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梢,想了想才反應過來,那還是阮琨碧的來曆被戳穿之際,自己許諾阮琨寧的事情,隻要是不違道義且力所能及的事情,自己都可以應允,可是無論是那之前還是那之後,阮琨寧都是對著自己避之不及的,哪裡會有用到這個承諾的機會?

卻不想到了今日,卻被阮琨寧給翻出來,明明白白的擺在了自己麵前。

皇帝還不至於不敢承認此事,這一點氣度他還是有的,便點頭道:“朕記得,君子一言快馬一鞭,自然會出言必行。”

雲舒微微一笑,將自己手上的盒子舉過頭頂,道:“既如此,奴婢便將公主呈與陛下的物件呈上了。”說完,等宣室殿的內侍上前去接了過去,還不待皇帝打開那盒子,便躬身退下了。

那盒子隻是尋常的木盒,宮裡頭的精巧風氣在上頭的雕刻的栩栩如生的纏枝海棠上表現的淋漓儘致,皇帝見多了人間富貴,自是不會放在眼裡,伸手打開了那隻木盒,才見裡頭是一遝白紙,以及一本裝幀十分精美的厚厚冊子。

那一遝白紙十分用心的被人用書簽分了五份,都是宮裡麵見慣了的宣紙,沒什麼值得驚異之處,可是那本冊子的問題可就大了。

他打開翻了翻,才發現那赫然是一本宮規,還是一本記錄甚繁,且十分之厚的冊子。

皇帝眉頭擰了一個疙瘩,看向一側的隆德總管,道:“這是什麼意思?”

隆德總管一直都是候在皇帝身邊隨時聽候吩咐的,自然不會知曉剛剛才在宣室殿不遠處發生的一場狹路相逢,好在宮裡頭連一塊石頭都能說話,不一會兒,便有人來向皇帝回稟了今日之事。

“這小狐狸,”皇帝微微挑起一側的%e5%94%87角,搖頭失笑道: “當真是好大膽。”

隆德總管初時還不明所以,越聽到後頭就越冒冷汗——喂,公主殿下你真的是被陛下慣壞了哦,連這種事都敢使喚陛下去做。

再這個樣子下去,真的會出事的怕。

這麼想著,他禁不住側過身,極小心的觀察皇帝神色。

皇帝臉上倒是沒有流露出什麼不悅之色,還抽空看了一眼在一邊擦汗的隆德總管:“朕在這裡呆的好好的,冷不防禍從天降,尚且不曾說什麼,你什麼爛攤子都沒有,怎麼還苦著臉?”

隆德總管又抹了一把汗,賠笑道:“奴才是擔心罷了。”

皇帝微笑道:“是朕要寫,又不是你要寫,你有什麼好擔心的。”

不是吧,陛下,你真的打算寫嗎?

隆德總管這句吐槽剛剛才冒出來沒多久,還沒有來得及在說什麼,便聽皇帝道:“你既如此有心,不妨也抄上幾遍?”

隆德總管含笑道:“陛下彆打趣奴才了,奴才抄出來的東西,皇後娘娘未必會買賬。”

“何止是她不會買賬,”皇帝微笑著搖搖頭,道:“隻怕那一個也不會買賬。”

這就不是他能夠說的話了,隆德總管含笑應了一聲,便靜靜的候在了一邊,不再說什麼了。

皇帝知道宮裡頭有宮規,但是真的見到還是第一次,畢竟在皇帝就是規矩的皇宮裡,也不會有人跳出來跟皇帝說“陛下,攀折花木是不對的哦”“不能隨地亂扔垃圾啊”之類的話,他隨手翻了翻,禁不住神色微變:“不過是幾條規矩罷了,怎的能寫這般多?”

隆德總管對於這些見得就比較多了,小心的瞧了一眼,低聲解釋道:“……已經是刪減本了。”

“怪不得要準備這麼多紙張,”皇帝看了看那五遝被分好的白紙,忽然覺得有點憂傷:“真是狠心。”

隆德總管看了看那一遝白紙,既覺得眼睛疼,也覺得手酸,試探著道:“陛下真的打算抄錄五遍嗎?”

