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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繡娘 七彩魚 4078 字 2個月前

當初直接認罪多好,也不必連累她丈夫和三個孩子去陪葬。

……

京城,天橋街。

天橋街是全京最有名最熱鬨的街市,這裡出售著價值不菲的錦緞珠寶、奇珍異品,也有一文錢一個的包子,兩文錢一個的吹糖人兒。街頭還有賣藝雜耍的,各類其它生意更是數不勝數。總歸,天橋街就是個魚龍混雜的熱鬨地兒。下到流氓乞丐,上到達官貴胄,不論貧賤富貴,平日人們得閒了,都愛來逛一逛。

今日倒奇怪,街頭原本玩雜耍的地兒搭成了擂台,上有一人敲鑼,高喊賣東西。

此人正是雜耍班子的老板王二牛,年過四十,大方臉,留個山羊胡,身子骨兒精壯的很。

台下聚集的百姓當中,有認識王二牛的,高喊調笑他:“怎麼,王老板今兒個要擺大排場給我們瞧?”

“正是。”王二牛眯起精明的丹鳳眼,狠狠地敲兩下鑼鼓,一邊喊一邊數著台底下有多少位錦衣華服的富貴公子哥兒。以前不分貴賤人,他都做生意。今兒個卻不同,他的生意隻做給富貴人,而且是越富越貴的才好。

台下人紛紛議論起來,催促王二牛快點開始。

王二牛笑了笑,捋著胡子跟眾位拱手:“錢少的諸位對不住了,還請好走。小的今兒個隻做三千兩往上的生意。”

眾人聞言嘩然,議論紛紛,對王二牛指指點點,褒貶不一。卻沒人肯走,反倒因為稀奇,場子越來越熱鬨。

王二牛又喊了幾嗓子宣傳,確認從街頭到結尾的人都聽到了他的宣傳,方開始炫耀他的寶貝。

眾人好奇的投去目光,隻見倆賣藝的姑娘一前一後抬上來一卷畫。

“原來是畫,什麼畫要三千兩銀子,哪位名家的?”

王二牛憨笑:“並不知名。”

“好大的口氣。”人群中一位衣著青色錦袍的少年冷哼道。

王二牛瞥一眼他,淡笑,“諸位且等著看,到底值不值。”

畫軸慢慢地展開。畫布上呈現出無數高低不一的山嶺,層層疊疊;群山被雲霧繚繞,雄渾壯闊,大有%e4%ba%b2臨其境,“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氣勢。此畫隻現給人瞧了一半,已有十多米長。另一半,礙於場地限製,實在是無法展現全局。

“此畫名為《泰山俯瞰圖》,共九丈九尺九寸長,有長長久久之意。此畫所用繡線、布匹皆為上貢的精品,保證保量,絕不會褪色斷裂。多餘的話都不用我說,各位儘管用眼睛看它,便知是好是壞了。”王二牛介紹完,轉即笑問,“怎麼樣,值不值?”

這時一陣秋風突然吹過,畫布抖動,那畫上的繚繞在群山之間的煙雲好似會飄動了一般。仔細觀此畫,真讓人有一種登頂泰山俯瞰天下的錯覺。

“三千兩?我買了!”才剛冷哼的少年一改態度,直接喊價。

“這位公子爺先彆急,小的可沒說這話隻要三千兩。此畫今兒個擺在擂台上,便是為了讓各位都能賞個麵子叫個價兒,價高者得,公平公正。”王二牛笑道。

“嗬嗬,你倒是貪心。”少年冷笑,在場的眾人也都跟著不滿。

王二牛也不惱,打了個響指,身後兩位少女立馬旋轉換位,將畫的背麵現給眾人看。此畫用的是單層薄布,並不能做雙麵繡,但畫的背麵‘萬歲’二字卻渾然天成。仔細分辨,才發現這些字竟與畫正麵的山巒重疊一致。

眾人聞言,又看了兩眼,忽聞人有人驚呼,“可了不得,那兩個字是萬歲。”

