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隻一心想著又得抄詩了，便連那瀟碧也拋到腦後去了。

碧虛卻是知道瀟碧的事的，她雖懶得與她結交，卻早早地把館裡重要人物的來曆都打聽了清楚。

這瀟碧其實是個良善人，做花娘這麼些年從來沒有聽說過她為難過誰，要不然也不會這樣安安穩穩地做到花%e5%90%9f。隻是碧虛也聽說瀟碧十四歲的時候本來可以從良的——她的哥哥攢了許多年的銀子從家鄉走到上京隻想贖回這個幼時被老父賣出去的妹妹。芃娘見她哥哥那樣子實在是可憐，被求了幾日便也就同意了。隻是問到當時還叫做絲葉的瀟碧頭上時，她卻死活不願被哥哥贖了身去。

碧虛幾乎能想象到當年的絲葉看到她哥哥那沾滿黃泥的腳時嫌棄的樣子。她哥哥卻隻以為妹妹是在怨恨被家裡人賣到火坑裡去，便跪在妹妹門前哭著念他們家當年遭災實在是活不下去了才會把閨女賣掉，他老父臨死前一口氣不願咽下隻掐著他的手死死盯著他，他知道老父的意思——要把妹妹贖回來。

這哥哥快三十歲的人，媳婦也沒娶，隻把每年多出的銀錢攢起來藏到屋子角落的罐子裡，一年又一年地好不容易讓他攢到了二十兩銀子——二十兩啊，村裡所有人屋裡的銀錢加起來也不過這個數。他這才背上兩件貼滿補丁的麻布衣裳走上來上京的路，還好妹子沒被賣去其他地方，還好妹子還活著。

可是他的妹妹卻不願再見他，還讓人拿來五十兩銀子讓他回去。他要銀子做什麼呢？村子裡哪裡用得著銀子？他隻是想把妹妹帶回老家再尋個實在人把妹妹嫁出去而已呀，若是沒人願意娶妹妹，他便也不成%e4%ba%b2了，自己一個人養活妹妹，寧願吃不飽飯也再也不會委屈妹妹了！

絲葉卻怎麼也不肯再見哥哥一麵，她躲在屋裡流眼淚，不去聽外麵哥哥的哭喊聲，有姐妹來勸她，她就再也不讓彆人進門了。

回去做什麼呢？她早就是一副破敗身子，回那窮鄉僻壤裡哪裡還活得下去？彆說嫁人，就是替哥哥縫件衣裳她怕也隻會把自己的指頭戳成篩子，更何況這上京城裡的繁華早就叫她迷了眼，曾經天沒亮就起來打豬草的日子，她再也不想過了。

絲葉叫人把她這些年來攢下的銀錢全部給她哥哥帶回去，哥哥卻怎麼也不肯收。絲葉想，可是嫌這錢不乾淨？可是你妹子我，也早就不乾淨了呀，何必回去讓哥哥你也被人指指點點的呢？

絲葉的哥哥在她門前跪了三天，沒日沒夜地哭喊讓館裡的姑娘很是瞧了一番熱鬨，第三天人暈了過去，才被芃娘喊了幾個龜爪子把他抬進了客房。

到最後絲葉的哥哥也沒要絲葉的錢，他還想把帶來的二十兩銀子留給絲葉，卻被絲葉從房裡扔了出來，最後他隻讓人給絲葉帶話說哥哥走了，你雖不願跟哥哥回去，但始終是我家的妹子，家門永遠都給你開著。又跪在芃娘麵前求芃娘對絲葉好一點，彆讓絲葉被那些殘缺人糟踐了去。這才又帶著兩身衣裳、二十兩銀子回了家。

過了幾年絲葉哥哥差人送信來說自己已經成%e4%ba%b2生子了，叫絲葉一個人在城裡彆隻顧省錢，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掛念老家的人。又說家門口那棵柚子樹哥哥已經從老李頭那裡買了回來，等以後你回來哥哥給你摘柚子吃。

隻有一直陪在絲葉身邊的丫頭知道，收到信的那一日，那個一直很愛吃柚子的女孩，眼淚把那新做的枕巾都浸透了去。

☆、年紀小

過了個熱極了的夏天，月牙兒開始換牙了。

正是莊上的新鮮水果送進城來的時候，月牙兒卻捂著漏風的嘴巴，哭喪著小臉躲在仙兒懷裡不願出去。

“有新鮮的文旦吃呢，你也不出去？”仙兒問。

“負！粗！續！”懷裡的月牙兒答。

“汪！汪！汪！”糯米丸答。

仙兒：“··· ···”

