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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君 賞飯罰餓 4459 字 2個月前

被老板轟了出去,就跑到這樹下歇著……興許得罪了誰吧。”

另有人歎了口氣:“看樣子也就剩一口氣啦,傷得這麼重。”

“是啊。”

……

不好上前仔細查看,聽君左右為難,秋亦倒是不為所動,眼見周圍的人散去不少,也就輕聲喚她:

“走吧,江陵離這兒這麼長的路程,就是用腳也要走一個月,算算時間應該不是他。”

聽君沒有辦法,依言點頭。

兩人從轉過身正將從人群裡出來,隻聽身後那人猛然間大喘氣兒。原本還在地上苟延殘喘,這會兒竟掙紮著朝這邊伸出一手。

“等……等等……”

他臉上的亂發依稀顯出相貌,聽君和秋亦相視一眼,低低道:“是他。”

聞得她此言,秋亦臉色微有變化,這才走上前去,撩袍蹲下`身。

那人果真傷勢嚴重,一張臉毀了大半,儘數是血,手指骨折彎曲不成形,嘴裡也是十分艱難才能出聲。聽君也要隨他蹲下去,不想秋亦卻抬手攔住。

“你彆過來,站著就是。”

她怔怔頷首:“好……”

老乞丐雙目圓瞪,望著他的臉看了良久,眸中似有淚光,繼而顫聲道:

“將、將軍!”

秋亦和聽君皆是一愣,他略一沉%e5%90%9f,皺眉問道:“你說什麼?”

老乞丐張著口,半天才道:“將軍在上,屬下來遲……望將軍……恕罪……”

“屬下來遲……”

“請將軍……責罰!”

他說著,跪在地上,不住朝秋亦磕頭。

而秋亦隻是擰著眉頭看著,沒法一語。

聽君湊到他耳邊,輕聲道:“他好像有些神誌不清。”

秋亦默然點頭,看那人仍舊執著地叩首,地上血跡斑斑,心頭不忍,歎道:

“你認錯了人,我不是你口中提的什麼將軍。”

那人抬起頭來,認認真真看了他一眼,滿是皺紋的臉頰老淚縱橫,繼而重重往地上一磕。

這一拜下去,就再也沒有起來。

第47章 【秦風無衣】

客店裡的小二將把屍首拖下去的時候,秋亦喚住他,取了些許銀子讓他好好安葬。

至此就再無彆的什麼話,隻攜了聽君往前廳用飯。

早膳吃得很清淡,一碟醃菜,幾個饅頭,一碗稀粥。饒是如此,秋亦卻吃得很有味道,每一口都細細咀嚼,慢慢品味,眉頭似皺非皺,若有所思的模樣。

聽君見他這般,自然知道他思慮之事,因自己心中也沒底,便不去打攪他。

二人靜靜吃過飯,出了客棧,上馬車又行了一段路,直到前麵顯出微陡的山道來,秋亦才拉著聽君下車,付過車夫錢財,徑自沿著那山道往上而行。

山間環境甚好,和傳聞中並不一樣,周遭綠樹成蔭,桃花盛開,紅白顏色重重疊疊,還沒走多久,就見前麵半山腰處依稀有人家。

尚未走近,那遠遠地扛著一捆柴禾的少年卻先向這邊瞅了瞅,佇足半晌,他放下那柴,發足就奔來。

“秋大哥!”

秋亦剛抬起頭,便被人撞了個滿懷,待得看清此人,他不由浮起笑意。

“安和。”

安和臉上喜不自禁,大約是太過興奮,圍著他繞了一圈兒,上下打量。

“秋大哥,你怎上回說走就走了?聽娘說你要去家裡討個說法,可擔心死人。”但看他表情如常,與臨走前無異,也就放下心,笑道:

“現在好了,你既是回來,那一定沒事了?”

“嗯。”秋亦模棱兩可地應著,隻問他道,“我師父回山上了麼?”

“你說方老伯?”他撓頭想了想,搖首道,“還沒。”

“哦。”想來還在彆處,樂不思蜀。

秋亦倒不曾以外。

“你們那院子我時不時有去打掃過,眼下乾淨著呢,隨時都能住。”安和抽抽鼻子,笑道,“就是院子裡那雜草一直沒得空打理。”

秋亦緩緩點頭:“已經很好了,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應該的。”

正說著,餘光瞥到他身後的聽君,安和微愣了一下。

“這位是……”

因聽他問來,聽君臉上一紅,輕聲道:

“我是……”

秋亦波瀾不驚的接口:“是你嫂子。”

“噢!”安和一拍腦門兒,直怪自己反應慢,忙朝著聽君施禮,“嫂子好!”

聽君也回禮欠身笑道:“你好。”

見她如此平易近人,安和頓生好感,倒有些羞澀起來,隻對著秋亦道:

“秋大哥,你什麼時候都成家了,怎麼也不捎個信說一聲,我也好準備些賀禮啊!看我現在空著手,多不好意思。”

秋亦聞言,淡淡一笑:“無妨,你嫂子不會在意這些的。”說完,還特意轉頭來問她一聲:

“阿君,你說是麼?”

後者隻得點頭:“呃,嗯……”

“那也不能這麼隨便啊!”安和思索片刻,“這樣吧,一會兒晚飯就去我家吃,我讓我娘殺隻%e9%b8%a1來。”

“這……”秋亦遲疑了一瞬,“我們一回來就這麼叨擾,不太好。”

“哪兒的話啊,再說了,你們院子廚房裡眼下也沒什麼新鮮的菜,難不成讓嫂子吃白飯麼?”安和也是個急性子,回身去把自己的柴又背上,“就這麼說定了啊,晚上可一定要來!”