“唔,”皇帝撐住下頜想了想,道:“不要在意那些空泛的形式,領會精神。”

事實證明,阮琨寧找的兩個人都是實乾派,任務完成的十分迅速。

第二日一大早,她便收到了韋明玄送上來的宮規五份,打開一看還沒來得及冒火,便收到了皇帝送過來的那五份。

兩下裡對照著看完,她簡直要氣笑了。

這兩個人真不愧是父子,偷奸耍滑都是刻在根子裡頭的,都隻是寫了五個開頭,隨即便寫上了結尾,五遍宮規加在一起應該至少一千張紙的,可是此刻在阮琨寧眼前的也隻有十頁紙。

喂,偷工減料這種事不能做的太明顯,你們懂不懂啊?

她看了半日,終於緩過了那口勁兒,想了想又忍不住笑了出來,幸災樂禍的道:“雲舒走一趟,送到皇後娘娘宮裡頭去。”

第202章 衷腸

事實證明, 並不是隻有阮琨寧一個人覺得,皇帝跟韋明玄做的過分。

等到第二日,皇後才用完早膳, 取了帕子擦拭嘴角的功夫, 便聽聞宮人來報,說是永桑宮的雲舒姑姑送了東西過來,這話一入耳,她眉梢就禁不住皺了皺, 難以掩飾心底的不喜。

她可不是皇帝那種天老大我老二, 對什麼規矩度懶得理會的人, 相反的, 作為皇後,在統禦六宮的時候, 宮規本身就是她處置妃妾的利器,有了這一層關係,她對於宮規十分的熟悉, 對於其長度就更加的熟悉了。

按照她的想法, 除非阮琨寧真的是手速極快, 否則, 哪怕是接連三日廢寢忘食挑燈夜戰, 也萬萬是抄錄不完的。

雖然皇後不喜歡阮琨寧的為人,可是對於她的能力與才氣,皇後還是持肯定態度的。

當初阮琨寧在賞梅宴上露的那一手,委實是令世人驚歎了許久, 哪怕是皇後,也不能否認這一點。

可是無論阮琨寧手速怎麼快,都是絕對不可能一日之內抄錄完十遍宮規的,對這一點,皇後對此深信不疑。

如此看來,要麼是阮琨寧糊弄自己,要麼是她找了人代筆。

皇後嘴角冷冷的牽起一絲冷笑,眼睫微動,遮掩住了眼底深處潛藏了一絲異樣的期待——小賤人,你最好不要被本宮捉到什麼把柄才好,倘若你敢在這上麵耍花招,本宮就有十成的辦法收拾你,實打實的證據捏在手裡,便是陛下也救不了你!

皇後會這麼想,是有理可依的,也是完全能夠站的住腳的。

這個世界到底是由規矩來係統構建起來的,能夠不遵守規矩的人不是沒有,要麼這個人強大到了可以違背規矩創造規矩,甚至於讓規矩為他讓路,要麼就是被形成並創造出規矩的階級直接碾碎,屍骨無存。

按照常態來分析,還是後者居多的。

倘若阮琨寧在皇後提出罰她抄寫宮規的時候就直接拒絕,那皇後可能會換一個辦法罰她,還算是說的過去。

但是倘若她應下來了,卻陽奉陰違,對於皇後懿旨視若無睹,那自然也要承擔起相應的後果。

皇後是六宮之主,是大齊的國母,這份尊榮不容人輕侮。

這之後皇後懲罰她,也是完全合情合理的,皇帝也不能去說什麼。

在朝堂上,其實也是一樣的道理。

皇帝在廷議的時候,每每產生了一個新的決策,要將詔令公告天下的時候,首先就要在廷議中獲得通過才行。

皇帝令中書侍郎起草詔書,在廷議中交由丞相三讀。

所謂的三讀,顧名思義也就是,丞相會在朝堂上將這份詔書連宣三次,宣讀期間,朝臣們若有異議,是可以提出的,但是倘若三讀期間無人做聲,那這份詔書就視做通過,昭告天下萬民。

在接下來詔書執行的過程中,任何遇到的阻力都會被視為對抗中央違逆君上,隨即就會被毫不猶豫的碾碎。-_-!思-_-!兔-_-!網-_-!文-_-!檔-_-!共-_-!享-_-!與-_-!在-_-!線-_-!閱-_-!讀-_-!

