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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燈泡,本來就是姚連發叫的,說省電,可是,彆說三三寫字看書,就是姚小疼、姚小改在燈下縫鞋墊,也是有點暗了。可這個燈泡沒壞,非得要換的話,姚連發大概又要嫌費電費錢了。

姚連發吃過晚飯出去了,大概是找老家商量填溝的事情了吧,畢竟祖墳上頭做一些改動,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的。姚三三索性搬了個凳子站上去,把那燈泡一擰,屋子裡便陷入黑暗了。

姚三三摸著黑下了凳子,就進了裡屋找張洪菊。

“媽,外屋燈泡閃壞了。”

“閃壞了?怎麼壞了呢?”

“時間長了,誰知道它怎麼壞了!”

“那叫你大姐再去買一個吧,總不能這樣摸黑。”張洪菊說,“那抽屜裡你找一找,興許有錢,沒有就得等你爸回來了。”

姚三三拉開左邊的抽屜,翻了半天,找到兩張一毛的,中間抽屜鎖著,三姐妹也不敢隨便開,姚小疼從身上又掏出兩張毛票,這是往常姚連發不在家,給姐妹三個買鹽買火的,姚三三接過錢出門,到老齁的小賣部,買了個25瓦的燈泡來。

燈泡換上,屋裡亮堂多了。

姐妹三個,姚小疼、姚小改沒了旁的事,都在燈下縫鞋墊,當地人有繡鞋墊的習慣,兩雙鞋墊對麵繃在一起,當中隔了好幾層麻布,用的“對針繡”的方法,像納千層底那樣,一針一線納成的,納好後從麻布當中割開,鞋墊上便縫成了天然對稱的圖案,梅花,鴛鴦,石榴……有字有花,鮮豔古樸,柔軟且透氣吸汗,十分具有地域特色。

姚小疼、姚小改年紀雖然不大,但針線活卻做的十分好,那鞋墊的針線,縫的細密勻稱,一看就是好手工。

姚三三一邊翻開課本,一邊忽然就想,這樣純手工的花鞋墊,要是賣到大城市去,非得被城裡人當作藝術品不可。她想著自己就笑笑,走火入魔了,如今滿腦子都是怎麼掙錢,就算這鞋墊能到大城市去賣,也不是她現在就能做到的。

姚三三專心做完了當晚的作業,便找出五年級上冊的課本,先從數學開始,一課一課的認真複習。數學這東西,一節扣著一節,要多下些工夫,語文的話,她打算往後早上早點兒起來,背課文,複習生字詞,先把基本的東西鞏固好,旁的才能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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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自製的撈網,姚三三利用下午放學的時間撈烏拉牛,到了星期六,居然也撈了一滿瓷盆。九十年代初還沒開始雙休日,農村小學都是上五天半課,休息一天半,周六下午放學,姚三三開始擺弄這些烏拉牛了。

當時,農家吃這東西,還少有帶殼炒的做法,尋常便都是清水養兩天,讓烏拉牛吐淨了泥,上鍋一煮,烏拉牛便都張開了,拿針挑出肉來,炒韭菜,炒辣椒,那是十分鮮美的。

姚三三刷乾淨家裡的大鍋,把烏拉牛衝洗乾淨放進去,架上火燒開,揭開鍋一看,烏拉牛都已經張嘴了,她就拿了個大笊籬撈出來,搬個小板凳坐在鍋門口,找大針一個一個地挑。

姚三三左手捏起一個烏拉牛,右手拿針靈巧地一插一挑,前頭的烏拉牛肉就挑出來了,後頭的內臟,臟東西,自然就留在了殼裡。她正挑得專心,二叔家的兒子,二文領著三文,打從門口過去。

兩個小孩看見她弄了一堆的烏拉牛,一溜小跑過來問:“三姐,你哪弄這老些烏拉牛?”

“撈的唄!”姚三三不住歇地回答。

“炒韭菜好吃,給我吃點行不行?”

