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月牙兒人小，和院裡的花娘又不可能有什麼利益衝突，紫玉的事情她也確實知道許多，她也就十一二歲的年紀，哪裡藏得住話，一來二去竟遮遮掩掩的都透露給月牙兒了。

月牙兒這才弄清楚了，紫玉在養小狼狗呐！

就是那天占據道德製高點把月牙兒鄙視了一番的男人！

原來那男人名叫唐彥初，乃建安南平人士，三年前到上京來參加會試，卻因舟車勞頓生了病誤了考試。他又不是什麼大富人家，來上京的銀子還是縣裡看他確實有才華才資助的，那還有錢回鄉？

他也是個厚臉皮的，沒錢了就去考中了的同學那裡蹭吃蹭住，今兒這裡借二兩，明兒那頭借三兩，竟也真讓他在京裡呆了兩年還沒耽誤讀書！隻是等到第三年實在是沒人願意理他了，這才走投無路。

也該這唐彥初運氣好，全身上下隻剩一錢銀子的時候，正準備乞討著回鄉呢，又覺得不能來了上京什麼都沒見識就回去了，竟來了蒔竹館想要嫖一嫖那花娘！彆人那也沒去就偏偏去了最喜歡書生的紫玉處。

也不知是唐彥初太會花言巧語還是紫玉腦子太蠢，兩人就這樣好上了！唐彥初沒錢沒關係，紫玉有啊，就這樣，唐彥初竟在京城又好吃好喝呆了一年，這不，下個月就能參加春闈了。

“我們姑娘心善，沒準也是個有福氣的呢，唐彥初可指著天發過誓若是中了進士就來娶我們姑娘的。”

月牙兒聽了心說彆鬨了他都進士了能來娶一花娘？又想到紫玉暗淡的臉，想著這可不行，館裡可是有規矩不讓倒貼客人的！這要是讓芃娘知道了，可有紫玉受的。

她又不好直接跟紫玉說啊拉紫玉啊你可不能犯糊塗去養個小白臉呀，這不合館裡規矩會被芃娘罰去伺候祖師爺的呀。彆說道理紫玉都懂，就是這話也不該她這才四歲的人說的。沒辦法月牙兒又確實喜歡紫玉，不忍心看她犯糊塗，便朝芃娘那使力，心想我這邊好感度幫你刷夠了，你錯再大也不至於罰得你活不下去。

月牙兒便開啟了每日替紫玉刷一遍好感度的日常，動不動就給芃娘說，紫玉又給我縫了個香囊你看好不好看，這玫瑰膏子是紫玉送給我的你聞是不是很香，我今天去看紫玉她說我又好看了一點呢哈哈哈。

這一回兩回芃娘當她是小孩子有個新鮮勁，次數多了芃娘可就懷疑了，莫不是紫玉哄著月牙兒來她這裡要什麼好處？

終於有一天聽夠了月牙兒滿嘴的紫玉紫玉，芃娘受不了了，便把月牙兒抱起來看著月牙兒的眼睛說：“月牙兒乖，這幾日是不是有哪個不長眼的哄你編話說了？”

月牙兒一愣，居然就明白過來她這是好感刷爆了變成反感了，她急了，卻也明白不能救紫玉沒救成還變成害她的人了，就甜糯糯地說：“沒有呀，我喜歡紫玉姐姐嘛。”

芃娘笑的比誰都溫柔，放下月牙兒就不準她再去見紫玉了——她話裡可一點兒也沒提到紫玉。

月牙兒到了都沒明白自己哪裡又錯了，隻抱著仙兒的大%e8%85%bf哭：“仙兒姐姐仙兒姐姐，為什麼不讓我去。為什麼~”

仙兒是什麼都知道的，但也不好告訴月牙兒，就換話題說：“我們去東邊玩。”

月牙兒無奈，隻好由著仙兒把自己帶到藏籜閣被一群花顏參觀了。

也不是每個女人都喜歡小孩子的，見到月牙兒來，也就桃絲、凝波、柯亭三個人迎了出來，其他的姑娘要不還沒起，要不根本對她沒興趣。

桃絲抱起月牙兒，笑著說帶她去園子裡玩，藏籜閣的園子精巧，但哪有倏爾院的大？月牙兒怏怏不樂地點點頭，惹得旁邊柯亭疑道：“這是怎麼了，我們月牙兒還不開心了？”

