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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意濃 聶小又 4471 字 2個月前

離開上京。

早在跟著寧若莯第一次去東山進香時,月牙兒就開始策劃這次出走。怎麼說呢,鄭宥祁和寧若莯對她很好,可是月牙兒從來沒把他們當做家人,她甚至覺得再這樣下去,她會恨上他們兩。

明明他們什麼也沒做,可是看到他們那樣幸福的樣子就會莫名其妙的難過。明明糯米丸都死了,可是除了她沒有任何一個人為了它傷心。所有人都活的好好的,隻有月牙兒自己對整個世界都絕望了。

於是她認真地挑了端午節這個日子,穿上縫入十萬兩銀票的裡衣,把鄭宥祁平時給她的零花錢塞在荷包和口袋裡,儘可能多的往身上戴值錢的首飾,對濃情蜜意的鄭宥祁夫婦說一聲我在馬車裡等你們,然後就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原本月牙兒的計劃是先去布莊買一套男裝,再把值錢的首飾賣了換成碎銀子。隻是她還沒來得及走到西市,就遇上了一位手拿折扇的男子擋路。

這個男人梳著四方髻,一身月白雲氣紋交襟長袍,腰間係了塊流雲百福圖案的玉佩,後頭還跟著七八個穿著緇衣、平均身高一米八六的壯漢。

他還溫文爾雅地朝月牙兒一笑,說:“這位小姐,我家主人請你過府一聚。”

月牙兒怔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望著這個男人。權衡再三,到底不敢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隻好跟著這個男人,坐上了一輛停在路邊不怎麼起眼的馬車。

上了馬車後那男人也不跟她搭話,隻拿著扇子一搖一晃的看著窗外,臉上似笑非笑完全看不出在想什麼。

月牙兒沒想到自己那麼完整的計劃還沒開始實施就被人打斷了,而且還是這麼莫名其妙的奇遇,隻懷疑這男人是不是找錯了人。

好不容易馬車停了下來,男人扶著月牙兒下了車,麵前是一座青磚綠瓦的宅子,朱紅色的大門正開著,旁邊站著個小廝,正朝著月牙兒行禮。

進去一看,卻發現宅子並不大,至多不過兩進深,真可惜了那麼有氣勢的大門。跟著男人繞過了影壁,月牙兒心裡有些緊張,如果他們發現找錯了人,會把自己送到鄭府去嗎?

等一行人到了花廳,見到了那男人嘴裡的主人,月牙兒才知道,他們找的真的是自己。

一襲白中泛青的廣袖直領羅衫,上好的香雲紗製成的帷帽,全身無金無玉,卻自有一番氣勢壓人,這女子,是清%e5%90%9f女。

“月牙兒姑娘,一彆經年,可還記得清%e5%90%9f?”

月牙兒仔細回憶了一下,她這輩子也就見過清%e5%90%9f女一次,那還是在她七歲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清%e5%90%9f女找芃娘,隻是還沒呆多久就被芃娘趕走了,也就瞧了眼清%e5%90%9f女那一身動如流水的白色紗衣。

這麼多年了,你還這麼穿呀,月牙兒想著,並沒有開口回答清%e5%90%9f女的問題。

清%e5%90%9f女見月牙兒這樣也不惱,反而笑出了聲來,又心情很好似得喚來小丫頭上茶。卻不是什麼正經的毛峰銀針之類,而是一杯玫瑰洛神茶,乘在妃色半透明琉璃杯裡,香氣倒是好聞,隻是那顏色,怎麼看都跟一杯剛倒出來的鮮血似得。

月牙兒扯了扯嘴角,默默地把茶放到了一邊。

卻見清%e5%90%9f女把帷帽一掀,露出了價值千金的一張臉來。

那張臉細膩光滑,白淨中像是透著光,雙?%e5%94%87似彎未彎,天生就是一副笑模樣,鼻尖玲瓏鼻骨挺直卻無棱角,一雙金絲平行丹鳳眼慵懶地望向月牙兒,眼尾的細紋添的恰到好處,隻讓人覺得是歲月贈給麵前這個女人的禮物。