王二牛自信一笑,點頭道:“正是,卻不是兩個字,而是‘吾皇萬歲’四個字。”

眾人恍然頓悟,終於明白王二牛此畫要賣給什麼人了。再過半月,便是皇帝四十歲壽誕。達官貴胄們為討皇帝歡喜,都變著法的想法子置辦壽禮。這麼新穎能拍馬%e5%b1%81的畫兒肯定好賣,價碼一定會炒上去。

原來此畫最精巧的不是前麵惟妙惟肖的精致,真正的重頭在這後麵!

在場的貴族們躍躍欲試,紛紛喊起價來。

當價碼喊道三萬兩的時候,原本最初喊價的青衣少年有些著急,額頭微微冒著冷汗。他明知此話獻給皇帝的效用如何好,卻不敢定主意。超過三萬兩了,這實在不是個小數目。他做不了主了。

寧開霽打發身邊的小廝快些回理國公府,請示大太太。他則焦急地等在原地,跺腳的看著人家喊價。

價錢最終喊到四萬兩千兩停止,喊價的人正是微服逛街的戶部尚書。戶部尚書臉長得圓,笑得憨,一雙厲眼卻精明得很。

王二牛意欲拍手定下。

寧開霽剛巧等來回話的小廝,立馬加價:“五萬兩!”加價口氣大些,便再沒人敢跟他爭了。

戶部尚書看向寧開霽,認出了他,點頭笑了笑。對方是理國公府的,財大氣粗,他還是不惹為妙。

“好畫啊。”淩空飄來一句話,聲音不大,卻是清清冷冷的,令人聽了之後禁不住後脊發涼。

王二牛和眾人尋聲一並望去。人群東側不遠處,有一位騎馬的玄衣少年,劍眉鳳目,華貴清冷。少年俊美的令人移不開眼,但其冰冷的氣勢更迫人,眾人紛紛自覺低下頭,不敢直視。

“王爺!”戶部尚書首先認出了晉陽王,連忙作揖行禮。

☆、第10章

祁連修微微一笑,“馬大人。”

戶部尚書憨笑,剛要上前與晉陽王細說,便見跟前那個毛頭小子快他一步竄到前頭。

“寧開霽給王爺請安。”

“寧,理國公府的?”祁連修挑眉打量寧開霽,輕聲笑歎,“後生可畏。”

寧開霽聽晉陽王誇讚自己,一時興奮,言語激動了幾分,作揖謝恩:“王爺謬讚。”

祁連修又笑了。

戶部尚書瞥眼寧開霽,心中無奈地歎氣。果然是個%e4%b9%b3臭未乾的毛頭小子,竟沒看透王爺的意思。什麼後生可畏,根本不及他爹半分!

祁連修並未多逗留,隨即騎馬飛馳而去。

戶部尚書捋著胡子嗬嗬笑,打量寧開霽的眼神兒滿是嘲弄。

寧開霽不明所以,以為對方隻是嫉妒他買下畫了。他辭彆了戶部尚書,便帶王二牛去理國公府清賬。

王二牛收了銀票,請寧開霽檢查繡畫,寧開霽終於欣賞到整幅畫的全景,心中少不得震撼幾番。王二牛將銀票分成兩份,一份一萬兩揣進自己懷裡,另一份四萬的塞進袖子裡。

寧開霽瞧著奇怪,卻也沒多問。

王二牛又從懷裡掏出一份契約,請寧開霽簽字畫押。“立個字據,買賣兩清。”

寧開霽稀奇地笑了,“頭次看見這種事兒。”

“寧四爺,您瞧瞧這契約書可行不行?”

