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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酸,猛地伸手推了他一把,道:“好端端的,你說這些做什麼?沒得惹我這樣難過。”

皇帝卻靠在牆上,看外頭的燈火通明,他問道:“阿阮,你可信命嗎?”

阮琨寧道:“我不信,我隻信我自己。”

“真巧,”皇帝沒有看她,而是依舊盯著窗外,道:“我那時候也是這樣想的。”

阮琨寧拖著椅子走到他身邊坐下,一臉狐疑的問道:“你又要搞什麼鬼?”

皇帝卻側臉看她,麵上的那個酒窩露出了淺淺的一點痕跡,道:“這是第二個故事了,阿阮可要聽嗎?”

阮琨寧看著他,卻覺得他大概隻是想找一個人傾訴,便順從的點了點頭。

皇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微笑道:“那也是我八九歲時候的事情,對,就是在我們姐弟三個相依為命的時候,發生的事情。”

他靠在牆上,仰起了頭,似乎在構思應該怎樣開口,許久才道:“那時候,我剛剛才得手了一隻肥羊,卻在拐角處遇見了一個和尚,我往左,他也往左,我往右,他也往右,我問他,‘和尚,你擋住我的路做什麼?’,你猜,他說了什麼?”

阮琨寧無從猜起,隻好搖搖頭。

皇帝輕聲笑道:“他說‘天子在此,自當一見。’”

阮琨寧大吃一驚。

皇帝卻繼續道:“我那時候也說不出是信還是不信,卻也不打算搭理他,隻叫他讓了路,便離去了,直到後來先帝建都金陵,我才再一次見到了他,”他笑著看了看阮琨寧,道:“也就是寒山寺的永空大師。”

阮琨寧腦子裡頭亂糟糟的,也說不出什麼來,隻是呆呆的盯著皇帝瞧。

皇帝也不想從她嘴裡頭聽出什麼來,含笑道:“那時候見了,我已經是儲君,他問我‘貧僧說的可準麼?’,我說‘準不準都是我自己的事情,與你何乾?’便走了,留他獨自在那裡笑了很久……”

一旁的香爐散發著嫋嫋的青煙,連皇帝的聲音似乎都帶上了一絲迷霧,他緩緩道:“那時我還很年輕,對佛法來世嗤之以鼻,永空大師同我說‘你這一生,會與自己命定之人失之交臂,嘗儘情苦’,那時候,我把這句話當笑話。”

他歪了歪頭,向著阮琨寧苦笑:“後來,我成了萬人之上的皇帝,又過了十幾年,見一切都很如意,就很得意的去找永空大師,我同他說,你說的話是不準的,我直到今日,都快活的緊,還不曾遇見那個叫我受儘苦楚的人。那時候,他的神色很平靜,隻是同我說,明日陛下隻要出宮,就一定會遇見的。”

皇帝似乎沉浸在了回憶裡,許久才問道:“若是你,你會相信嗎?”

阮琨寧眼睛眨了眨,沒有說話。

皇帝似乎也不打算要她的答案,隻是自顧自的道:“我想著,能叫自己傾心的女人,總該是個絕色,好認的很。第二日,大清早就出宮了,花了一上午沒遇見什麼人,中午隨便吃了飯,到了下午還是沒遇見什麼人,說出來也無妨,其實那時候,我已經準備好去好好取笑永空大師了,卻在準備回宮的時候遇刺——是盧氏救了我。”

阮琨寧平靜的麵容一抖,心裡簡直是驚濤駭浪,原來,怨不得皇帝會那樣容忍盧氏,甚至縱容她騎到了蘇貴妃乃至於皇後頭上,原來如此!

