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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樂冷笑,想:“他出手可闊綽得很哪,二十萬兩銀,隻是給零星花用。我倘若要大筆花用,豈不是要一百萬、二百萬?”

次日吳應熊來請欽差大臣賜婚使赴校場閱兵。齊樂雖全然不懂軍事,但見兵將雄壯,一隊隊的老是過不完,向吳三桂道:“王爺,今日我可真服了你啦。我是驍騎營的都統,我們驍騎營是皇上的%e4%ba%b2軍,說來慚愧,倘若跟你部下的忠勇營,義勇營交手,驍騎營非大敗虧輸,落荒而逃不可。”吳三桂甚是得意,笑道:“齊爵爺誇獎,愧不敢當。小王是行伍出身,訓練士卒,原是本份的事兒。”忽聽得號炮響聲,眾兵將齊聲呐喊,聲震四野,隻見齊樂吃了一驚,雙膝一軟,一%e5%b1%81%e8%82%a1坐倒椅中,登時麵如土色。吳三桂心下暗笑:“你隻不過是皇上身邊的一個小弄臣,仗著花言巧語,哄得小皇帝歡心,除此之外,又有什麼%e5%b1%81用?一個%e4%b9%b3臭未乾的黃口小兒,居然晉封子爵,做到驍騎營都統,欽差大臣,可見小皇帝莫名其妙,隻會任用%e4%ba%b2信。”他本來就沒把康熙瞧在眼裡,這時見了齊樂這等膿包模樣,更是暗暗歡喜,料想朝廷無人,不足為慮。閱兵已畢,齊樂取出皇帝聖諭,捧著聖諭,向著眾兵將大聲宣讀,待聖諭讀完,吳三桂向北磕頭,叫道:“恭謝皇上恩典,萬歲萬歲萬萬歲!”眾兵將一齊叫道:“恭謝皇上恩典,萬歲萬歲萬萬歲!”

回到平西王府,吳三桂便跟她商量公主的吉期。吳三桂道:“下月初四是黃道吉日,婚嫁喜事,大吉大利。齊爵爺瞧這日子可好?”齊樂故意吊了吊他,道:“公主下嫁,非同小可,王爺,你可得一切預備周到才是。不瞞你說,這位公主很得太後和皇上寵幸,有什麼事馬虎了,咱們做奴才的可不大方便。”吳三桂一凜,心想:“你故意刁難,還是在勒索賄賂?”笑道:“是,是。全仗齊爵爺照顧,有什麼不到之處,請你吩咐指點,我們自當儘力辦理。初四倘若太急促,那麼下月十六也是極好的日子,跟公主和小兒的八字全不衝克,百無禁忌。”齊樂這才道:“好罷!我去請示公主,瞧她怎麼說。”

回到安阜園,已有雲南的許多官員等候傳見,齊樂收了禮物,隨口敷衍幾句,打發他們走了。差人去告知吳應熊,請義兄楊溢之過來一見。楊溢之沒來,吳應熊卻%e4%ba%b2自來見,說道:“齊爵爺,父王派了楊溢之出外公乾未回,不能來伺候爵爺。”齊樂心裡一陣慌亂,自己明明已再三叮囑楊溢之了,忙問道:“不知他去了何處?幾時可以回來?”吳應熊臉色微變,說道:“他……他去西藏,路途遙遠,這一次……齊爵爺恐怕見他不著了。”齊樂見他似有支吾之意,心中更是肯定楊溢之怕是已糟了毒手,裝作惋惜道:“這可不巧得很了。”送走吳應熊後,當下叫了趙齊賢和張康年二人來,命他們去和吳三桂父子的侍衛喝酒賭錢,設法打探楊溢之的消息。

這晚她和公主相見,說起完婚之期已定了下月十六。公主道:“你最好保證你的計劃切實可行,否則的話,我在拜堂之時大叫大嚷,說什麼也不嫁他。”齊樂心情本已不佳,聽她這麼說,更是怒火上衝,一跺腳便出了房門。公主搶上拉住她手,被她重重一甩,出房去了。公主大哭大叫,她隻當沒聽見。