寧開霽掃一眼契約,上頭除了寫些銀貨兩訖的話,畫者本人還保證了以後不會再出第二幅。換句話說,他購得的這幅繡畫是世間唯一的一幅。

寧開霽突然覺得他這五萬兩花的沒那麼肉疼了。

寧開霽掃一眼畫者簽名,“江二”,字最後一橫的末尾微微勾起。這種寫法太眼熟了,隻有一個人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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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寧開霽當即想起了二妞兒。

二妞兒是巫嬤嬤的二女兒,胖乎乎的,臉蛋永遠像紅蘋果似得,可愛至極。寧開霽小時候,最愛偷跑到下人房找到她玩。那時他還不知計較什麼尊卑之彆,他隻知道瞧著二妞兒好看,就特彆喜歡,便許諾許多次娶她的話。雖說是兒時戲言,但這些年來寧開霽每每想到自己無法履行承諾,便莫名的心痛。

許是他比二妞大好幾歲的關係?已情竇初開?

二妞兒那會子才六歲,就在理國公府呆了三個月,後來就被巫嬤嬤帶回家了,之後再沒來過府裡。

再後來,寧開霽打算自己大婚後,納二妞兒為妾的。

誰知她娘是個不爭氣的,竟在理國公府乾出貪汙、弄權、通奸的苟且事兒。巫嬤嬤自儘死了,一了百了也罷了。可惜她那個農戶丈夫更糊塗,竟妄圖挑釁理國公府的威嚴,後來被打死了。隻可憐了那水靈靈的二妞妹妹,家破人亡,她小小年紀如何安身?

“寧四爺?”王二牛見寧開霽遲遲不下筆,擔心他反悔。

“哦,”寧開霽回神兒,大筆一揮,在契約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王二牛嘿嘿笑,吹乾了墨,仔細把契約收好,這就告辭。

寧開霽突然抓住王二牛的胳膊,問他:“作畫者就叫江二?可有什麼彆的名兒?”

“四爺稱她江二姑娘就好。至於彆名,我便不知了,女人家的閨名豈能外泄。”

“江二姑娘。”寧開霽臉色微變,口中輕聲呢喃著,轉即又跟王二牛打聽此女的來曆。王二牛搖搖頭,隻知道她是初來京城的,家鄉在青州。

寧開霽點點頭,懷疑是自己多想了。

王二牛告辭後,便直奔城西的江宅,將契約和四萬兩銀票交給江清月。

江清月坐在屏風後,看了眼契約書,臉色微變,“買畫的是理國公府的四爺?”

“沒想到姑娘到京城才沒幾天,了解的還挺多。沒錯,買畫的人正是寧府四爺。”王二牛點頭。

那寧開霽不過是兒時見過自己幾次,而今就算見了,隻要她不認,該不會有什麼問題。江清月稍心安,致謝王二牛。

“江二姑娘,您可彆跟我客氣,我不過喊了兩嗓子,便賺了一萬兩銀子。八竿子打不著的好事兒,我該謝您才對。”王二牛嘿嘿笑,心裡卻想二姑娘的聲兒這般好聽,本人絕對是個美女。

江清月笑了笑,命章嬤嬤送走王二牛。她則自己躲在內室繡製衣裳,雅青色錦緞為底子,月季花為樣子,用了摻針、滾針和纏針三種繡法。衣裳繡製的典雅秀美,不會太素,失了尊重;又不會太豔,過於搶眼。

這衣服是江清月打算進宮穿的。至於她是不是真的能進宮,她自己心裡也隻有七成把握。

江清月知道皇帝喜愛泰山,還是兒時在理國公府偶然得知的。當時她還是個%e4%b9%b3名喚“二妞兒”的小丫頭,她落水被養母巫嬤嬤救下後,便隨母暫居在理國公府三月。皇帝愛泰山的話是她聽寧開霽說的,而寧開霽則是聽他父%e4%ba%b2說的。

如今那幅《泰山俯瞰圖》既然能賣出去,該能說明皇帝對泰山的喜好未變。

她判斷對了,真好!

此番回京,她起步就靠這幅巨畫了。理國公府權勢滔天,她若不踩個高兒,根本無法夠得到對方,又何談為養母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