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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君 賞飯罰餓 4381 字 2個月前

他閉眼,歎了口氣:“說的是啊……”

*

晚上是去安和家中吃的飯,安和娘與他倒是一般熱情,飯間噓寒問暖,一會兒問她是哪裡人,一會兒又問住不住得習慣,儘管家中並不富裕,卻也擺了滿滿一桌子的菜。

這般的溫馨氣氛,令聽君心裡既感動又歡喜。以往總認為青木山是個荒涼之地,如今見了,平白覺得安逸喜樂,倒想一直住下去了。

隻是,秋亦從始至終都沒怎麼開口說話,飯菜也未動多少。

看他神色清淡如水,想是還在為香囊的事傷神,聽君心下無法,隻得盛了碗湯,輕推到他手邊,細聲道:

“好歹吃一點吧?”

“嗯?”秋亦似是才回神,偏頭碰到湯碗,方看向她,“不必管我,你吃好就好。”

聽君撫上他胳膊,抬眼瞅了瞅那邊還在喋喋不休的安和娘,苦笑道:

“人家做了這麼多菜,你若是不吃,豈非負了她的好意?”

“……”秋亦微微歎氣,這才拿了勺子去舀湯,剛送到%e5%94%87邊,他驀地又停住,低低向聽君道:

“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在揚州聽過一段說書?”

“說書?”她垂眸想了半刻,不太確定道,“是講靖康的那一段?”

“嗯。”秋亦把勺子又放了回去,略一沉%e5%90%9f,“我記得當時說書人提起了一個人。”

聽君訝然出口:“何無衣?!”

秋亦淡淡頷首:“那個乞丐今日可是喚我將軍?”

“……你是說……”

“我瞎猜的而已。”不等她道出口,秋亦就波瀾不驚的打斷。

聽君望了一眼離不遠的安和,一瞬明白過來,遂也不再談這事,隻安靜吃飯。

入夜不久,他們便告辭返回竹屋。

時候一晚,山上的溫度便降了下來,加之竹子偏涼,臥房內難免有些微寒。

秋亦仍%e4%ba%b2手煮了茶,倒上一杯給她暖手,自己隻在桌前坐了,默默端詳那枚玉佩和香囊上的文字。

聽君坐在銅鏡前卸釵環,從鏡中看得他眉目,不由問道:

“要去揚州一趟麼?”

“去是一定要去的。”秋亦輕歎了口氣,摁著眉心,“不過此次我一個人去就行了,你還是留在山上。”

聽君當即回頭瞧他:“為何?”

秋亦起身,走到她背後,伸手撩起她一縷秀發,沉默良久:

“才從常德過來,我看你也累得很了,不宜再走遠路。”

聽君握著他的手,緊了緊:

“我不打緊的,何況……你也沒必要這麼急。我們可以休整一個月再去也不遲啊。”

“你去作甚麼?”秋亦不以為然地搖頭,“這事本與你無關,犯不著為我受累。”

“……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麼?”聽君靠在他身上,悠悠抬眸,“你一個人去,我也不放心,就讓我去吧……我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還不如跟著你。”

她言語溫柔真摯,秋亦不由心頭一軟,因想著留她孤身在此,似乎也有不妥之處,再三考慮後,還是應允下來。

自那日後不久,便是寒食清明兩個節日,案例當掃墓祭祖。

秋亦母%e4%ba%b2的墓就在竹屋後的小山丘上,兩人買了祭奠物件,在墳前拜了天地,算是補上那尚未禮成的%e4%ba%b2事。

直到四月中旬,天氣漸漸熱起來,他們方才收拾行禮,往揚州去。

第48章 【縱使相逢】

一路往東而行,因北方戰事未平,大宋國土四下又有不少人匪賊乘火打劫,或是農民軍揭竿起義,道上所見的流民便越來越多了。

沿途在客棧休息,吃飯間聽聞徽宗死於金國,臨終前想落葉歸根,回宋土安葬,隻可惜金主並未答應。

客死他鄉,這恐怕比受人俘虜還要悲哀吧。

聽君不禁想到在杭州臨安遇到的金人徒單赫,且不知他是如何潛入我大宋京城,但單單明白這事就無端令人惶恐。

一個徒單赫在臨安,是不是還有彆的金人尚潛伏於此?