直到半夜,趙齊賢和張康年才來回稟。趙齊賢道:“副總管吩咐的事,屬下查到了些消息。”齊樂道:“怎麼?”趙齊賢道:“回副總管的話:那楊溢之果然沒去西藏,原來是犯了事,給平西王關了起來。”齊樂皺眉道:“犯了什麼事?”趙齊賢道:“屬下跟王府的衛士喝酒,說起識得這個姓楊的,想請他來一起喝酒賭錢。一名衛士說:‘找楊溢之嗎?得去黑坎子。’我問他黑坎子在哪裡。旁的衛士罵他胡說八道,愛說笑話,叫我彆信他的。”齊樂沉%e5%90%9f道:“黑坎子?”趙齊賢道:“我們知道其中必有古怪,跟他們喝了了會兒酒,就分了手。回到這裡,向人一問,原來黑坎子是大監的所在,才知楊溢之是給平西王關了。到底犯了什麼事,我怕引起疑心,沒敢多問。”齊樂問:“黑坎子在什麼地方?”趙齊賢道:“在五華宮西南約莫五裡地。”齊樂點頭道:“是了,兩位大哥,你們到外麵玩玩去罷,代我做莊。”趙張二人大喜,徑去賭錢。二人知道代她做莊,輸了算她的,贏了有紅分,那是大大有好處的差使。

齊樂尋思吳應熊已經撒了謊,若再去說情,他們一定死賴到底,多半還會立刻殺了他,毀屍滅跡,從此死無對證。要救他出來,隻有硬乾。當下把天地會群雄請來,告知此事,籌商如何救人。李力世道:“齊香主,這件事咱們乾了!能救得出這位楊大哥,那是最好。就算救不出,吳三桂知道你向他動手,定然以為你是奉了皇帝之命。不是將他嚇個半死,便逼得他早日造反。”齊樂道:“正是如此,就怕他立刻造反,咱們一古腦兒給他抓了起來,大夥兒在黑坎子大獄賭錢,那可不妙了。”玄貞道人道:“一見情勢不妙,大家快馬加鞭就是。”齊樂道:“你們去設法救人,我把吳應熊這小子請來扣在這裡,做個抵押,教吳三桂不敢胡來。”錢老本道:“齊香主這著棋極是高明。咱們明天先去察看了黑坎子的地勢,然後扮著吳三桂的手下%e4%ba%b2隨,衝進監獄去提人。”

次日午後,齊樂命人去請吳應熊來赴宴,商議婚事。安阜園大廳中絲竹齊奏,酒肉紛呈之際,天地會群雄穿起平西王府%e4%ba%b2隨的服色,闖入黑坎子大監。齊樂吩咐驍騎營軍士和禦前侍衛前後嚴密把守,監視吳應熊帶來的衛隊。她和吳應熊一麵飲酒,一麵觀賞戲班子做戲。這時所演的是一出昆曲“鐘馗嫁女”,五個小鬼翻筋鬥、鑽台子,演出諸般武功,甚是熱鬨。齊樂看得連連叫好,吩咐賞銀子。正熱鬨間,有人走到她身後,悄悄拉了拉她衣袖。齊樂回頭一看,卻是馬彥超,見他緩緩點頭,知已得手,心中大喜,捂著肚子向吳應熊道:“小王爺,你請寬坐,我去去便來。”吳應熊見狀,笑道:“爵爺請便。”

齊樂來到後堂,見天地會群雄一個不少,道:“眾兄弟都沒損傷,很好。人救出來了嗎?”見各人臉色鄭重,隻怕是自己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馬彥超恨恨的道:“吳三桂這奸賊下手好毒!”齊樂臉色變了變,深呼吸幾次,才道:“抬進來吧……”馬彥超和徐天川見她似已知曉什麼,就轉身出去,抬進氈毯裹著的一個人來,但見氈毯上儘是鮮血。齊樂搶上前去,見氈毯中裹著正是楊溢之。但見他雙目緊閉,臉上更無半分血色,齊樂還是忍不住,顫聲道:“楊大哥,是我,兄弟救你來了。”楊溢之微微點頭,也不知是否聽見。齊樂猶豫再三,顫唞著手,輕輕揭開氈毯。氈毯一揭開,齊樂退後兩步,身子一晃,險些摔倒,錢老本伸手扶住。原來楊溢之還是雙手被齊腕斬去,雙腳齊膝斬去。徐天川低聲道:“他%e8%88%8c頭也被割去了,眼睛也挖出了。”

