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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她道:“我又沒有孿生姐妹,卻不知道哪裡有同我相似的了,你再去彆處問問罷。”

“你既不願意,”皇帝語氣裡有了幾分悵然,看著她低聲道:“又何必開口消遣我?”

“這可怨不得我,”阮琨寧%e5%94%87角微微挑起一點,眼睛極慢的一眨:“你活該。”

皇帝也流露出一點笑意,不由得想起了那一日她推開自己時說的話,聲音愈發的柔和了幾分,他道:“後麵不是還有一句麼?”

阮琨寧見他今日如此,心裡頭也覺得有幾分感傷,第一次不想躲避他,她笑了笑,也再一次重複了那一日的話,她慢慢的道:“誰叫你喜歡我?”

皇帝無聲的笑了笑,既感傷又惆悵,卻不打算再說下去了。

店家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頭掐著時間,二人剛剛停了便走了進來,從托盤上頭取了兩碗熱氣騰騰的湯圓,送完了也沒敢停留,便一躬身退下了。

阮琨寧叫住了他,道:“怎的隻有兩碗,我不是一共要了三碗的嗎?”

皇帝卻揮揮衣袖示意他退下,那店家能夠被隆德總管選了過繼,又能在此地開店,顯然也是極為靈光的,從隆德總管的態度中也猜出了皇帝的身份,見皇帝表了態,連忙%e5%b1%81顛%e5%b1%81顛的退下了,半刻也不敢停留。

阮琨寧摘了麵紗,有點不滿的瞪他,道:“你這是做什麼,隻吃這一點會餓的。”

皇帝一手撐住下頜,道:“現在吃這麼多,晚上積食,會難受的。”

“這個店家也真是,”阮琨寧哼了一聲,道:“送上門的錢,竟也不肯掙。”

“我的麵子要是還不值一碗湯圓,那這個皇帝做的還有什麼意思,”皇帝手指緩緩的點了點桌子,道:“如此一想,他自然是聽我的了。

阮琨寧看著那隻小碗,心裡頭不太樂意,道:“這馬%e5%b1%81精,”瞧了瞧皇帝在一邊看著她微笑的皇帝,又憤憤不平的道:“你也不是好人。”

皇帝的%e5%94%87角卻微微揚了起來,眼睛裡也有了幾分笑意,看著她笑道:“你既不肯應我,我對你再百依百順,又有什麼用呢。”

阮琨寧斜了他一眼,道:“難不成我若是應了你,你便會對我百依百順不成?”

皇帝歎一口氣,將她那碗湯圓推到了阮琨寧麵前,道:“我才不告訴你。”

阮琨寧問道:“為什麼?”

“我怕我說了,”皇帝將筷子遞給她,挑起眼,慢慢的道:“你又要消遣我。”

阮琨寧剛剛想要懟他兩句,卻忽的想起了方才那個不小心撞了皇帝一下的男子,心裡頭就有壞水開始不受控製的往外湧。

她用湯匙戳了戳裡頭白嫩嫩的湯圓,不懷好意的笑道:“你既然自詡是一國之君,總不好吃了飯賴賬,不給錢吧,那多可恥呀,才不是君子所為。”

皇帝也笑了笑,那湯圓還有點燙,他隻是用湯匙蘸了一點湯,瞧了瞧那隻有點濕漉漉的湯匙,這才慢慢的抬起頭來,目光盯著阮琨寧,道:“見死不救,這才最可恥吧?”