凝波也覺得奇怪：“是不是桃絲抱著你不舒服？”

這還了得，桃絲白眼一翻朝著凝波：“你個下賤胚子會不會說話，月牙兒呆我懷裡不知道有多舒服。”

凝波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卻也不喜歡桃絲罵自己，便帕子一甩哼了一聲回屋去了。

一邊的柯亭隻好笑說：“這是怎麼了，彆把月牙兒嚇著。”

桃絲也覺得不該在月牙兒麵前亂說話，但他們幾個早就習慣罵來罵去的說話方式，這會兒話都講完了也沒法收回去，就裝作沒事人一樣繼續朝園子裡去了。

仙兒旁觀了全程，心想以後還是少帶月牙兒來花娘住的地方玩。

但這蒔竹館雖大，有意思的地方也就花娘們的住處，竹裡樓連個院子都沒有就是個兩層的竹樓，月牙兒想跑都沒法跑開，隻有倏爾院有個大花園也是月牙兒最喜歡玩的地方，藏籜閣住著八個女人加一群小丫頭，地方大就也有個小花園，其他的得意閣忘言閣藏箬閣彆說園子，房裡都是越精貴越好，恨不得一點地氣都不要接。也不怪乎月牙兒動不動就往倏爾院跑了。

藏籜閣的姑娘們比倏爾院精細，這小花園一月裡就綠意蔥蔥了，桃絲抱累了把月牙兒放下，也不見她像在倏爾院似得四處亂跑。仙兒急了，就問她：“怎麼又不喜歡花園了？”

月牙兒一撇嘴：“我想去找紫玉玩嘛。”話裡竟帶了幾分哭意

桃絲柯亭愣了，這是在嫌棄自己？她們也不怪月牙兒，小孩畢竟什麼都不懂，倒是恨上紫玉了。

柯亭是個不愛挑事的，就什麼也沒說，桃絲卻咽不下這口氣，便細著嗓子說：“誒喲我的月牙兒啊，你可不能什麼人都%e4%ba%b2近。”又見仙兒臉色不怎麼好，就對仙兒說：“這怎麼著，我們月牙兒跟紫玉那蹄子那麼好了呢。”

仙兒也氣著紫玉呢，這會兒便怪裡怪氣地說：“紫玉？那可是個會做夢的。”

柯亭笑了，像是真開心地說：“也得有那個福氣把夢做完呀。”

月牙兒聽完，她覺得自己像是懂了一點，但梳理下自己的小腦瓜，發現確實什麼也沒聽懂呀我去！

她又不開心了，覺得自己智商受到了壓製，便吵鬨著要去找糯米丸。

正和了仙兒的意，就抱起月牙兒跟桃絲柯亭告辭回竹裡樓了。

這邊月牙兒抱著糯米丸在地上打滾，那裡仙兒急忙把下午的事說給芃娘聽了。

芃娘正在核對莊裡的帳，忙的腦子發昏，又聽到桃絲在月牙兒麵前什麼葷話都不忌諱地說了，一時氣悶地站了起來。也不管帳了，直接就對仙兒說：“以後不準月牙兒去那些個地方。”

仙兒又急了：“總不能把月牙兒一直放在竹裡樓啊，彆還憋出了病症。”

芃娘想想也是，就想著要給月牙兒找點事做。一時又想起月牙兒都四歲了還大字不識一個呢！就忙把李三喊來，說：“你去瞧瞧，有哪個老先生正閒著的，請過來給我們月牙兒開蒙。”

仙兒和李三都無語了，心道芃娘這真是昏了頭，但也不能直接跟芃娘說哪會有讀書人來妓院給小孩子教書的，李三想了想就說：“這怕是不太容易。”

芃娘這會兒也明白過來了，一時覺得心下大慟，竟眼睛都紅了起來，“那，總不能誤了月牙兒啊。”

