時半會兒,想來不是問題。”

聽君聽他此話哭笑不得,卻不知該說什麼好,自己亦扶著軟枕坐在他旁邊。

馬車仍舊顛簸,薄薄的細雨不時打在她臉頰,聽君望向車外夜裡深藍的天幕,眼前視線模模糊糊,有些瞧不清楚。

依稀見那才吐綠的楊柳在迎風搖曳,滿地春花,漫山青黛。

仿佛像是回到了山莊裡,第一次去秋亦院中侍候的時候。

那時的天,還沒亮,和這顏色有幾分相似。

不深不淺,不濃不淡……

官道兩邊的草木卻開始朦朧起來,睡意蔓延上眼,她雙目一合,頭靠在秋亦肩上,沉沉不醒。

……

“她脈搏很弱,想是這幾日身心疲憊所至。”

“那小子也傷得重,搖都搖不醒,怕是沒救了。”

“我去請大夫,你先把讓她好好休息一陣。”

“……君昔時呢?”

“他……一會兒看看再說罷。”

睡夢中耳邊似乎聽到不少人說話,有方簡,有秋亦的聲音,還有許多沒從未聽過的人聲。

睡夢裡,還隱約感覺手臂上被人紮了許多針,那是一種細細密密的痛楚,很深刻,又很模糊……

即便如此,她仍舊困得緊,恨不得把這一生的覺都睡過去,那才好……

*

四月末,紹興府街道上梨花如雪,細碎的白色間還夾雜了一點桃花的鮮豔,風露漫天,滿樹花朵綻放,從窗外看下去,萬千芯蕊,一派繁榮之景。

前來診脈的大夫將藥箱收拾好,隨手把箱子上那被風吹來的幾點梨花掃開,回頭向聽君囑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