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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君 賞飯罰餓 4444 字 2個月前

為是哪裡的起夜的丫頭或小子,不想來的卻是秋亦,見狀她連忙從地上站起來。

可因得跪了太久,雙%e8%85%bf這般一伸,竟有些發麻,略有些身形不穩地晃了幾下,秋亦便很自然地出手扶了她一把。

更深露重,也不知她在此地跪了有多久,隻觸及她衣衫之時,手心一片冰涼透骨,秋亦不自覺地鎖起眉,低頭看了一眼地上擺著的什物,開口道:

“入了夜,來往也沒得幾人。你既是回去了,也不會人知曉。”

聽君先是聽得一愣,緩了一陣才會到他話中之意,不由就微微一笑,將手抬至%e8%83%b8口處。

——夫人說,今日求神拜佛,是為了能讓老爺病好起來。我若是偷偷跑了,豈不是對神靈不敬麼。

看她如此逆來順受的模樣,秋亦禁不住冷笑:“你對彆人的事,倒還上心得很。要是這世間真有神明,你這嗓子也不用啞了。”

聽君心中微澀,想他這話也不無道理,當初剛失聲之時,看過多少大夫,又喝了多少藥,娘%e4%ba%b2抱著她整夜整夜的睡不好覺。請過多少道士又拜過多少神,無數的銀兩砸了進去……可直到娘%e4%ba%b2病逝,依然不曾聽到她再開口說話……說來,這天上的神,也不過是人心裡的一個念想罷了。

見她垂眸未有所動作,秋亦抿了抿%e5%94%87,方覺自己那話說得有些重了,於是稍稍緩了語氣,問她道:

“你這嗓子……到底是怎麼啞的?”

聽他這麼一問,聽君莫名地僵了一僵,雖是微不可見,秋亦卻看在眼裡,即使她沉默良久,倒也難得耐下心來等她“說”。

大概靜默了少頃,聽君才搖了搖頭,兩指一並,慢之又慢地向他比劃道。

——七年前,金兵攻陷汴梁城,爹爹為了護我和娘%e4%ba%b2周全,渾身挨了數刀數槍。當時我還年幼,看見他渾身是血的樣子,便嚇得再說不出話來。

她悠悠放下手,輕聲歎息。

那日夜裡的情形,隻怕一生也忘不了。

火海之中的東京,彌漫著濃濃的血腥味和焦糊氣息,處處是逃亡的流民,滿街是血肉模糊的屍首,滿目殘垣斷壁。

雲府後院之內,她看著她的父%e4%ba%b2,撐著插遍箭羽和長矛的身子,抖了一地的鮮血,回過頭來,對她喊道:

“跑!”

跑。

跑……

這個場景在她夢裡出現過許多許多次,每次都真實得不像夢境。恍如昨日就是那戰火紛飛的地方,依稀能聽得到那些令她顫唞不已的慘叫,和那一聲震入肺腑的——

跑。

不知是不是想起什麼來,秋亦也喃喃沉%e5%90%9f了一句:

“是東京那場戰役啊……”

第8章 【身不由己】

言語裡帶著幾分悵然,聽君抬起頭來,正見他垂眸望向地上的井口出神,便小心拿了手在他麵前揮了揮,秋亦這才微微皺起眉。

“嗯?”

聽君有些試探性地笑了笑,五指微曲。

——公子從前,也住在汴梁?

這個問題他似乎不耐回答,隻淡淡“嗯”了一聲,便沒有下文。

他不說話,聽君也沒法說話,兩人便如此安安靜靜地站著。

頭頂的星辰斑斑點點,落下些許星光來,和他手裡的燈盞交映成輝。秋亦素來喜歡穿寬鬆的袍子,他身形清瘦如竹,燈影之下便愈發顯得超凡%e8%84%b1俗,俊逸如仙,似隱隱有光華罩於周身。聽君歪頭看了半晌,直到秋亦莫名不解地對上視線來,方是如夢初醒,

“你在看什麼?”