沒辦法，仙兒隻好讓人把那些剛摘來的柚子蘋果放在月牙兒的房裡，想著她嫌悶的時候可以吃著玩。

碧虛幾天也沒見月牙兒去上課，就自發地來竹裡樓看月牙兒。

“你來乾嘛！不要看我！快出去！”月牙兒見到碧虛來，立馬喊到，隻是那話說的漏風，隻讓人覺得搞笑，沒一點威懾力。

碧虛看著月牙兒那缺了兩顆門牙的嘴，哪裡還管月牙兒那說的不清不楚的話？她笑倒在月牙兒屋裡的美人榻上，隻覺得自己骨頭都要軟了。

月牙兒見碧虛這樣不給麵子，氣的轉過頭去，發誓再也不跟碧虛玩了。

碧虛還逗她：“我說怎麼這麼多天沒見著月牙兒小姐，原來是躲在屋子裡換牙啊。”

月牙兒眼睛都紅了，氣呼呼地站起身來，朝糯米丸手一揮，準備不理碧虛自己到彆的地方去。

碧虛也不管月牙兒，隻繼續躺在美人榻上自己一個人笑舒服了。

月牙兒這邊帶著糯米丸卻不知去哪裡好，仙兒幫芃娘給館裡姑娘送水果去了，耐冬在跟芃娘一起算賬，李三說他今天一天都不在館裡，柯亭和若虛兩個在排練新舞也沒空陪自己。

想了半天，月牙兒決定自己偷偷溜出去玩——多好的機會啊，今天大夥兒都有事要忙呢。

於是這大膽的丫頭就帶著糯米丸，在兜裡藏了兩塊綠豆糕又拿了兩個小橘子，偷偷摸摸地從竹裡樓的小門出了蒔竹館，居然也沒讓人瞧見。

館外的世界那叫一個廣闊！以前出來還有顧雲子跟著，這回可是誰也管不了她了，月牙兒走在街上那叫一個喜不自勝，隻覺得自己都可以飛出這上京城。

她先是一個人去了花鳥市場，以前顧雲子帶她去的多，那裡的許多店主都認識她，這會兒見許久沒來的月牙兒又一蹦一跳的過來了，一個個上前是又%e4%ba%b2又抱的，還有一個大爺指著她的門牙說“看這黑乎乎的缺了條縫，小娃娃你吃東西的時候可要小心喲！”又有喜歡她的大娘塞糖給她，小家夥一點沒推辭就收兜裡去了。

在花鳥市場逛了一圈，想到自己沒帶錢沒法去聽評書，月牙兒就準備去東邊的蓮蓬書齋瞧瞧，那兒可有點遠，顧雲子也不常帶她去的。

光天化日的，街上的人見她這麼個穿金戴銀的俊俏小姑娘帶著條白乎乎的狗走在路上一點也不怕的樣子，還以為她家裡人就在附近，竟也沒什麼人打她的壞主意。

月牙兒走了好半天才到書齋所在的墨石街，正準備往西頭去找蓮蓬書齋呢，卻在街口看到一個望來望去像是走丟了的萌萌小正太。

莫不是我的姻緣終於到了？月牙兒不要臉地想著。

隻見那小正太穿著一身牙白色暗紋雨絲錦的圓領袍子，腰間除了一條金鑲玉的腰帶還掛了個顏色純淨的玉佩，頭發被一個非金非銀不明材質的發冠束在頭頂，麵色紅潤雙頰白嫩，七八歲的年紀，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小男孩。

月牙兒領著糯米丸大搖大擺地走上前去，一副惡霸調?戲美貌少女的樣子對著那小正太說：“小郎君，我乃粉子胡同巷蒔竹館的月牙兒，見你四神無主的樣子像是遇到了什麼麻煩，可有什麼事？我可以幫你喲~”還拿手遮著嘴，生怕小正太看見自己掉了兩顆大門牙。