仙兒也明白這天下也沒有請正正經經的先生給妓院的女孩兒開蒙的道理，但要請來那些教女支女學識的也萬萬不能——所謂術業有專攻，那些個先生教出來的可不就是徹徹底底以色侍人的女支女。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芃娘一會兒想著月牙兒那張一看就知是美人的臉，一會兒又想著蒔竹館裡大大小小的齷齪事，像是下定了決心開口：“那便讓我們月牙兒去書院念書？”

李三倒沒那麼多糾結，他隻念叨：“小女孩念個什麼書。”

芃娘氣急：“不念書？就讓月牙兒長成滿腦子漿糊的以後被人欺負了去？”

李三在外麵是個羅漢，在這竹裡樓可威風不起來，他見芃娘眼淚都要流下來了一時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便諾諾道：“我這就去找還不行嗎。”

芃娘冷靜下來，就朝李三點點頭，又說：“你儘心點，我當月牙兒就是我的女兒呢。”

李三一琢磨，笑的皺紋都起來了，說：“誒，我也當月牙兒是我女兒。”

芃娘一張俏臉騰的紅了起來，卻不知說什麼好，“你！你不知羞恥！”

李三哪還管她，轉頭便去找名聲好又願意讓月牙兒進學的地方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芃娘眼風一偏，竟看到仙兒正在旁邊捂著嘴偷笑呢！更是臊的埋頭算賬去了。

還在打滾的月牙兒一點兒也不知道，她的童年已經不像是她以為的那樣隻管吃吃喝喝就好了呢。

隻是她滾著滾著，突然就覺得不對——仙兒和桃絲她們，明明就是知道紫玉的事了啊！

要不然紫玉一個小小的花女哪會讓桃絲柯亭這樣掛心？

她也不滾了，直起身子，做思考狀。

連仙兒都知道了，那芃娘怎麼可能不知道？

這麼說她刷了那麼久的好感完全就是無用功？

月牙兒瞬間覺得自己實在是太蠢了——她都能知道的消息這蒔竹館上下哪能再瞞著芃娘？怕芃娘還是最早清楚的那一批呢！她愣愣地看著糯米丸，又覺得奇怪——也不見芃娘罰紫玉啊。

月牙兒又糊塗了，一時覺得自己的腦子實在不適合做這種高耗能運動，隻抱起糯米丸看著它圓滾滾的眼睛在心裡說：月爾摩斯·糯米生計劃宣告失敗！

等仙兒回來一看，得，這兩小家夥還在地上滾呢。

☆、上學堂

三月，正是柳絮桃花飄滿京城的時候，天還沒亮月牙兒就跟著李三去見師父，這心兒就跟那柳絮似的一會兒飛到這裡，一會兒又飛到那裡。

師父是上京城西山旁邊一個小縣城裡有點名氣的老先生，今年已經七十八啦，月牙兒才四歲多，一老一小也不在意男女之防。

按理女孩兒讀書是要請先生上門相看再上門來教的，隻是不管是哪個先生，一聽要去蒔竹館，立馬就吹胡子瞪眼的趕人了。芃娘沒法，隻好讓李三帶著月牙兒一間書院一間書院的跑，安慰自己正好也讓月牙兒看看地方省的月牙兒自己不喜歡。

這已經是第四個先生了，前三個看到月牙兒的時候倒是笑了幾下，但一聽是蒔竹館撿來的女孩兒就都不敢收了——這一院子的可都是男娃子呢。

李三隻好越找越遠，想著或許鄉下地方沒聽說過蒔竹館呢？

可是哪個書生年輕的時候沒懷點春？上京的花樓怕是沒人比他們更清楚了！等到老了，一個個都知恥明理了，竟一點兒也不敢沾惹蒔竹館了。

趕了兩個時辰的車，天也大亮了，月牙兒可算到了這書院，院門口掛了塊匾，月牙兒倒是看懂了上麵的幾個字：西山書院。——這名字可真直白。

老先生端坐明堂，今日太陽好，陽光從屋頂透下來照得老先生的白胡子都一飄一飄的，旁邊站了一個小童子，十一二歲的樣子，瘦削的臉上看不清五官，穿著一身麻布書童裝，看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