眼見他已風風火火往屋裡走,秋亦無奈搖搖頭。

“走吧。”

他信手握住聽君,柔聲道:“我們回家。”

她緊緊回握,手心溫暖,亦點頭道:“嗯!”

秋亦的房子還在往山上更高之處,離這小村有些遠。如他所說,那院外生了很多樹木,楊柳青竹,還有一池荷花,眼下荷葉才露尖角,岸邊幾隻色彩明豔的水禽相依梳洗,風暖花香,醉人心脾。

聽君隨著秋亦推門進去,滿目都是竹青色,屋內所有擺設皆是竹製,上頭一點灰塵也沒有,果真是常有人打掃過。

秋亦取了茶爐子出來,打了水放上炭火,灑一把茶葉,便等水沸。

聽君一麵環顧四周,一麵也挨著他坐下。

“屋子是簡陋了些。”秋亦淡淡道,“好在東西都能用,當然要和山莊比是不能了。”

“我倒覺得這裡挺好的。”她是由衷讚歎,“像是世外桃源。”

聽得此話,秋亦不由微笑:“你喜歡就好。”

聽君伸手自那光滑的桌麵上拂過,輕輕問道:“你在這裡住了七年?”

“那倒沒有。”秋亦把桌上的茶杯拿熱水涮了涮,擺在她麵前,“早些時候在山下,後來才搬上來的……我看床上就一套被衾,這山上夜裡寒涼,一會兒再去後院取一床鋪上。”

“嗯。”

兩人相對坐著說了會兒話,不過多時茶就煮好了。他慣來喜清茶,眼下烹的也是香而不濃的綠茶,聽君喝了兩口,%e5%94%87邊禁不住含笑。

“笑什麼?”

她搖搖頭:“隻是想起,從前我爹爹也喜歡喝味道淡的茶水。”

難得聽她說起父母,秋亦略一頷首:“聽你說過,你爹是個文官?”

“是啊,他平日就愛%e5%90%9f詩寫詞,每逢節日總要正正經經擺酒擺宴,一點也不怠慢。”

他聞言輕笑道:“倒是個風雅的人,都寫過什麼詩詞?”

“呃……”聽君低頭琢磨,“隔太久,也想不清了,那時年紀小。”

“寫詩麼……”秋亦閉目抿了口茶,語氣不鹹不淡,“也不知我那個不知名的爹爹會是個怎樣的人。”

聽君一時語塞,偏頭瞧了他一陣,忽笑道:“我想肯定是個厲害的人物。”

“怎麼說?”◢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她放下茶杯,秀眉一挑:“看你就知道了。”

“哦?”秋亦也忍俊不禁,“你就這麼看得起我?”

她不答反問:“那不然呢?”

……

休息了片刻,一轉眼就是正午,因食材簡單,故而午飯也就馬馬虎虎吃了。這幾日旅途勞頓,故而太陽一出,那倦意便襲了上來。

雖是午覺,可也擔心自己床上被衾太薄,秋亦遂特意繞去後院小倉庫裡尋了一床被衾。被麵有些舊,以前一個人住,並沒多蓋過被子,此時也是為了顧及聽君,他才翻的這件出來。

走之前正巧初冬,幸而褥子還是墊的厚的。

聽君把那被衾抖了抖,正將鋪上去,不想卻自裡頭掉出一物,她低頭一看,地上躺著的是一個青白相間的香囊。聽君方彎腰拾於手中,香囊上繡著青梅,針腳細密,繡工也很精致,她不由怔住。

“少易,這香囊,可是你的……”

聽她問來,秋亦才抬眼看去,皺眉想了許久,似有幾分印象。

“好像是我娘留下來的。”

“哦。”聞言,她鬆了口氣,又翻到背麵,卻瞧得那一側繡著一排小字,禁不住道:

“上頭還有字?”

“是麼?”他之前並未注意過,“寫的什麼?”

文字繡得很細,放到日頭下勉強才能看清。

“唔,好像是詩經裡頭的句子。”

秋亦道:“說來我聽聽。”

隻見香囊之上整整齊齊地繡著那詩經的前兩句: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

靜靜聽她念完,秋亦眉峰越皺越緊。默然良久,聽君遲疑著低聲喚他:

“少易?”

他卻驀地話鋒一轉:“我給你的那枚玉佩,你可還帶著?”

不明他此言何意,聽君隻緩緩應答:“一直帶在身上的。”

“拿出來我看。”

“哦。”她忙從懷中摸出那塊青玉放在他手裡,玉身還殘留著她的體溫,暖暖滲於掌心。秋亦一言未語,指尖在那玉上細細撫摸,忽而一滯,遞到她眼前。

“你來看。”

聽君滿腹疑慮地湊上前,循著他食指下瞧去,在那玉佩正中的紋路裡,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亦刻著兩個字:無衣。

這塊玉是她娘%e4%ba%b2生前的,而那香囊亦是如此,如此說來,這幾句話莫非是有什麼含義?

秋亦悠悠站起身,喃喃道:“秦風無衣……”

“也許,你生父當年上過戰場。這些話正是他走後,你娘繡下的。”聽君猶自揣測,“也怪不得,他遲遲不曾來尋你們……”大約已是戰死沙場了吧。後半句話她不敢妄言。

“若是這樣,為何娘從不願和我提起?”秋亦顰眉輕歎,百思難解,“我隻怕那個人,會有什麼不能被提起的理由。”

窗外梢頭,鳥雀撲騰騰腦出聲響。

聽君驟然一怔,心下也登時莫名不安:

“凡事也需往好處想……”

她寬慰著笑了笑:“現在一切都隻是猜測,咱們還是莫要杞人憂天了。”

秋亦眉頭微展,伸手輕擁著她,熟悉的溫度不自覺就讓心境沉浸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