她耳根子一陣發熱,心虛地搖了搖頭。

秋亦倒也不曾放在心上,抬眼看了看天色:“快子時了。”

時候的確已不早。地上的燈燭光芒搖曳,四周氣息寒涼,聽君輕輕嗬了口熱氣,想這外麵陰冷的緊,她不由關切道。

——公子還是快回去休息罷。

秋亦仍是不冷不熱地“嗯”了一句,繼而悠悠轉過身去。

“早點歇息。”

即便是背對著自己,明知他看不見,聽君還是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剛彎下腰去撿地上的燈籠時,驀地手上一抖。她疑惑著望了望秋亦的背影,心自揣測。

他莫不是特意來陪自己等到子時的……

這個念頭剛一蹦出來,她就十分可笑的搖頭否決。

秋亦又怎會是這樣一個熱心腸的人……量來是自己多想了。

將井邊的雜物收拾好,此時已寒氣迫人。

她提著燈盞,緊了緊外衫,徑自往房中走。

*

不知是不是昨晚吹了一夜冷風的緣故,第二日一早,聽君便覺得略有些頭暈眼花,她出門打了水準備回屋梳洗,正巧秀兒也剛起床,一進門就被她那一臉潮紅嚇了一跳。伸手上去探她額頭,那裡已是燒得滾燙,便連忙向管事的告了假,又請了大夫開了方子,整整一上午,她就在床上躺著昏睡,直到午後才醒。

秀兒去廚房端了碗稀粥,先盯著她把藥喝完,這才把稀粥盛來。

聽君捧著那粥碗,因滿口的苦澀不得不大口大口地喝,秀兒看著心疼,搖頭歎道:

“你也是運氣不好,夫人偏偏挑你去拜這露天在外的井神。你說要是祭祀灶神爺和財神爺,也不至於染上風寒啊。”

聽君吃完了粥,臉色稍稍好了一些,她靠在枕頭上,擺了擺手。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好在病得不重,睡幾天應該就能痊愈了。

“哎,倒不是這個……”她努努嘴,翻著白眼心頭不悅,“指不定金釵和花開那兩個小蹄子又要去少爺夫人那裡嚼你的%e8%88%8c根了。”

聽君笑著搖了搖頭。

——她們要說,你能拿她們怎麼辦?難不成還能把嘴給堵上麼?

秀兒聳了聳肩,上前去替她把那空碗收起來。

“下午我還有活計要做,沒法子照顧你了,你好生睡一覺。捂些汗出來,沒準明兒便能好了。”

知曉她請的這半日的假也十分不易,聽君早是過意不去,示意她快些去忙。

——我自己能照顧自己,你不必擔心。

“那……那好吧。”秀兒拿了托盤出去,走到門口又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後者依舊是一副溫軟笑容,她呆了呆,神色有些變動,躑躅了少頃才舉步而走。

屋外,樹木荒涼,牆角略生雜草。

秋亦是在外麵用了晚飯才回的山莊,天色已大暗,屋內尚點著燈。他剛坐下正準備喝茶,金釵就進屋裡來,頗為細心地給他倒茶研磨。秋亦揚了眉瞥了她一眼,隨手端起茶杯來抿了一口。

“怎麼是你,聽君呢?”

金釵把那旁邊兒的一盞燈打上,回頭來笑道:“聽說是昨兒祭神吹了冷風,眼下著了涼,正在屋裡睡著呢。”

“著了涼?”他禁不住冷笑,“就這麼一會兒便病倒了,當真是弱不禁風得很。”

金釵一聽他這麼說,忙不迭地點頭應和。

“可不是麼,都說她嬌貴得緊。仗著自個兒模樣有幾分姿色,還真把自己當小姐了。合著有小姐的心沒小姐的命,說來也是白搭。您瞧她白日裡起得晚,活兒做得不多,晚間早早就回去了。

夫人不過讓她拜個神,還沒隔天兒呢就嚷著說頭疼身子虛,像是咱們彆的姐妹沒吹過風似得,就她一個人事兒最多了。”

秋亦放下茶杯,連眼皮子也沒抬,口氣清淡:“我讓你多嘴了麼?”