她越發擔憂,也曾問秋亦要不要上報官府,不料他卻否決得十分果斷。

“朝廷信不信我們,暫不提。光是這件事的起因,你就沒法說,倘使被他們查到秋家和金人有交集,隻怕到時反惹一身的腥。”

此話也不無道理,聽君也隻能作罷。

又趕了幾日路,快到揚州城時,天上星星零零下起了小雨,秋亦讓車夫尋了個客棧先落腳。

時隔小半年,煙雨中的江南比上回來時更加秀美溫軟。那客棧窗外正對著西湖,朦朧裡見楊柳依依,水光瀲灩,這才明白何為“淡妝濃抹總相宜”。

湖風緩緩吹入屋內,聽君將床鋪好,放下行裝,回頭見秋亦倚在窗邊出神,她微微一笑,方走上前。

“白姑娘和白公子現下不知在不在白府裡,難得來了,我們可要去打聲招呼?”

秋亦剛想點頭,驀地又停住,思索片刻,還是搖頭道:

“算了,若扯上他們,難免把事情攪得一團亂。”

她聞言倒是噗嗤一聲笑:“有麼?白公子上回不是還幫了你?”

知道她所言之事,秋亦扯了扯嘴角,故意岔開話題:

“出去那茶肆看看吧,時隔這麼久,那說書的也不知走沒走。”

聽君收了笑,點頭應聲。

他這話不錯,說書並非是什麼固定的工作,那次已看那人十分不受待見,現下早就離開了揚州……也說不定。

正下樓,客棧的小二就貼心的奉上一把油紙傘,街上細雨蒙蒙,這雨不大,打在臉上倒清清涼涼的。

大約是因這雨的緣故,兩旁的店鋪皆是寥寥無人,隻有夥計坐在門邊,歪頭看天。

一路上行人也不多,他們尋著記憶出了一條小巷,正對著的就是一家茶舍,聽裡頭傳出洪亮的聲音,想不到這會兒到處生意慘淡,茶樓卻還有人在說書。走近時,聞得言語道:

“那一年,楊花落儘子規啼,梁祝二人樓台相遇,淚眼兩看,嗟歎心傷,正是兩情依依難以言狀!執手分道,各還家門。”

裡頭講的是那梁祝的評書。

秋亦攜著聽君往裡頭走,來聽書的人不多,一進門店裡的夥計一甩巾帕,便熱心的迎了上來。

“老爺夫人來聽書啊?是喜歡靠窗的還是喜歡靠台子近點兒的?”

抬頭朝那台子上瞅去,這先生明顯不是那日所見,聽君偷偷瞄了眼秋亦,看他神色如常,靜若止水,隻淡淡指了指那台上的說書人道:

“你們此地,就他一人講書麼?”

“自然不是。”夥計得意道,“咱們茶肆的說書先生共有四位,古今奇聞,野史正傳,都能講!不僅如此,那唱曲兒的姑娘都還有十來個呢,老爺您若是喜歡,小的也可以幫你叫來。”

“唱曲兒倒是不必。”秋亦不經意拉了拉聽君的手,淡道,“隻是我不想聽這人說書,你且換一個人來。”

一聽他此言,夥計倒有些為難,諂笑著撓撓頭:“這……實不相瞞,前些日子正逢清明,好幾個先生回家掃墓去了,這會兒剩的就這麼一個……”

因不知那人姓甚名誰,眼見這般探不出什麼線索來,聽君隻好開門見山問道:“請問你可知有位敬仰前朝將軍,何無衣的?許久前我們曾聽他在此說書。”

那夥計臉色微變,口氣略有幾分敷衍:“呃,何無衣麼……這……”

秋亦自袖中取了一錠白銀,於他眼前一晃:“怎麼?你不認識那人?”