“不行!”姚三三十分乾脆地說,“我這是留著賣的,我自己還舍不得吃呢,你要吃,叫你媽去撈。”

“膈應,什麼好東西,又不是你買的,你都舍不得。”姚二文撇著嘴說。

“我辛辛苦苦撈的,費事巴拉挑出來,憑什麼我就非得給你吃?你家平常弄什麼好吃的,怎麼沒給我吃過一口?”

姚三三這麼一呲吧,二文隻好領著三文走了。

一個多老大的烏拉牛,隻能挑出小拇指甲那麼大的一丁點肉來,費了一下晚工夫,姚三三跟前堆起了一堆烏拉牛殼,隻挑了一大碟子的肉。姚三三大估摸,頂多也就一斤半的樣子。

這東西,她收拾得乾淨利索,飯店裡應該能要,就是不知道能給幾個錢一斤了。

姚三三挑完了烏拉牛肉,看著太陽已經西落了,西邊天際火燒的一片紅,這烏拉牛肉就隻能明天一早去賣了。這五月初的天氣,晚上放涼水浸著,應該壞不了。

姚小疼、姚小改還沒回來,姚三三抓了一把笤帚,打掃了滿地的烏拉牛殼,就去弄飯。她隨手抓了一撮烏拉牛肉,打算給張洪菊燒碗麵疙瘩湯,還沒弄好,姚老奶匆匆來了。一來到,就衝著姚三三說:

“三三,你弄烏拉牛肉了?你弟要吃,你彆使拐怪,你給他點。”

剛才沒答應給他吃,使喚他奶來要了?姚三三心裡好氣又好笑,就說:“奶,我自己好幾天撈的,又煮又挑,弄了一下午,我自己還舍不得吃呢,二文三文都不小了,要吃他自己不能撈?”

“他是你弟,你自己吃不吃,都該給他吃點,他不是還小嗎?”姚老奶說,“你這麼大丫頭了,跟小孩搶什麼食?”

“奶,二文才比我小幾個月吧?”姚三三說,“我跟他搶食,還是他跟我搶食?我到他家去搶了嗎?這烏拉牛肉,是我自己弄了留著賣的,我賣了攢學費,二文要吃,叫二嬸子拿五塊錢給我!”

“你……你這小瘟丫頭,他是你弟,咱家有啥東西,還不是儘著他吃?有你這樣做姐的嗎?”

姚三三把笤帚一丟,說:“他是我弟,你也是我奶,你往常弄點什麼好飯,你都叫二文、柱子他們去吃,你怎麼從來沒叫咱家姊妹三個去吃?我今晚上就沒菜吃呢,你跟二嬸,怎麼不端碟子菜給我家?”

姚老奶一口氣噎在嗓子頭,氣哼哼地轉身就走,一邊走一邊罵罵咧咧的:“這小瘟丫頭,可了不得了,油鹽不進,反了教了,不就是一點臭烏拉牛肉嗎,什麼好東西……”

到底誰油鹽不進?人偏心偏到這個地步,居然還理直氣壯!姚三三看著她奶離開,低下頭繼續燒鍋。

第二天一大早,姚三三早早起來,把涼水浸著的烏拉牛肉撈起來,控乾了水,怕塑料袋路上捂了,就撈在白瓷盤裡,找了個籃子拎著,步行到六裡路外的鎮上去。她先來到看見的頭一家飯店,一大早沒客人吃飯,兩個廚子正蹲在門口殺魚。

“大叔,你這店裡要不要烏拉牛肉?”姚三三主動上去打招呼,“我昨晚剛挑的,乾乾淨淨的,好著呢!”

其中一個廚子直起腰,瞅了她籃子一眼,說:“挑好的?你問問老板吧,老板娘在裡頭。”

姚三三就進了飯店,看見一個中年婦女正在收拾桌子,姚三三忙說:“大姨,你這店裡要烏拉牛肉嗎?挑好了的,乾淨的。”

那婦女看看她籃子裡的烏拉牛肉,異奇地問:“這是你弄的?”