阮琨寧莫名的被噎了一下:“你少花言巧語。”

皇帝卻道:“他便是得手了,也不過是丟幾個錢罷了,算不得什麼,可你呢,”他看著阮琨寧的眼睛,有點傷感的道:“……我拿你最沒辦法……”

阮琨寧眉眼低垂,沒有應聲。

皇帝將那隻湯匙扔回了碗裡,伸手自懷裡一掏,果然沒有找到他自己帶的那隻荷包。

阮琨寧半低著頭,眼睛卻是挑著的,一直仔細注意著皇帝麵上的神情。

見證了自己的猜測,她才強行偽裝出一副感同身受的正義感,道:“真是的,天子腳下的金陵,居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京兆府尹是做什麼的,屍位素餐,真是……”

皇帝定定的看了她幾瞬,從自己懷裡掏出了一個荷包。

阮琨寧:“……”

有點尷尬。

她咳了一聲,道:“原來沒丟啊,那我就放心了。”

“並不是,”皇帝麵前的那碗湯圓已經涼的可以入口了,他盯著阮琨寧,慢吞吞的吃了一個,咽下去了才道:“我帶出來的那個,的確已經丟了。”

阮琨寧看了看被他扔在桌子上的那隻荷包,問道:“那這個是……”

“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皇帝臉上的神色淡淡的,可是阮琨寧總覺得似乎帶著某種淺淡的笑,他道:“人在出手的時候,就很難顧及到自身,他偷走了我的荷包,我也順走了他的荷包,一報還一報,不是很公平嗎?”

阮琨寧:“……”

一個是“偷”,一個是“順”,皇帝叔叔,你的語言修辭能力,當真是非常出色啊。

她目光敬畏的看了皇帝許久,又伸手顛了顛那隻荷包,打開之後裡頭居然還有幾張銀票,不算少了。

她心頭一動,問道:“你那荷包裡頭,有錢嗎?”

皇帝的荷包裡頭,哪怕是隨便放點什麼,想必也是值錢的吧,那這樣看來,那個小賊,其實也不虧嘛。

皇帝看穿了她的險惡用心,忍著笑道:“沒有。”

阮琨寧有點失落的低下了頭:“哦。”

她腦海裡忽的劃過一道閃電,一直以來竟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你怎麼會這些的?”

皇帝用那隻湯匙舀出了一點湯水,喝了一口才道:“你當我天生便是富貴命,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麼。”

他神色中有了一點回憶神色,輕聲道:“大概是我八九歲的時候,先帝在東郡吃了敗仗,損失慘重,連營地都被人攻破了,所幸我們發現的早,才同阿姐阿九一道逃出去。”

阿九,應該指的是榮王。

他說的話很輕,可阮琨寧心裡頭卻猛地被觸動了一下,畢竟世界上的事情都是這個樣子的,隻會渲染最後的勝利者,而不會去關注背後流的那些血汗。

所有人都隻知道先帝是最後的勝利者,卻很少有人關注,背後又發生了怎樣的故事。

“後來呢?”阮琨寧問道。

“後來呀,”皇帝微微笑了笑,慢慢的道:“我們換了一身不會顯眼的衣服,走了很遠的路,終於找到了一個廢棄掉的院子,躲到了裡頭去。那時候阿九才四五歲,一連驚嚇再加上路上的辛苦,很快便病倒了,我們走的匆忙,帶的錢也不多,可是那時候正是最亂的光景,一點藥渣子都能賣的死貴,我們那一點錢,根本沒辦法給阿九買藥,甚至於連飯都吃不上了。”

阮琨寧有點難以想象那個畫麵。

現在的皇帝,蘭陵長公主以及榮王,是大齊最為尊貴的人,他們高高在上,好像天然的就享有那份尊榮,可是在皇帝的口中,那時候的他們卻還隻是幾個無助的孩子,甚至於連自己的生計都難以維持,那是阮琨寧如何也想象不出的。

皇帝似乎也陷入了回憶中,想了想,才繼續道:“有什麼辦法呢,阿娘早逝,除去先帝,我們在這世間的至%e4%ba%b2,就隻剩下彼此了,誰都是舍不掉的。阿姐雖然年長些,可到底是個十一二歲的姑娘,世道又亂,誰知道出去會遇見什麼呢,阿九還在病裡,也隻能我去想辦法了。”

