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熔鑄成辟邪珠,分予百姓,替他們承受病痛之苦。”

“燕王得到了上天的指示後淚流滿麵,在佛前長跪不起。後來,他按照佛祖的指示,將佛像融化,鑄成辟邪珠分予百姓。在佛祖力量的加持之下,那駭人聽聞的瘟疫竟然得到了控製,染病的百姓紛紛好轉。那條焚殺的政令自然就不了了之。經此一事,燕王在民間聲望大盛的同時,鄭氏借燕王的名義頒佈屠殺令的風言風語也在市井之間傳揚開來,愈演愈烈,屢禁不絕。鄭氏老家主年事已高,驟聞此事之後竟然生了病,藥石無醫,不久之後便撒手人寰。”

———這也是鄭氏一族由盛轉衰的關鍵轉捩點。

眼見著故事越講越偏,祝淩將對話重新引回最初的問題上:“如果真是這樣,在瘟疫結束後,絕對有不少人搶著要為佛祖重塑金身吧!”

怎麼可能會發生缺錢的情況呢?

老和尚回頭看了祝淩一眼,臉上帶著慈祥又悲憫的笑容:

“在昌黎郡瘟疫結束後,昌黎郡的一個村子裡,天生異象,彩霞漫天,當時駐守昌黎郡的將領派人去查看後,發現村子裡的空地上突兀地多了一尊近五米高的石質佛像。”

“燕王命人將這座石質佛像迎入普照寺,又派人給這座石質佛像表麵鍍金。但無論如何,佛像的金身隻能鍍上一半,多出來的部分,無論多少,第二日清晨查看時便會莫名消失。後來,燕王說他夢中得到上天的旨意,說因為佛祖代替百姓承受苦難,所以鑄不了金身。”

祝淩總覺得有點說不出的微妙。

燕王這樣一弄,燕國百姓要是不信佛,那才奇了怪了。而佛講求“不修今生修來世”,今生受苦是在還前世的債,今生行善是在積來生的德。也就是非常委婉地告訴別人“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順應命運才是最好的。

而且,祝淩想起《燕國誌》裡,燕王鑄造純金佛像的理由———

“王夜有夢,見先王掩麵泣淚,慟然同泣,先王曰:‘吾功德有缺,與地府徘徊難去。吾兒須替我以金鑄佛祖像,以圓功德。功德圓滿則上天受封,庇佑燕國子民!’。”

就是因為這個理由,燕王幾乎搬空了大半個燕國國庫,就為了鑄一尊純金佛像。當時文武百官紛紛上諫,極力勸阻,燕王仍舊一意孤行,直到瘟疫爆發,絕地翻盤。

【好傢夥好傢夥!】係統小白雲在意識空間裡海豹鼓掌,【先不說借助老燕王托夢來強調自己的被過繼之後地位名正言順這件事,就瘟疫爆發後那一手欲揚先抑,也玩得太漂亮了!】

百姓先前有多恨燕王的荒唐無道,後麵就有多感激他這荒唐的堅持,正是因為他非要鑄佛像的舉動,才救了一郡百姓的命啊!

而這舉動,又與老燕王托夢對上了!

這證明什麼?

這什麼證明了天子果然是受命於天的!

這座佛像的存在,擴大了普照寺的知名度,讓越來越多的百姓信佛,而篤信的百姓越多,燕王受命於天的形象便更加牢不可破。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燕王老年時昏庸成這樣,也沒有聽說燕國有什麼造反行為出現。

係統小白雲現在滿頭問號:【這能力和行為……早年和晚年真不是兩個人嗎?】

祝淩也想知道。

她本身並不信這些怪力亂神之說,無論是佛祖降下旨意以金身鑄辟邪珠為百姓擋災,還是佛像替百姓承受苦難所以鍍金身的金子莫名消失……她第一反應都是人為。

祝淩:“燕王給佛像鑄金身,鑄了幾次?”

