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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慢悠悠地回到了公主府,她跳下馬,便直接進了門往書房走——罕見地,在去書房的路上沒什麼人,就連書房院子外麵也沒有人守著。

她微微蹙眉,正有些奇怪的時候,便看到許璀抱著琵琶鬼鬼祟祟地從書房裡麵出來了。

然後,兩人四目相對。

“你跑到這裡來做什麼?”趙淑好笑地問道,“你方才過來時候,這裡有侍衛守著麼?”

許璀抱緊了琵琶,支吾了一會兒,道:“我來看殿下放在書房裡麵的樂譜……方才過來時候,這裡有侍衛……”

趙淑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道:“緊張個什麼?這整個公主府你哪裡都能來,我也沒有責備你的意思。”頓了頓,她左右張望了一番,還沒見著有侍衛過來,便回身看向了入府以後就跟著自己的深蘭,“去問問侍衛們,這裡怎麼缺了人。”

深蘭在看到書房院子外沒人的時候就已經吩咐了人去找府中的侍衛長,這會兒便應了一聲,不多時,就有兩個侍衛匆匆地跑來了。

“殿下恕罪……”兩個侍衛跑過來就跪在了地上。

“好好問一問,再立立規矩。”趙淑打斷了這兩個侍衛想要身邊的話語,隻看著深蘭道,“這次是被我撞見了一次,是不是之前還有許多次是我沒撞見的?”

說完,她看向了站在旁邊頗有些手足無措的許璀,麵上神色柔和了一些,隻拉了他的手,便往北苑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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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你想看樂譜,直接打發個人過去拿就好了。”趙淑把許璀細膩柔軟的手抓在了手心裡麵,“這兒離北苑遠,來來回回跑得也煩。”

“好……”許璀抿了抿嘴%e5%94%87,應了一聲。

“晚一點謝燕春來府上吃飯,你要是想來,就一起吃,不想呢,就自己在北苑找點樂子。”趙淑又道,“最近朝中的事情多,可能我會忙一點點,你便在家裡自己找些樂子吧!”

“沒事,我在家裡玩琵琶就可以了。”許璀忙道。

趙淑聽著他的話,下意識就掃了一眼他的琵琶——他這琵琶自然是精雕細琢極為好看的,也不知是她從前沒有注意到,還是今次才堪堪發現,她忽然覺得從章貞農手裡拿到的那木片,與眼前許璀抱著的琵琶的琴頭的那一塊十分相似。

“琵琶的琴頭,都是一模一樣的嗎?”趙淑問道。

許璀頓了頓,眨了眨眼睛,好半晌道:“也有不一樣的,便隻看……做琵琶的時候,樂師想要什麼樣子的了。”

“比如?”趙淑十分好奇。

“有如意,牡丹,龍首,鳳尾……花樣很多。”許璀看了一眼自己的琵琶,“我這個是鳳尾的,從前家裡還有個牡丹的,不過那一柄琵琶……被我爹典當了。”

趙淑若有所思地看向了那鳳尾,一時間又覺得自己想多了,於是笑道:“我隨便問問,你不用這麼慎重其事的。”

許璀低了頭,道:“我怕清之因為我跑去了書房,就不高興。”

“這有什麼不高興的?這整個公主府都是我們的家,你想去哪裡難道還有不許去的?”趙淑失笑,“你這樣小心翼翼,倒是顯得我刻薄了。”

許璀抬頭看向了趙淑,反過來抓住了她的手,認認真真地與她十指相交:“我怕清之不高興。”

“這可不成。”趙淑調笑道,“哪能這麼小心翼翼怕這個怕那個?你和我是夫妻,夫妻嘛,若這麼生疏,日子就過得沒有滋味了。你大可以放肆一點,嬌蠻一點。”

“嬌蠻哪裡是形容男人的!”許璀紅了臉,“清之調?戲我!”

“那怎麼辦?人家都是做丈夫的來調?戲妻子,然後便有閨房之樂。”趙淑輕輕笑起來,“你呢,膽小又嬌羞,那隻好我來調?戲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滴——苟延殘喘的存稿箱卡……

第44章 思索

趙淑與許璀笑鬨了一陣,到了晚飯的時候, 正準備在府中用飯, 丞相曹妙送了帖子來請宴,趙淑推辭不過, 便隻好留了許璀在府中, 自己前去赴宴了。

等到趙淑走了,許璀也無心吃什麼, 隻胡亂吃了小半碗飯,便悶悶地回了北苑抓著大白和小白擼毛, 心中一陣陣的有些心虛。

他打著去書房找樂譜的幌子去了府中的書房許多次, 也借了自己需要琴弦之類的蹩腳的借口往外與自己之前的人有過一二聯係, 並且把傳國璽送到了章貞農手中,並且通過種種方式叮囑了他一定要把傳國璽送到趙淑的手中。

他最初這麼做的時候,也是想著能為趙淑排憂解難, 省得為了傳國璽她還得在蕭珊麵前低頭,但這一來二去, 他這時候才發現,雖然趙淑需要的隻是傳國璽, 但趙均並非隻是僅僅拿到傳國璽就會善罷甘休的。

他抓著小白的前肢, 與它碧綠的大眼睛對視,幽幽歎了一聲:“我大概很蠢。”

小白無辜地“喵”了一聲,好脾氣地與他對視。

大白從旁邊擠到了小白與他中間,用%e5%b1%81%e8%82%a1對著他的臉,還用尾巴掃了掃他的嘴巴, 然後發出了九曲十八彎的一聲“喵”。

許璀把大白和小白一起抱起來,躺倒在了床上,看著床帳上那些重複的蓮花的紋樣,心煩意亂。

他大概總是把事情想得簡單了,所以總是沒有預料到之後會是怎樣的結果。

從前他還是蕭胥的時候就是這樣,現在他成了許璀,也還是這樣。

沒有任何長進,隻能愚蠢地看到眼前這麼一丁點的事情,隻能無奈地看著所有的事情都朝著自己沒有想過的方向狂奔並且無法回頭。

如果他能再沉著一些,一直等到冀州的事情了了,蕭珊也已經死了,再想法子拿出傳國璽交給趙淑會怎樣?