皇帝似乎沒有見到她的神色,隻是繼續陳述自己的故事:“盧氏出現的不正常,同二皇子牽扯不清,我都知道,但還是很想知道這個女人究竟是如何叫我受儘苦楚的,所以就一直留著她。可惜,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

他看著阮琨寧的眼睛,目光炯炯:“後來,機緣巧合之下,我去了回音穀,在那裡遇見了你。”皇帝自嘲的笑了笑:“也許你不相信,我第一眼看見你就知道,這一生,就是這個人了。”

阮琨寧的吃驚徹底的流露在了臉上,皇帝像是沒有看見一般:“我第二日去見了永空大師,我同他說,你算的是錯的,我的命定之人原來並不是那一日遇見的盧氏。他隻是不吭聲,我以為……我以為他是被我說的啞口無言,今日才知道,原是在看我的笑話……”

阮琨寧想了想,還是問道:“我不太明白這一切之間的聯係……”

皇帝似乎覺得很有趣,輕輕笑了笑:“我那時候吃慣了山珍海味,對那些不感興趣,所以隻隨便找了一家小店。”

阮琨寧一顆心跳的飛快,隱隱約約的,似是明白了什麼。

“那家店味道尚可,並無異常,隻是,在我離開那裡時,”他輕笑一聲,卻不覺有多少笑意:“有個小姑娘,冒冒失失的撞到了我身上。”

皇帝伸手比了比自己的大%e8%85%bf高度,笑意中竟有些酸楚:“那時候,她才這麼高,貿然撞到我身上,也被嚇了一跳,連忙向我致歉。”

“一個小姑娘罷了,又不是有意,我同她計較什麼呢,”皇帝抬手去端茶盞,隻是手顫的厲害,終於還是作罷了:“後來出了街道,我就碰上玉奴了……”

“那時候也沒多想,還是過了許多年之後,我才隱約想明白——興許,玉奴同那小姑娘,本就是一起的呢。”

他看向阮琨寧,目光中是毫不掩飾的感傷:“既然如此,同玉奴一道出去玩兒的小姑娘,又會是誰?”

“本來還不覺有什麼,”皇帝聲音都有些顫,許久之後,才道:“可是後來,越想便越難過。”

“我風華正茂的時候,阿阮還那樣小,”素來剛硬的男人,到了此刻,竟也有片刻的哽咽:“——原來一開始,就全都錯了。”

作者有話要說:  記不得的去看20章嘛,那裡有伏筆的

還有,那真是神奇的一天啊,阮阮先是遇上了黃桑,隨即又遇上了師傅呢︿( ̄︶ ̄)︿

還有,你們會想打我嗎?

第250章 歸趙

這一段話, 他語氣極輕,可落到阮琨寧心底去,卻似有萬鈞重, 壓在她心裡頭, 直叫人喘不上氣來。

她心裡頭五味俱全,一時間反而說不出什麼來。

沉%e5%90%9f了一會兒,阮琨寧卻還是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不知為什麼, 眼眶忍不住濕了:“這種事情, 你……你自己知道就好了, 同我……同我說了做什麼!”

皇帝端起一側的茶, 輕輕抿了一口:“隻有我一個人知道,等我閉了眼, 隻怕再也不會有人知道了,我一個人心裡苦,你卻一無所知, 對我豈不是太不公平?”

“總要叫你……也為我落幾滴淚, 才算是公平。”

阮琨寧噗嗤一聲笑了, 捂著臉歎道:“你真是一點虧都不吃。”

皇帝似乎很坦誠, 竟也點了點頭:“是啊。”

麵前的湯圓已經轉涼, 阮琨寧手裡頭捏著湯匙的柄,慢悠悠的在碗裡頭轉了幾轉,終於還是沒有舀起一個。

“早就說不需多要,你看看, ”皇帝目光溫和的落在她身上,緩緩道:“隻怕連麵前這一碗,你都未必能吃完。”

似是被打開了不知名的匣子,阮琨寧眼眶裡積蓄已久的淚,終於劈裡啪啦的落下,像是一場心酸難言的雨。

皇帝也不多說,隻靜靜看著她,伸手為她遞了帕子,

阮琨寧信手接了,隨意的抹去自己臉上的淚,靜默許久,終於笑了。

“我再也不要到這家店來了,真真……是我吃過最難吃的湯圓。”