“嗯,我自己弄的,你放點韭菜辣椒,炒給客人吃,肯定受歡迎的。”

那婦女又問:“就你自己來的?你家哪的?”

“我家土溝村的。”姚三三回答說,“我自己來的。”

“這麼點小人人。”那婦女感歎一聲,說:“我留著吧,街上買一塊一、一塊二一斤,你這個,給按一塊二行不行?”┆┆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行。”姚三三說。她並不知道街上的價格,但感覺那婦女也不能騙她這樣的小孩,再說,這東西也就是個工夫錢,農村人最不缺工夫,想來也不會多貴的,這個價錢想著也合理了。

那婦女就找了個木杆秤,稱了一下,說一斤三兩多一點。

“一斤一塊二,三兩三毛六,我統共給你一塊六毛錢吧!”

姚三三拿著那一塊六毛錢,心裡忍不住一陣興奮,這是她頭一回掙到的錢,四個放學後的下午撈,一個星期六的下午挑,掙到一塊六。錢很少,可總算是她自己掙錢了,姚三三看到了一絲掙到兩百塊的學費的希望。

☆、第7章 打二文

姚三三頭一回去賣烏拉牛肉,賣了一塊六毛錢,錢不多,但她覺著,隻要有路子,掙到上初中的學費總算有指望了。

第二天星期天,姚三三早早起來收拾了,就去水庫撈烏拉牛。村西的水庫,算是本地區大型水庫了,上千公頃的水麵,遠遠的看不到邊,水麵上不時有一群群水鳥飛起。從姚三三站的地方,遠遠能望見水庫北邊高大的大壩,聽說靠近大壩的地方,水有幾十米深。

姚三三家住的土溝村,在水庫西岸,水庫她不擔心掉進去,她能到的都是淺水區,水庫的水底下比較平坦,不會陡然變深的,隻要她不貿然往深水裡走,頂多也就是滑倒了,濕了衣裳。邊上的淺水區,冬天就是大片的灘地,春天漲水了,那水也就是沒著小%e8%85%bf深,烏拉牛也比旁的水塘子裡多,姚三三一上午工夫,就撈了大半籃子。

姚三三拎著籃子往家走,經過一條土堰,遠遠看著她爸姚連發,扛著個鐵鍁回來了。姚三三便叫了一聲:“爸。”

姚連發今天看上去心情還不錯,估計是把祖墳的那個水溝填上了。他看見姚三三拎著籃子,知道她這幾天撈烏拉牛賣錢,在姚連發眼裡,這不過就是小孩子瞎折騰罷了,由著她,她能掙幾個錢?

“正經活不乾,瞎折騰。”

姚連發呲吧了一句,自顧自扛著鐵鍁走家,姚三三便跟在他後頭也回了家。她擱下籃子,把烏拉牛倒進盆裡,就去水缸裡舀水,哪知道水缸的水已經要見底了。

中午弄飯要用水,姚三三瞅瞅姚連發,他進了屋坐下就沒出來,姚三三隻好自己找齊水桶扁擔去挑水。吃水井在村西頭,一裡多路,姚三三個子小,就隻打了大半桶水,挑著往家裡走。

姚三三扶著扁擔,一隻桶在身前,一隻桶在身後,費勁地挑著水桶往家走。她個子小,水桶又大,也就是勉強挑離地麵,扁擔一上肩,壓得肩膀子疼,她一路上歇了兩三回。走到離家不遠的地方,便看見二文、三文兩個小孩在路邊土堆上玩。

見姚三三挑水過來,兩個小東西嘀咕了幾句,忽然二文笑嘻嘻跑過來,從姚三三身後饒了一圈,又跑開了,姚三三也沒搭理他,三文緊接著又跑過來,在姚三三身後停了一下,也是嘻嘻哈哈跑開了。

二文三文跑到路邊,瞅著姚三三得意地笑。姚三三覺著不對勁,她擱下挑子,扭頭一看,後邊那桶水裡,桶底好多泥沙,水上麵還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