老和尚對她伸出一個指頭。

一次不太可能,祝淩猜測:

“十次?”

老和尚搖搖頭。

祝淩麵上露出點驚愕:“總不能是……一百次吧?!”

老和尚笑而不語。

祝淩:“???”

她在心裡由衷地發出感慨,早年的燕王,好特麼有耐心,也好有錢啊!!!

她好奇道:“燕王為什麼會給佛像貼一百次金身?”

“老僧提議的。”老和尚慢悠悠地在祝淩前方走,“世人本就難對自己未曾經歷過的事感同身受,昌黎郡一郡人所受的苦,所遭的罪,在結束後,過不了幾年,就會淪為他人口中閒聊時的談資,與其讓他們的感激在年歲的流逝中漸漸淡去,倒不如讓他們一輩子都牢記於心。每日為佛像貼金,持續整整一百日———無論是誰見了,都會永生難忘吧!”

“百世昌隆賴先輩,千秋功德垂子孫。”老和尚說,“這一百次,寓意也極好。”

祝淩突然笑出了聲,她道:“方丈,我好像明白了。”

老和尚也對她報以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唯有小白雲雲裡霧裡,摸不著頭腦:【我沒明白,百日貼金,這怎麼看也不缺錢啊?】

“缺錢的不是燕王。”祝淩的意識小人在意識空間裡揉了一把小白雲,“瘟疫是病,怎麼可能因為一顆辟邪珠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真正治好百姓的,是大夫研發出來的藥方,是從其他地方收購來的藥材,是讓政令被拖延時的上下打點———這些東西都是需要很多錢的。”

那些金子,約莫都填到先前造勢的大窟窿裡去了。

百日貼金,用之於民。

【那———】小白雲撓了撓自己頭頂圓滾滾的金太陽,【昌黎瘟疫的事,究竟是鄭氏想坑燕王,還是燕王想設計鄭氏?瘟疫是人為,還是天意?】

【怎麼感覺像是燕王在牽著鄭氏的鼻子走啊?】它不解道,【能在老燕王時期血雨腥風中活下來的鄭氏,沒道理這麼拉吧?】

“你有這種感覺……”祝淩說,“大概是因為成王敗寇吧。”

歷史,不從來都是由勝者書寫的嗎?

第120章 活閻王

◎連人帶盒兩三斤。◎

穿過昏暗的廊道,就是一大片鋪著青石板的空地,空地盡頭有幾間屋舍與空地四周高聳的院牆相連,正中間同樣種著一顆銀杏樹,樹下有一張木頭桌子,一張躺椅並幾個小凳。

老和尚從桌邊拖了個小凳,隨手拂去凳子上的落葉,一%e5%b1%81%e8%82%a1坐下來,沒有半點大師的形象。

“你自己挑個地方坐。”他從桌上胡亂堆著的書堆最上方隨手抽了一本,靠在那棵銀杏樹幹上看起書來。

陽光傾瀉,滿地金黃,微風吹過,帶來植物特有的清新氣息,這本該是讓人心生寧靜的一幕,祝淩卻總覺得不舒服。

她的目光落到那高得不合理且封的嚴實的院牆上。

“燕王特意找人封的。”老和尚不疾不徐的聲音傳來,“就是高了點的圍牆,沒什麼好看的。”

祝淩的目光在這四方天地裡一晃,不由得皺眉:“他有毛病?”

四四方方的院牆,像是一個口字,木在其中,則為困,人在其中,則為囚。

“你怎麼和你老師一個德行?他第一次來也這麼說。”老和尚笑著翻過一頁書,“你都不問我把你帶這兒來做什麼?”

“方丈能告訴我的定然會告訴我,不能告訴我的我問了也沒用。”祝淩躺在那張唯一的躺椅上,晃晃悠悠地,像一條沒骨頭的鹹魚,陽光透過銀杏茂密的枝葉灑落在她臉上,她隨手從桌上抓了一本書,翻開往臉上一蓋,“方丈要是沒什麼事,不如讓我偷個半日閑?”