眼前這般慘狀,齊樂從所未見,又是自己真心認的哥哥,心情激動,登時放聲大哭。她和楊溢之本來並沒多大交情,隻不過言談投機,又敬佩楊溢之為人耿直。她起心拜了把子,便存了要儘力救他,有福共享之心,見到他四肢俱斬的模樣,才覺得在這一生的既定路線是如此讓她覺得厭惡又無力,不禁悲憤難當。

她伸手拔出匕首,叫道:“我去把吳應熊的手腳也都斬了。”風際中拉住她,說道:“從長計議。”齊樂知道他的底細,又知道他功夫高得很,向來對他忌憚三分,當即冷靜了些,點頭道:“風大哥說得對。”又垂淚道,“吳三桂這大漢奸自己存心不良,瞎起疑心。楊大哥這等模樣,便是這他造反最有力的明證。”錢老本道:“正是。齊香主把楊大哥帶去北京,向小皇帝告上一狀。”齊樂問徐天川:“吳三桂下這毒手,是為了怪楊大哥跟我結交?”徐天川轉身出外,提進一個人來,重重往地下一擲。這人身穿七品官服色,白白胖胖,爬在地下,一動不動。徐天川道:“齊香主,這個家夥,你是久聞大名了,卻從沒見過,他便是盧一峰。”齊樂隻覺得腦中似被劈了一下!原來是他!她恨恨地冷笑道:“啊,原來是盧老兄,你在北京城裡大膽放肆,後來給吳應熊打斷了狗%e8%85%bf,怎麼又在這裡了?”盧一峰嚇得隻說:“是,是,小人不敢!”徐天川道:“當真是冤家路窄,這家夥原來是黑坎子大監的典獄官。他便是變了灰,老子認他得出,我們扮了吳三桂的%e4%ba%b2隨去監獄提人,這家夥神氣活現,又說要公事,又說要平西王的手諭。**的,他自己這條狗命,便是平西王的手諭。”▂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齊樂點頭道:“那倒巧得很。遇上這家夥,救人便容易了。”料想群雄將刀子架在他頭頸裡,兵不血刃便提了人出來。徐天川道:“楊大哥得罪吳三桂的事,就是他老兄向我告的密。”盧一峰聽到“告密”二字,忙道:“是……是你老人家……你老人家逼我說的,我……我可不敢泄漏平西王的機密。”齊樂一腳踢去,登時踢下了他三顆門牙,說道:“我去穩住吳應熊,防他起疑,各位仔細盤問這家夥,他如不說,也把他兩隻手,兩隻腳割了下來便是。”盧一峰滿口鮮血,忙道:“我說,我說。”他知這夥人行事無法無天,想起楊溢之的慘狀,險些便欲暈去。

齊樂走到楊溢之身前,又叫:“大哥!”楊溢之聽到叫聲,想要坐起,上身一抬,終於又向後摔摔倒。群雄見到他的慘狀,都感憤慨。

齊樂拭乾了眼淚,定了定神,回到廳上,眼神微妙地看向吳應熊笑道:“當真有趣!”隻見席前的戲子站著呆呆的不動,一見齊樂到來,鑼鼓響起,扮演“鐘馗嫁妹”的眾戲子又都演了起來。原來她一進內,吳應熊就吩咐停演,直等她回來,這才接演下去,好讓她中間不至漏看一段。齊樂笑容奇怪地向吳應熊致歉,說道公主聽說額駙在此飲酒,叫了自己進去,細問額駙平日愛穿什麼衣服,愛吃什麼食物,問了許久,累得他在廳上久候。吳應熊大喜,連說不妨。

吳應熊辭去後,齊樂到廂房中,不見天地會群雄,一問之下,原來又都出去了,心下奇怪,不知他們又去乾什麼。直等到深夜,群雄才歸,卻又捉了一個人來。原來徐天川逼問盧一峰,得知吳三桂所以如此折磨楊溢之,一來固是疑心他和齊樂拜了把子,有背叛吳藩之意,二來卻還和蒙古葛爾丹有關。這葛爾丹和吳三桂近年來交往甚是%e4%ba%b2熱,不斷來來去去的互送禮物,最近他又派了使者,攜帶禮物到了昆明來。這使者名叫罕貼摩,跟吳三桂談了數日,不知如何,竟給楊溢之得悉了內情,似乎向吳三桂進言,致觸其怒。盧一峰官職卑小,不知其詳,隻是從吳三桂衛士的口中聽得幾句,在天地會群雄拷打之下,不敢隱瞞,儘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