在某種程度上,這個三讀,與皇後在阮琨寧陽奉陰違之後的處置,其實都是托生自同一個規矩,完全可以找到共通點的。

不隻是前朝與後宮,世間很多規矩都是相似的。

同樣的,大家都不會喜歡去破壞規則的人,皇後在深宮中浸%e6%b7%ab多年,更加深諳這個道理。

皇後不怎麼願意見到阮琨寧身邊的人,至於經了皇帝的手,送到她身邊去的雲舒雲夏,她就更加不希望見了,大概是知道皇後的心思,雲舒也沒有停留,將東西送到了昭仁殿的宮人手裡頭,就直接離去了。

皇後自宮人手裡頭接過了那隻雕刻描畫十分精美的木盒,隻略微掂了掂,她勾描的十分精致貴氣的眉黛就禁不住動了動——這裡頭的重量,委實是輕的過分了。

她冷笑一聲,也好,這樣大的膽子,本就該受點教訓的,她自己拎不清把把柄往自己手裡頭送,也不要怪彆人要收拾她。

這樣的想法,一直持續到皇後打開那隻木盒。

大概是為了顯得厚一些,所以那裡頭的紙張是分兩份折起來的,饒是如此,距離那十遍宮規應有的厚度,也是顯得十分淺薄。

皇後麵上不動聲色,自顧自的展開了第一份,隻掃了一眼,她麵上的神色便是大變,臉色幾乎是見著的難看了起來,她呼吸急促了幾分,似乎在極力抑製自己的怒氣,不叫自己太過於失態。

還不等一側的心腹宮人體貼的上前去問什麼,皇後便像是猛地想起了什麼一般,忽的伸手去抓另一份折著的紙張。

她的眼神中帶著一絲近乎猙獰的難以置信,手指伸過去的時候都在發抖,卻並不是軟弱無力的樣子。

幾個宮人極為隱晦的對視了一眼,敏[gǎn]的預感到了暴風雨襲來的前兆,各自在心底暗歎一聲,低眉垂眼,一言不發的侍立在一側,沒敢上前去惹得皇後注意。

果不其然,皇後手指哆嗦著展開了那幾張紙,臉色上原本的青白之色徹底的變成了一片晦澀的灰敗,急劇收縮的瞳孔中,透出了一種幽怨且憤慨至極的神色。

她%e5%94%87上的色彩儘去,皇宮禦製的頂尖口脂也並沒有為它增添幾分光彩,相反的,在近乎崩潰的顫唞中,染上了頹廢的蒼白。

她幾乎是用儘了自己所有的自製力,才沒有伸手將那兩分宮規撕的粉碎,碾成粉末散到冷風中去。

大概是那隻木盒太重,重到她幾乎托不住,手指一抖,便以一種無力的姿態落到了地上。

皇後一隻手扶住自己的額頭,久久的沒有言語。

雲舒離開沒多久,皇後宮裡頭就請了太醫過去,說是皇後頭風發作,十分嚴重。

阮琨寧對此沒什麼負罪感。

世間事便是如此,不是東風壓倒西風,便是西風壓倒東風,如若倒黴的不是皇後,那就得是她自己,她沒有這份善心,拿自己的不幸成全彆人的歡喜。

她不止不覺得有負罪感,等到第二日晚膳的時候,她還高興的多吃了半碗飯。

半碗飯吃完,還沒有來得及再來一個半碗,阮琨寧就被到自己這裡的不速之客打斷了食欲。

隆德總管臉上的笑容還是那麼溫和,聲音也不像一般的內侍尖利,而是那種帶著敦厚的穩重,大概是跟皇帝呆久了,氣度也是不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