到底是已經修煉成老狐狸了呀,月牙兒想到。

“怎麼,不喜歡玫瑰茶?”清%e5%90%9f女開口問到。

“我不渴。”月牙兒回。

清%e5%90%9f女笑了笑,語氣很確定地說:“你對我有敵意。”

月牙兒默,任誰被莫名其妙地“請”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都不能安心吧。

清%e5%90%9f女也沒等月牙兒回答,抿了口花茶便說:“你且放心,我找你來隻是受人所托,並不會對你不利。”放下琉璃杯,她又悠悠地開口:“而且,你想做的事,說不定我可以幫你。”

月牙兒皺眉,一雙眼探究地望向清%e5%90%9f女。

那女人卻隻是輕聲說了句:“他來了。”

月牙兒就見到屏風處進來一個三十多歲模樣的男人,他穿著件靛藍暗紋圓領長袍,衣領袖口處皆有金絲繡成的寶相回紋,闐青玉的深雕玉帶上掛著個黛紫色繡獅頭獸爪的荷包,旁邊一塊通體碧綠的寶瓶玉佩。窄腰寬肩,頭頂一方非金非玉的發冠,麵目方正,額紋深刻,兩眼銳利非常。

清%e5%90%9f女款款起身行禮,喚了聲:“宋大人。”

那男人頷首,自顧自地坐到了正位上。

“就是她?”男人瞧了一眼月牙兒,對清%e5%90%9f女說。

清%e5%90%9f點頭稱是,宋大人便開始盯著月牙兒不放。

月牙兒被他看的滿身不自在,隻覺得那男人的眼神跟X光似得,便偏過頭去不想看他。

屋內安靜了半晌,宋大人開口了:“在下東陽宋子衡。”沉%e5%90%9f了一會兒,見月牙兒還是沒理他,便又說:“今日冒然邀請姑娘前來,實是有事相求。”

月牙兒這才直視宋大人的臉,做出疑惑的表情,還是沒有開口。

一旁的清%e5%90%9f女大概是覺得宋大人一個人自說自話太尷尬,便接過話頭對月牙兒說:“姑娘可還記得紫玉姑娘?”

月牙兒一驚,還真是有事?急忙說:“紫玉怎麼了?”

清%e5%90%9f女這時卻望向宋子衡,見他點了頭才說:“清%e5%90%9f七年前曾去蒔竹館找過芃娘問紫玉姑娘的事,當時芃娘說紫玉已經被那年的探花許明滌許公子贖去了,今日請月牙兒姑娘過來,是想問一問當年的事。”

月牙兒再默,這都七年了你還在執著麼。

見月牙兒始終沒有開口,宋子衡有些急了,便對月牙兒說:“不瞞姑娘,紫玉曾與在下有段過往,在下也隻是希望她過得好罷了。”

過得好不好關你什麼事呀。在心中翻了個大白眼,月牙兒說:“唔,你是說柯亭。”

“對,她後來改了這個名。”宋子衡笑了笑。

“紫玉什麼的早就沒有了,我隻記得蒔竹館有個姑娘叫柯亭,”月牙兒抬眼看宋子衡一眼,“如果我沒記錯,柯亭姑娘現在還在蒔竹館,你可以自己去找她呀。”

宋子衡眉頭一皺,正色道:“在下是真心實意的關心紫玉,還望姑娘你不要拿在下取笑。”

清%e5%90%9f女也說:“當年紫玉同姑娘最是交好,這柯亭之事,月牙兒姑娘你久居蒔竹館,想必知道的一清二楚,當年紫玉成為柯亭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還望姑娘你據實相告。”

那時候我才幾歲呀就交好了?月牙兒輕哼,有些不耐煩地對清%e5%90%9f女說:“你不是知道的很清楚嗎,紫玉成為柯亭以後從良去了,現在的柯亭是另有其人,”又望向宋子衡,“不過這花樓裡的姑娘,在大人你的眼裡,不是應該都差不多嘛。”

誰料宋子衡卻搖了搖頭,很認真地說:“紫玉與在下的情誼,非同一般。”