皇帝也笑了。

阮琨寧抽抽鼻子,看向他,問道:“有沒有後悔過?——若是不曾遇見我便好了。”

皇帝目光像是秋日裡的水波,帶著溫柔的起伏,他沒有再看她,隻是望著他自己也不知名的地方,緩緩開了口。

“有時候我也會想,倘若不曾遇見你該有多好,可是再一想,又覺得不舍得。”

“舍不得自己活了一遭,卻不曾真心傾慕一個姑娘。

舍不得自己活了一世,卻還是將一顆心帶進土裡去無人知曉。

我終究也隻是凡人,也想叫你記住我,到死了忘不了。”

“剛剛知道的時候,”阮琨寧笑的有些勉強,隻輕聲問他:“是不是會覺得很痛苦?”

“很痛苦,明明也曾近在眼前,卻生生錯過了,”皇帝也笑了,隻是莫名的有些酸澀味道道:“那時候,我真想叫人去燒了他的寒山寺。”

阮琨寧眼淚落得厲害,一雙眼睛都腫了起來,皇帝看向她,卻含笑道:“能叫你為我哭一場,總還不算是……滿盤皆輸。”

“走吧走吧,”阮琨寧站起身,哽咽道:“我再也不想出門看花燈了。”

“過來。”皇帝也站起身,衝著她招招手,目光柔和而平靜。▽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阮琨寧不明所以,但還是順從的過去了。

隨即,她不由得吃了一驚。

皇帝伸出雙臂,輕輕地抱住了她。

一直以來,皇帝雖然從來沒有掩飾過對她的意思,但也都是發乎情止乎禮的,類似的舉動還不曾有過。

皇帝似是能感覺到她的吃驚,低低的笑道:“很早就想抱抱你,直到今日才如願。”

阮琨寧不知所措:“……是嗎。”

輕輕地放開了她,皇帝道:“你真該慶幸,遇見的是現在的我。”

歲月磨平了我身上的棱角,時光消去了我血肉裡的殘忍,它們賦予我柔韌的溫柔與善意的成全,叫你得以如此安泰的度過此生。

阮琨寧不知應給如何應答,隻好保持沉默

皇帝似乎也不想要她的答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罷了,罷了,回去收拾東西,出宮去吧。”

許是過了那個爭強好勝的年紀,許是年紀大了,徹底的糊塗了,所以,才願意成全你此刻簡單的歡喜。

哪怕,這歡喜,並不是我給你的。

輕歎了一聲,他低聲道:“總算是,完璧歸趙。”

第251章 終章

接到賜婚的聖旨, 是在一個安謐的午後。

阮琨寧離開皇宮,回到永寧侯府自己住慣了的院子裡,懶散的睡過午覺, 便聽雲舒在外頭喚自己。

——宮中傳旨的內侍到了。

那一瞬間, 阮琨寧說不出自己心底究竟是什麼滋味。

隱隱約約的有所猜測,似甜似酸的心緒,說不出口的沉鬱,交雜在冬日午後的陽光裡, 使得她陷入了一種近乎奇異的狀態。

傳旨的內侍並不是隆德總管, 而是皇帝身邊的另一個心腹內侍, 至於為什麼來的是他, 而不是皇帝慣用的隆德總管,都同阮琨寧沒什麼大的關係了。

頭腦中一片混沌的聽那內侍宣旨, 有些怔然的回了內室,發了好一會兒呆,阮琨寧才算是反應過來。

——她被賜婚了。

現下還是正月, 今年六月的時候, 她便可以作為大齊的儲妃, 嫁與韋明玄了。

說不歡喜的假的, 可若是說全然的歡喜, 其中似乎又摻雜了一些莫名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