她昨天忙了一天,半夜又起來看預告,早上被一通驚嚇還灌了半碗藥,之後又坐了那麼久的車,人早就累了。

“我今早收到他的信。”老和尚道,“那信上說要我適當開解開解你。”

他笑道:“我倒是覺得你沒什麼好開解的,若是可以,你怕是躲閑能躲到地老天荒。”

祝淩帶了一點笑的聲音從書下傳出:“知我者,方丈也。”

終於有人透過她的外表看透她鹹魚的本質了!

“不管你後麵打算怎麼做,身份記得安排好,現在的身份太不嚴謹了。”老和尚又翻過一頁書,“誰家寒門學子是你這樣的?”

“寒門學子怎麼就不能是我這樣的?”祝淩懶洋洋的,

腳尖在地上一蹬,躺椅吱呀吱呀地晃,“我生來就天資聰穎,老天追著餵飯吃,我也沒辦法呀!”

“追著餵飯吃也不是這麼個喂法。”老和尚笑著搖了搖頭,“現在你還沒入官場,與那些老狐狸沒有直接的利益衝突,他們就算查到你不對勁,也會揣著明白裝糊塗。”

但若是有了衝突,她簡直滿頭小辮子,一抓一個準。@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我沒這個想法,正好老師也不打算讓我入朝堂。”祝淩打了個哈欠,“我懶歸懶,但要是有人想沖我伸爪子,那也是要剁掉的。”

“這麼凶啊?”老和尚突然說,“要不抽個簽?”

“方丈不是說我不信,所以沒什麼好抽的嗎?”祝淩把蓋在臉上的書拿下來,目光看向他,“怎麼又改主意了?”

“抽著玩玩。”老和尚像變戲法似的摸出個籤筒,“本來在大殿裡可以喊你焚香,那香是特製的,燃得也快,簽文一會兒就出來了。不過我懶得往回走了,就用籤筒湊合湊合吧。”

老和尚先自己搖了搖,搖出一枚下簽,他撿起來麵不改色地塞回去,然後重新開始搖。

祝淩:“……?”

這也太隨便了吧?

“啪嗒———”

第二枚簽文落下,老和尚撿起來,看了看上麵的字跡,撇了撇嘴,再次塞了回去,開始搖第三次。

迎著祝淩疑惑的目光,他解釋道:“那個我不太喜歡。”

祝淩:“……行吧。”

她長這麼大,第一次看到這樣抽籤的。

好在第三次是枚上上簽,老和尚意猶未盡地停了手:“今日宜聽書,忌口%e8%88%8c之爭。”

他把籤筒收起來:“既然宜聽書,就你手上那本,念給我聽聽吧。我老眼昏花了,實在是力不從心呐!”

祝淩:“???”

敢情所謂的抽籤,就是他抽?

老和尚像是看透了她要說什麼,強調道:“你不信當然不抽!”

祝淩無語:“……您好像也不是那麼信吧。”

“我怎麼不信了?”老和尚反問,“上上簽我肯定信啊!”

小白雲在意識空間裡震驚:【這不就是選擇性相信嗎?!】

抽到好的,它說得對,抽到不好的,它不準。

簡直雙標得明明白白。

“我一個老人家,好不容易才抽到枚上上簽,你就不能滿足一下我的心願嗎?”

好、不、容、易。

祝淩沉默了一瞬,她打開了自己手中的書,翻到序言的部分,慢慢念了起來:“蓋聞二儀有像,顯覆載以含生;四時無形,潛寒暑以化物……”

老和尚靠在銀杏樹幹上,閉著眼睛聽他早就爛熟於心的書。

等祝淩念道“是知惡因業墜,善以緣升,升墜之端,惟人所托”時,老和尚突然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