月牙兒嗤笑,“那你不還是拋棄了她。”月牙兒記得清楚,宋子衡嘛,成顯十五年的狀元,初時受紫玉資助,中狀元後立馬翻臉,這種渣男,也就紫玉那種傻姑娘不記恨他。

“她,是這樣說的?”宋子衡愣在原地,過了會兒又說:“確實,是我負了她。”

月牙兒看不慣他這幅德性,冷聲道:“你若真跟紫玉情誼深厚,就該知道她是個怎樣的人。她從來沒跟我提過你,隻不過當年的事太過轟動,時常有人在我耳邊提起而已。”

宋子衡苦笑,說:“從來沒有提過我嗎。”沉默了小一刻,輕歎一口氣,“罷了,我隻是想知道,她後來過的怎麼樣。清%e5%90%9f說她嫁與了許明滌,可是許明滌,據我所知,並沒有去贖她。”

也許是那一刻的宋子衡表情太過悲涼,月牙兒竟不想再為難他,便告訴他:“芃娘騙你們的,她是自己贖的身,後來回老家嶺南去了。”

“嶺南?”宋子衡立馬反應過來,瞪眼看月牙兒,不一會兒又瘋了般笑起來,“竟是去了嶺南嗎。”

“嶺南怎麼了,她老家就在那裡呀。”月牙兒不解。∮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宋子衡自嘲般地搖搖頭,卻沒說為何他聽到嶺南時這麼大反應。

月牙兒並不知道,在宋子衡心中,紫玉並不隻是個花娘。

他總記得,那一年的春闈,考試前一天,他瘋了般衝到紫玉麵前,許諾說我若問鼎,你便是狀元夫人。那個時候的紫玉也就和現在的月牙兒差不多大,她看著宋子衡的眼睛,沉默間就羞紅了臉。

她從腰間取出一個錦囊,金榜題名的刺繡,也不知道準備了多久,說:“這裡麵是我給你求的符,雖說不好帶進考場,但你今天戴一戴也是好的。”

宋子衡緊盯著紫玉閃躲的眼睛,低聲說:“若我今日沒來,你可會去找我?”

紫玉緊張極了,不知該搖頭還是點頭,隻無助地看向宋子衡,又覺得他眼睛太過懾人,隻能轉開了視線。

宋子衡依然看著紫玉,“若我沒來,你便去找我可好?”十二分蠱惑人心的語氣。

紫玉雙手捂住滾燙的臉,也不知道說什麼好,最後隻輕輕地點一下頭。

“那我們,這就說定了。”宋子衡笑了起來,

他長得並不十分俊秀,隻是那一刻的紫玉想,世界上再沒有這樣好看的人了。

隻是世事太過難料,當宋子衡的母%e4%ba%b2嚎哭著要跪在他麵前時,宋子衡突然就明白了,人這一生,大抵是不能有太多件如意的事情。

也有人妄想事事如意,就像那許明滌,結果呢?

極少有人知道,彈劾許明滌的奏章是宋子衡示意禦史寫的,禦史以為新上任的內閣大學士是在排除異己,隻有宋子衡知道,他隻是不想看到那個人的願望終於實現了,卻不是同自己一起。

許明滌去了嶺南,自古孤苦之地,探花郎上任後七年,不曾有過一分升遷。

宋子衡原本很得意的,隻是今日才知道,原來他竟把許明滌送去與她團聚了。

曾經很多次午夜夢回,宋子衡閉著眼靜靜假設,若當初那個傻姑娘如他所言來找他時,他沒有說“在下已有婚配”,而是讓她再等等,哪怕是厚著臉皮對她說一句“魂夢與君同”,今日都不會如此輾轉難安了吧。

如今他已官拜左相,可以肆意出入銷金噬骨處,也可以納良人美妾無數,卻再不敢看到蒔竹館三個字,卻隻能從所有其他人的口中得知她過的怎麼樣。

☆、少年遊

月牙兒實在沒想到,這清%e5%90%9f女竟是個這麼厚道的人。

她知道月牙兒要跑路,不到三日便準備好了一整套女子江湖生存必備物品。

兩套立領麻布男裝,土裡土氣普通至極;一盒特製黑色妝粉,一抹就黑美女無蹤;一大條寬布帶,綁%e8%83%b8綁腰消滅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