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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君 賞飯罰餓 4357 字 2個月前

“燒退了。”隔了半會兒,他緩緩收回手,麵上波瀾不驚,“你起來,回床上躺著。”

聽君腦中混沌一片,還在思索他這句話裡的意思,秋亦卻已不耐煩地重複道:“愣著乾什麼?還不起來?”

聽君不敢怠慢,緩緩起了身,仍是猶猶豫豫望著他臉上表情,慢慢回了床上蓋了被衾,一時又莫名得覺得渾身不自在。

秋亦信步走至床邊坐下,隨手又將她手腕抽出來,兩指扣在那脈門上,靜靜聽了一陣。

“沒什麼大礙了。”

三脈雖虛滑,不過不顯疾象,今日吃了藥,想來還是有效。

他將她手又放回去,拿被子掩好,末了叮囑道:“這幾天吃些清淡的,最好問那廚子要一碗生%e9%b8%a1蛋來喝了。”

聽君依言點了點頭,隨即又小心翼翼地問他。

——少爺……還會看病麼?

“早些時候跟著師父學了些皮毛。”秋亦並不在意地回答,起身往那桌前一坐,餘光見秀兒表情木訥,歪著頭,似乎還沒緩過神來。他擰了擰眉,解釋道:

“我不過是不喜那些聒噪之人在身邊伺候罷了。若非是你這般不爭氣,我也不至於麻煩來跑一趟。”

聽他這麼說來,聽君頓然覺得是自己身子太過嬌氣了些,平日裡就已受人閒話,眼下更不該因病告假,更惹人非議。

——公子放心,我明日……明日應當就能好全了。

“哼。”他不冷不熱地哼了一聲,也沒再說話,隻信手端了桌上的茶水來吃。可這屋裡的茶秀兒並未換過,一口喝下去冰涼入喉,秋亦當下便皺起眉來。

秀兒那是看得心驚膽戰,上前就去拎茶壺。

“奴、奴婢這就去給你煮茶!”

還沒等秋亦回話,她一溜煙風風火火跑了出去,連門也忘了關,那帶起來的風吹得門扉一搖一晃,吱呀作響。

秋亦暗歎了口氣,竟有些許無奈道:“這家裡頭,真沒一個省心的。”

他話中嫌棄之意絲毫不掩,想起從前秋亦一直在外,卻不知又在一個什麼樣的省心地方住著,聽君遲疑之下,悄悄支起身子,待得他目光瞧過來時,方問道。

——公子從前……都住在哪裡?

這個問題一出,他神色略有些黯然。

“青木山。”

青木山?

記憶中那是個頗為偏僻荒涼之地,聽君打量他神情,又小心翼翼地並攏兩指。

——是老爺……安排的住處麼?

“不。”他冷言否定,“隻是個小竹屋罷了,從前師父在的時候還算熱鬨。到後來,他出門雲遊四海,我便一人居住。”

原來這些許年,他都是孤身一人。也難怪不喜人伺候。

這會子,聽君倒有些明白他對秋老爺的態度是因得什麼緣故了。

想來任是誰這般被自己的%e4%ba%b2人扔到外麵不聞不問,心中皆會如此怨氣罷……

外人看這明月山莊富麗堂皇,不可一世,怎料得其中會有這麼一本難念的經。

秀兒跑去煮茶,也不曉得要耗上多久時間,聽君抱著被衾,手指不安地摩挲著上麵的繡紋,總感覺與他同處一室有哪裡不對勁,正糾緊著去瞅秋亦的舉動,卻不料他一雙眼睛落在床頭那擱著衣袍的籃子裡,表情深邃難測。

這件衫子是前幾日君昔時托她縫補的衣裳,正巧今日得空才拾著,哪裡又想得到他偏偏會來。屋中有男子衣袍的確是於理不合,她忙起身,撿了那衫子要解釋。

——公子,這袍子其實是……

不想,他清清淺淺地開口打斷:“這袍子是什麼,與我何乾?”