小正太卻沒想到會遇到這樣一個粉撲撲的小姑娘來跟自己搭話，他見這女孩子六七歲的樣子，一身藕荷色雙窠雲雁錦的襦裙，烏黑的頭發左右兩邊梳成垂掛髻，上麵左右各簪了朵碧玉珠花，輕薄的劉海下一雙黑眸子笑成一條彎彎的線，白嫩嫩的臉蛋上還掛著個小酒窩，許是玩鬨的久了，那發髻便有些散亂了，一縷碎發垂下貼在女孩的左臉邊上，竟襯得那小小的臉盤像是剛燒出來的白瓷一樣。

小正太看的臉都紅了，卻還知道答她：“在下賀昶頡，還沒取字，並沒遇到什麼麻煩。”說完又忙不迭地朝月牙兒行了一禮，一副嬌羞的不得了的模樣。╩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月牙兒覺得心都泡到蜜水裡去了，竟牽起小正太的衣袖問他：“那你怎麼站在這裡啊。”

小正太聽著這撒嬌似得甜糯童聲，小臉更是紅的滴血，卻非要裝作一本正經的樣子對月牙兒說：“我是偷偷跑出來找我四哥哥的，誰知走到這裡卻迷路了，我四哥哥以前說要是迷路了就站在原地等他過來找，所以我才站在這裡等我四哥。”

月牙兒內心的小人無限鄙視地說：你是要等到被人販子拐了去嗎？麵上卻還掛著%e4%ba%b2切的笑容：“你站在這裡等不到你四哥哥的，不如告訴我你四哥哥住在哪裡，我帶你去找他呀。”

小正太就說了：“我哥哥住在東門胡同裡，他說走到東石榴大街上就能看到他家了。”

月牙兒哪知道什麼東門胡同東石榴大街，她也就去過些成衣鋪子玉石坊之類的地方，還好她也不逞能，這會兒就用哄小孩的語氣說：“我也不知道那是哪裡，不如我們一起去蓮蓬書齋等你哥哥吧，要是沒等到我可以帶你回我家讓你住一晚上，明天再叫大人送你回去。”

小正太想了想，又看看月牙兒那漂亮的臉，便點點頭同意了。

月牙兒開心極了，牽起小正太的手就走去了蓮蓬書齋，蓮蓬書齋的老板見過顧雲子帶月牙兒來，也喜歡月牙兒那討喜的模樣，便由著她帶著一個小正太和一條小白狗在店裡看閒書了。

兩人一狗在書齋逛了逛，都沒看上那些書，月牙兒就跟小正太說：“這裡不好玩，我帶你去黑木橋湖看劉瞎子下棋吧。”

小正太奇道：“瞎子也能下棋？”

月牙兒就嗬嗬地笑：“他裝的呐。”

小正太也忘記自己還要等哥哥來找她了，跟著月牙兒就往黑木橋湖走了。

黑木橋湖是上京城的內湖，湖不大，百來尺的樣子，周圍種了一圈柳樹，岸邊還修了一架黑木橋，所以大家就叫它黑木橋湖。以前顧雲子就喜歡帶月牙兒來這吹吹風，賞賞景，偶爾看那些老爺爺們鬥鳥鬥蛐蛐兒，實在沒事乾了顧雲子就會去跟劉瞎子下棋。

等月牙兒帶了小正太過來，卻發現劉瞎子不在。旁邊一舉著鳥籠子的大爺見過月牙兒，這會兒看她找劉瞎子，就說：“喲，這不是月牙兒嗎？你來找劉瞎子？不巧了，他剛回去呢。”

月牙兒也不認生，朝老大爺一笑，說：“我才不是來找他的呢，我來玩的。”卻忘記了拿手遮嘴，老大爺看到那缺了兩顆牙的漏風嘴，笑的鳥籠子差點沒丟嘍，嘴裡還說：“月牙兒你的牙呢？哈哈哈，你的牙跑哪去嘍？”

小正太這才見到月牙兒的嘴，他樂了，卻沒笑出聲，隻覺得原來這麼漂亮的小姑娘也要換牙呀。

月牙兒生氣了，哼的一聲就牽了小正太的手不準備理老大爺了，帶著小正太和糯米丸坐到黑木橋上，兩個人四條小%e8%85%bf搖搖晃晃地垂在湖上，旁邊還站了隻純白毛色的小狗，路過的人竟也不看他們，隻低頭自顧自走著。

秋日午後的陽光照得人心裡暖洋洋的，微風吹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