阮琨寧好像能理解皇帝為什麼會有這樣一份本事了。

皇帝看出了她神色中的意思,微微一笑,道:“世道不易,所有人活著都不容易,叫我去對無辜的人下手,我也有些做不出來,”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道:“你不要覺得我可笑,我那時候真的是這樣想的,隻要有辦法,我就不會去偷彆人的辛苦錢。後來,我就盯上了街頭上的那些慣偷,雖然他們的錢也不是正當得來的,可我心裡頭卻會覺得安慰些。”

不管怎麼說,皇帝能有這份心,就很難得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偷一個普通人很容易,但是偷一個慣偷,難度絕對是要大很多的。

阮琨寧想了想,莫名的有些替他心酸,問道:“第一次去下手的時候,怕不怕?”

“怎麼會不怕呢,”皇帝手裡的湯匙觸到了碗底,發出一聲脆響,他道:“我那時候,也不到十歲,世道又亂,死一個小孩子,根本不會有人管,要是真的失手了,現在的皇位,或許就要換個人做了。”

他頓了頓,才繼續道:“我拿著我們最後的一點錢,去添置了一身乾淨衣服,不叫自己穿的臟兮兮惹人懷疑,然後就開始下手了。剛開始的時候,當然是害怕的,可阿姐跟阿九還在等著我,也隻能咬著牙堅持下來,居然成功了,慢慢地,”他笑了笑,看向阮琨寧,道:“才有了這手功夫。”

他想起方才那個慣偷,道:“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居然還不曾手生……”

皇帝說的很輕鬆,可是阮琨寧也是從末世過來的,很能體會到那種無奈與無助交疊在一起的滋味,可是一轉念,又安撫的笑了笑,道:“好在,那些現在都過去了。”

皇帝一手托腮,道:“是啊,現在想一想,真的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阮琨寧聽他方才說的事情,心生感觸,由衷的感歎道:“你們姐弟三人的感情,倒是真的很好。”

皇帝方才說的輕鬆,可是為了至%e4%ba%b2出去冒險,卻並不是誰都能做到的,是以阮琨寧才有此一歎。

皇帝感歎道:“都是骨肉至%e4%ba%b2,打斷骨頭連著筋。哪裡有疏遠的道理。”

阮琨寧看他神色,忽然覺得心頭有些發酸,卻壓低聲音,湊近了道:“你知道,其實有很多人在背後議論你……刻薄寡恩嗎?”

蘭陵長公主在軍中頗有聲望,在皇帝登基之後卻選擇在公主府相夫教子,同軍中舊識斷的乾淨,榮王素日裡也極少結交朝臣,連府中也隻娶了一妻,膝下也不過三子,在宗室當中,算是子嗣單薄的了。

對於這些,朝野乃至於民間自然不會公然議論的,可是私底下的猜測卻不會少,而且隻會猜測的更加難聽。

阮琨寧之前也是有些那樣覺得的,此刻聽了那些舊事,卻又覺得可能事情另有隱情。

她沒有想過皇帝剛才是騙她的可能性,那真的沒有必要。

“知道呀,”皇帝臉上的神色沒有什麼變化,雲淡風輕的道:“說便說吧,我難不成還能堵住天下人的嘴不成。”

“你這個人啊,”阮琨寧慢慢道:“壞的也不是那麼徹底。”

她這話說的有些感念,皇帝卻忽的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低聲道:“阿阮卻是個好姑娘。”

“才不是,”阮琨寧低下頭,道:“我也做過許多壞事的,算不得什麼好姑娘。”

“那也沒關係,”皇帝溫柔的笑了笑,道:“你並沒有對我做過什麼壞事,那在我心裡,就還是一個好姑娘。不,不應該這樣說。”

他想了想,才重新低下頭看著她,道:“雖然你不喜歡我,還總是惹我傷心,可我還是覺得,阿阮是個很好的姑娘,也值得我對你好。”

阮琨寧不知怎的,覺得自己鼻子有些發酸,眼睛也傳染了一樣的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