……

看他那表情,分明和這話截然相反,聽君頓時糊塗,也不知自己是接著解釋好,還是彆再多嘴的好。

尚沒掙紮出個結果來,秋亦就已先拂袖出門,外邊兒的秀兒提著熱氣騰騰的茶壺剛跑進來,嚷嚷道:

“公子公子!這裡茶!”

秋亦連看也沒看她一眼,側了身子大步便走。

冷風直直往裡頭灌,秀兒一手拿著那茶壺,立在門口百思不得其解。

“這祖宗,誰又惹他了……”

回頭看見聽君縮在那牆角,一臉茫然地望著她,亦是搖了搖頭。

第9章 【城門失火】

翌日起身,頭已不再暈眩,聽君仍是早早去秋亦院中服侍伺候,自那以後倒也沒再出什麼彆的事情。

臘八過去不久,沒幾日便要過年了。

明月山莊對於這般節日倒還算近人情,莊中但凡想回家團圓過節的,離家近的皆可去管事處告個一日半日的假,若離家遠的,那便要夫人%e4%ba%b2自批允了才能走。

秀兒家住在蜀地,來回趕馬車就得花上兩日,這次提前告了夫人,那上頭的話還沒下來,自己就先在屋中樂得睡不著覺。

“聽君聽君,你快來給我瞧瞧!”

她把那家書瞅了個遍,終究還是遞給她,一臉期盼:“信上寫的什麼?”

聽君因放下手裡的女紅,接過那信紙默默讀了,嘴角一彎,抬眼朝她一笑。

——你兄長在信上說,你們家中又添男丁了,你娘正高興呢,也惦記著你,問你今年幾時回去。

“我們家有男娃娃了?”秀兒險些跳起來,拍手笑道,“定是我嫂子爭氣!那還有呢?還有說彆的什麼沒?”

聽君又複看了一道。

——你爹爹讓你若是經過潭州去給他帶些白蔗回來。

“我爹就愛吃那潭州的白蔗,上年便讓我買了,看著牙齒不好卻老愛吃這些玩意兒。”她嘴上這麼說,眉眼間卻儘是笑意,那神情幸福洋溢,連聽君也禁不住隨她一塊兒高興去了。

獨自樂了一陣,秀兒看她還在那裡繡樣子,搖著頭提醒道:“你啊,也歇著點。馬上就該正月了,本不宜動針黹的。”

聽君卻是在補昔時的那件衫子,她用嘴咬斷線,細細舉著瞧了瞧,方才安心收好。

——正是快到正月了,才要把這些活計做完。屆時二小姐要回來,夫人又不喜見人動針線,交不出東西給她,隻怕又會挨罰的。

“哎……你也是……”秀兒說了一半,又不知怎麼勸她才好,隻瞧她那認真的模樣,心中微動。

“話說回來……你過年,都不回家的麼?我看你家中也沒書信寄來……”

聽君神色沉靜,垂眸將那繡品上多餘的線剪斷。

——我家中,爹娘早已過世。隻在江陵有舅舅和舅母,不過來往並不密切……大約也不太願意我回去過年吧。

若非是揭不開鍋,舅舅也不至於把她送到這裡,元旦若是回去了,多一個人吃飯,他們也高興不到哪裡去。大過節的,她又何必給人添堵。

秀兒抿了抿%e5%94%87,見她表情不自然,思及是想到什麼傷心之事,忙尋了話岔開。

“其……其實也沒什麼啦。夫人這麼一個好熱鬨的人,等元旦之時,必然會把莊裡弄得格外喜慶,到時好吃的好玩的,也少不了你的啦——”

聽君對這些無甚興趣,無所謂地搖頭笑笑,接著刺繡。

然而事與願違,今年秋夫人因惦記著秋老爺的病情,又念著江陵那邊的姊妹,遂帶了%e4%ba%b2信,攜同秋亦,前去江陵那邊過年。一麵可尋訪名醫,另一麵也可增進姐妹感情。