趙淑一定不會是現在這樣的處境。

章貞農那些人也一定不會提出這樣或者那樣的非分的要求。

趙均會很欣慰而不是心存顧慮。

朝中……朝中也一定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他煩悶地把小白放在%e8%83%b8`前,抬眼和它碧綠的貓眼繼續對視。

小白無聊地甩了甩尾巴,換了個它覺得舒服的姿勢,用%e5%b1%81%e8%82%a1對著他的臉,然後蜷成一團,壓在了他的%e8%83%b8口上不動彈了。

無法回頭,現在已經不是他能掌控的局麵了。

隻能寄希望於……趙淑永遠不會發現他的身份,就算發現也不會計較從前。

隻能寄希望於……他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他擔心的事情永遠不會發生。

這麼一瞬間,他真的希望自己當初什麼都沒有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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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的月色是冷清的。

曹妙府上的宴會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鬨。

仍然是坐了上首的趙淑支著下巴看著舞姬們穿著單薄的衣裳翩翩起舞,旁邊的曹妙接著喝酒時候的遮掩,悄悄與她說著話。

曹妙雖然平日裡與趙淑的關係算不得太熱絡,但關係還是好的。

⑩思⑩兔⑩在⑩線⑩閱⑩讀⑩

他與韋弘還有範選這樣的人不太一樣,他本人對女人沒什麼偏見,對趙淑作為一個女人手握重權也沒有太多的想法——能者居之,隻要趙淑手握重權又能如魚得水,他並不認為自己需要去針對她做什麼事情。

正因為是這樣的想法,他與趙淑的關係不算熱絡也不生疏,趙淑在接了他的帖子之後,也就欣然赴宴了。

而這一次,曹妙卻與趙淑說起了朝中關於韋弘的事情,這是罕見的——他向來不怎麼與韋弘範選等人有這樣明確的反對或者不支持的言論出現,他從來看起來都是不偏向任何一方的。

“殿下早做打算。”曹妙簡單扼要地說,“韋弘,安樂公,甚至聖上……殿下,該退則退吧!”

趙淑抿了抿嘴%e5%94%87,抬眼看向了曹妙,隻見他麵色如常,手中捧著酒杯,聚精會神地看著廳中舞姬擺動著柔軟的腰肢,仿佛剛才那驚人的話語並非是出自他口中一樣。

“丞相的心意我明白。”趙淑靜默了一會兒,也把目光投向了那一群舞姬。

“我與殿下來往不多,但也不忍心看到殿下受了不白之冤。”曹妙悠悠笑道,“我常常想,人……究竟有多麼貪心呢?就拿我來說,我年輕的時候,想著的是能考中進士就足以;等我考取了進士之後,便想著,不要什麼肥缺,隻要能候補一個小官就足夠;後來看到了朝中爭鬥,便想著若能有個從龍之功,今後是否就能飛黃騰達?永遠無法滿足的內心……永遠無法停下的貪婪。”

“也正因如此,所有人才都在追逐著向前。”趙淑勾了勾%e5%94%87角。

“整個朝堂,就好像是一條裹挾著泥沙的浩浩湯湯的洶湧澎湃的河流。”曹妙道,“所有人幾乎是不由自主地被河水推著向前遊走。”

“總會有人不會遊水。”趙淑搖了搖頭。

“所以會有人死去。”曹妙側頭看向了她,“有人被泥沙裹住沉入河底,有人被風浪衝上了河岸,沉沉浮浮,幾乎沒有人能乾乾淨淨地從這條河流中從容退出。”

“……是。”趙淑垂眸,自嘲地飲下了一杯酒,“丞相好口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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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離開丞相府,趙淑騎在馬上,慢悠悠地往自己的公主府走。

夜風凜冽,冷硬得好像是刀子一樣。

趙淑思索著曹妙的話語,回想起謝燕春說的話,再想一想自己已經找到了傳國璽的下落,很多事情不需要她往深了想,便能串到一起來。

狡兔死,走狗烹。

飛鳥儘,良弓藏。

這道理……她從來也都是明白的。

蕭珊為什麼還活著?為什麼韋氏已經成了庶人,但朝中的韋弘還屹立不倒?

趙均……向來溫和良善對她從來都是柔軟的幼弟形象出現的他……真的是如表麵上看起來那樣嗎?

鄭武已經被押解回京,章貞農不日也要進京。

收攏那些殘餘的西秦勢力指日可待。

當一切都塵埃落定的時候,她趙淑這樣一個仿佛異類的在朝堂中打滾的長公主,究竟應不應該還呆在朝堂中,甚至說……是不是應該已經到了沉睡到史冊中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