“認得認得,當然認得!”夥計盯著那銀子兩眼發光,哪裡顧及這許多,劈裡啪啦就開了話匣子,“那老頭子性子古怪,倔得很,叫他講書,無論什麼段子都會提到何無衣!咱們店裡上下是被他折騰得不行,前些日子才打發走的。”

“打發走了?”聽君訝然道,“那他不在揚州了?你可知他去了哪兒?”

“這……”夥計抓耳撓腮,“在不在揚州我是不知道,不過西子湖小樹林附近有個院子,平時他都住那兒,就是不曉得清明有沒有回鄉祭祖。”⌒思⌒兔⌒在⌒線⌒閱⌒讀⌒

“好,多謝了。”秋亦將銀錢放到他手裡,回身對聽君道,“我們走吧。”

*

兩人沿著西湖湖畔尋找,天上雨已停了,但那湖上卻還迷茫著一層水氣,如煙似霧,滿目佳景。權當做散步,倒也不錯。

聽君猶自一想,挽著秋亦胳膊的手,便又收緊了些許,心裡歡喜。

沒走多久,前方果真出現一片楓林,林子外有一小木屋,院外柵欄殘缺,房子破舊不堪,在風中搖搖欲墜。

秋亦上前抬手叩門。

半晌無人應答。

聽君喃喃道:“該不會已經走了吧……”

秋亦微微皺起眉來,又耐著性子敲了幾下,隱約聽見屋裡有點動靜,沒過多時,從其中聞得有人不滿道:

“誰啊!?”

他並未說話,仍舊很有節奏的叩著門。

“這幾天休息,不接活計,你走吧!”

那門還在不休不止的敲,對方終於受不了了,啪啪啪自那裡頭出來。

“行了行了,彆敲了!我開門就是!”

“真是的,大下午的,還讓不讓人好好休息了,我都說了,這幾日……”拉開門的那一瞬,他一雙眼正對上秋亦,下麵的話戛然而止。

這說書人一身儒衫,胡子拉碴,棱角分明十分瘦削,襯得那雙瞳炯炯有神,甚是犀利。隻見他愣愣看了秋亦良久,嘴%e5%94%87微張,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秋亦倒是毫不在意,頗為有禮地拱手道:“先生可否請我二人進去喝杯茶?”

“啊?喝茶?當、當然可以。”他忙閃身,抬手示意,“請進。”

茅屋破陋,好些地方還能透風,屋頂似乎也是漏的,因剛才下過雨的緣故,地上桌上濕滑一片。說書人飛快拿袖子替他擦了桌椅,有些尷尬的笑道:“寒舍臟亂,讓公子見笑了。”

秋亦不以為意地看了一圈,扶了聽君坐下,繼而笑問道:

“此地就先生一人住?”

說書人端上淡茶,微微窘迫:“老朽孤家寡人一個,無牽無掛的。”

“哦,這樣。”

見他波瀾不驚地低頭品茶,說書人垂首偷偷觀察,手腳卻似是緊張,不知該如何放,隻拿在身前不安的胡亂攪著。

“敢問……二位這般造訪,可有什麼事?”

“先生多慮了。”秋亦朝他一笑,“我們隻是路過的,前來借口茶喝。”

聽他這口氣戒備心倒是很重,說書人暗自琢磨,也不再追問下去,反而聽他淡然問道:

“不知先生怎麼稱呼?”

“老夫姓秦,單名一個書字。”話剛說完,他就沉下眼來,低聲道,“那公子……又姓甚名誰?”

大約知道他會這麼問,秋亦抿了口茶:“在下姓秋,秋亦。”

秦書把眉一皺,懷疑地看著他:“你……當真姓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