因此,元旦前後幾日,明月山莊內都是冷冷清清的,彆說好吃好喝,就是連過節的氣氛也是半分也沒有。⊙思⊙兔⊙在⊙線⊙閱⊙讀⊙

乍一看去,燈火不點,人聲不聞,陰森森的,著實是淒涼無比。

正月初二。

今夜月黑風高,伸手不見五指,常德城外小樹林間,陰風陣陣,樹葉沙沙作響,隱隱還能看得幾點忽明忽暗閃爍不定的火光和一道黑漆漆的身影。

待得走進細細一瞧,那其中正有一人踉踉蹌蹌地往這邊跑來,他身上七橫八豎多處受有刀傷,鮮血滴了一路,一邊走著還時不時往背後看,仿佛是被什麼人追殺一般。

腳下行至那青石板鋪成的小道上,前方不遠便能看得明月山莊裡那明月樓的一角。

昔時扶著近處的一棵老槐樹低頭喘氣,眉峰一蹙生生吐了口血水出來,他抬手一抹,側耳傾聽時並未聽得什麼動靜,量來那些人還尚未追至此處。

他稍稍寬心,靠著樹乾緩慢坐下。

粗略檢查了一下`身上的傷痕,刀傷劍傷雖多,但都隻是皮外傷,最要命的還是那之前挨的一掌,眼下五臟六腑刺痛難忍,丹田之內氣息大亂,半分力氣也使不上。

他自懷裡摸出紗布,抖著手塗上金瘡藥,先將手臂上最大的一道傷止住血,繼而又咬了咬牙,狠狠把那插/入腰間的刀片一把拔/出來,登時血液噴湧四濺。

早知會被人偷襲,當初也不該不聽手下人勸阻。

他是沒料到這群道士居然大過年的連家也不回,隻在那青樓門口蹲他了一夜,就憑著這份毅力,自己還真有些佩服。

心頭自嘲的笑了笑,正要解開外袍,驀地耳邊卻捕捉到一絲聲響,昔時當即抽出寶劍來,劍光一掃,直指那草叢之後。

“什麼人!滾出來!”

靜默了片刻,聞得些許窸窸窣窣地聲音,他再抬眼時,正對上一雙清亮惶恐的眸子,在昏暗的星光下顯得朦朧不清。

昔時微微一怔,眉頭輕輕鬆開,把那劍隨手放了,輕聲道:“是你啊……”

槐樹一旁,聽君抱著才從常德城內采買新鮮的瓜果,訥訥地望著他。莊內沒了廚子,連蔬菜都得要%e4%ba%b2自去買,怎想正巧路過此地,又委實沒發現他躲在那大樹後麵,方才那一劍的確是把她嚇得不輕。

昔時眼下沒功夫搭理她,伸手褪了那身帶血的袍子,草草上藥。這秘製的金創雖能很快止住血,但如若不及時處理傷口,往後隻怕有大麻煩。

見他自顧忙自己的,聽君立在原地,琢磨著要不要告辭離開。猶自發了一會兒呆,因見他滿身是傷,血跡斑斑,越發看不下去。她小心把裝著果蔬的籃子擱在地上,俯身下去瞧他。

覺察到身側灼熱的視線,昔時莫名地停下動作來,偏頭望去。

聽君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移開目光,低頭又遲疑了一會兒。

——你……你這身傷……

昔時看她神色躲閃,禁不住感到好笑:“怎麼?嚇到你了?”

“這還算輕的,當初殺上少言山搶武林令牌的時候,我可是頂著肩胛上插著的長劍,一戰便是三個時辰。”

聽君警惕地皺了皺眉,猶豫著問他。

——那你,是被誰傷成這樣的……

這個問題問得太不給他麵子了,昔時揚了揚眉毛,拒絕回答。簡單地給傷口抹了藥,拎起那件已被劃得破破爛爛的衣裳,表情嫌棄地穿上了身。

“對了,正好你在這裡,帶我進山莊裡先避一避。”

聽君聽得訝然,不著痕跡地後退了一步,擺了擺手。

——我一個丫鬟,是不能隨便帶外人回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