看他那表情也瞧不出是喜是怒,金釵沒敢再多言,隻得默默打掃裡屋。

過了半晌,聽得他偏頭問道:

“她住在哪個園子?”

金釵擦著花瓶,一時沒明白過來這口中的“她”是隻得誰。⊙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秋亦見她半日不答,不由拿手指敲著桌麵,又重複道:“聽君住在哪個園子?”

“在……在咱們院子旁邊的樓外樓。”

後者若有所思地頷了頷首。金釵捧著那花瓶,猜不透秋亦心裡作何想法,正覺奇怪,忽見他自椅子上站了起來,一言不發地就往外麵走。

且說秀兒在門外倒了臟水,拎著木桶想要些熱水來洗澡,剛出了垂花門,迎頭就撞上秋亦,她駭了一大跳,忙把木桶背到身後,一臉驚異。

“三、三公子……您怎麼到這裡來了!?”

秋亦往她臉上一掃,自記不清她是什麼人物,隻朝那前麵的房舍輕輕頷首:“雲聽君可是住在此處?”

“是……”秀兒說完,便急急又道,“三公子,這可是下人住的地方,您……您怎麼能來這裡呢。”

秋亦不以為意地甩了袖子,作勢就要往前走:“我去哪裡,還用得著你管?”

秀兒大著膽子上前攔他,一雙%e8%85%bf卻抖得不行:“可可可……可是前邊兒那是人家姑娘家的住處呀,您這麼貿然進去,不太好吧?”

聞得此言,秋亦倒是緩緩收回腳,仔細一想,點了點頭:“那倒是。”

秀兒暗暗鬆了口氣,卻聽他又道。

“那你先同她說一聲便是,我隨後再進去看她。”

“……”

想不到這三少爺說話這麼不留餘地的,秀兒提著木桶,火急火燎就往屋裡衝。床上的聽君尚低頭在縫袍子,聽得聲響,才抬起頭來便見她上氣不接下氣地扶著門,一臉驚慌失措。

“不……不好了!”秀兒放下木桶,喘著氣兒,指著外麵就道,“三、三少爺來了!”

聽君聞之就是一愣,把手裡的活計擱到籃子裡,伸手一抬。

——他來這裡作甚麼?

“誰知道啊!”秀兒飛快把自己那一床亂糟糟的東西整理好,顧不得細想,“他好像是來找你的。我看沒什麼好事兒……該不會是因為你生病怠工,他來找茬的吧?”

——找茬?

秋亦是會為了這點小事大動乾戈的人麼……

聽君猶自不解地抓了抓耳根。

看著不像啊……

“哎喲,你以為呢?主子跑咱們這地方來,哪能有什麼好的。不是來挑刺的就是來找麻煩的,定是金釵那丫頭在少爺耳根子邊兒胡扯,他一氣之下,就準備來尋你算賬。”

秀兒一麵拍著枕頭,一麵絮叨。

怎料剛打理好一回身,秋亦就站在她對麵,嚇得她險些沒站穩。

“三、三少爺。”

秋亦倒也沒拿正眼瞧她,大步走進來,聽君見狀急忙披了外衫下床給他施禮。

屋內倒還算暖和,秋亦舉目四顧一番,才淡淡垂下眸,地上有人單膝而跪,她身上穿得單薄,臉色略有些不正常的發紅,嘴%e5%94%87卻還是蒼白的。的確是染病的症狀。

……

秋亦一句話不說,秀兒就立在他背後,亦不曉得怎麼開口才好,聽君擔憂地和她使了使眼色,後者那表情回應得格外猙獰,也不知想要表達個什麼意思。

氣氛正僵持不動,驀地,聽君隻覺額上一熱,秋亦不知幾時出了手覆在她額頭,這一瞬,彆說是她,連秀兒也登時雙目圓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