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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勾起一個笑來,“煩請公公通報一聲。就說臣妾送今日的茶點來了。”

近日來,她一直都幫著淑妃送糕點過來,隻不過如今淑妃被禁足,此次帶來的是她宮中做的。

溫雉笑著應下,回身通報去了。

殿內,雪照進瑩瑩光亮。薑懷央坐於窗下的幾案邊,姿態閒適地倚在椅背上,麵前擺著一本奏折,折上所書,正是容家之事。

他捏著筆的手指骨節修長,如節節玉竹,指腹處隱有薄繭。他嗓音疏淡,“還不肯交代?”

一側立著的刑部尚書斂氣垂眸,斟酌著開口,“容雲升吵著要見您。”邊道,邊不住地拿眼覷著麵前年輕的新帝。

那容雲升是容家老爺的名諱。與他放給淑妃的消息不同,容家的男子,其實並未儘數處死——若是全誅殺了,他要從何揪出幕後者?

薑懷央%e5%94%87中溢出一聲冷笑,“他倒是口風緊的。也好,朕便遂了他的願。”

話音方落,溫雉叩門而入,“陛下,阮婕妤求見。”

陛下會見大臣時,一般不會叫人攪擾。若是尋常人,他自然要人回去便是,隻是因著來者是落梅軒的那位,他報也不是,不報也不是,倒將他置於兩難之境。

他垂眸看著地麵,等待新帝的答複。

大殿內靜了會兒,意料之外地聽薑懷央道,“讓她回罷。”

溫雉還想再爭取一下,“可婕妤是拎著食盒來的。這外頭的雪這般大——”若是陛下是真不願見還好,若不是,又恐屆時落個苛待她的罪名。

他捏著筆杆的手緊了緊,眸色沉下來,“不見。”

“是。”溫雉不再說什麼,暗自輕歎,不敢久留,因垂手退下了。

阮玉儀還立在台磯上,垂眸斂目,身形纖弱得厲害,仿佛一陣風就能將人吹走似的。新做衣裳套在她身上,竟似乎還寬大了些許。

聽罷他的回話,她眼睫顫了顫,輕聲道,“臣妾便在外頭等著。”一次作罷,兩次作罷,隻會叫此事愈拖愈久,到時候這情,也就愈難求了。

溫雉%e5%94%87囁嚅了下,想安慰什麼,終是隻說出句,“陛下正與刑部的大人商談要事,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您要不——”

她搖頭,回身下了台磯,立在了雪下。

她脊背端直,雪珠兒將她的身影掩映得朦朧,不似真切。他微蹙了眉,如此寒涼天氣,怎可立於雪下。

他意欲上前勸說一二,卻遙遙地見她對他搖了搖頭。她發上珠釵映出雪色,晃出晶亮且堅決的微光。

旁人皆知她與淑妃交好,便隻當她是得了淑妃的好處,替淑妃做事。其實不然,這深宮寒涼,她們不過是相互取暖而已。

兄長戰亡後,她再無與她%e4%ba%b2近的兄弟姊妹。淑妃對她的照拂,又何止是平日的長談,或是得了好東西給她送去一份。

她是真的將淑妃視作長姐的。既姐姐深陷囹圄,她又怎能不幫襯一二。

溫雉見狀,心下一沉,卻斷不敢讓她這般待在漫天大雪之中,又轉身叩響了門。

一聲——

兩聲——

敲門聲清晰地落入刑部尚書的耳裡,他瞄著新帝的神色,額角已是冷汗涔涔。他以一兩句止住了話頭,不再往下說。

他拱手道,“陛下,臣要稟之事已稟儘。”

薑懷央一怔,這才回了神,擺手要他退下。跟前的窗牖是沒關嚴的,透過窗縫,有一蜜合色裙衫的小仙娥翩然而舞。

雪伴在她身邊簌簌落下,她裙衫衣袖劃出的弧度,輕盈卻有力,幾乎要將那落雪截斷一般。

驀地,那小仙娥止住了動作,掩嘴彎腰,像是在咳嗽,好半晌緩不過來。

殿門開合之際,溫雉趨步而入,還不待他說什麼,薑懷央便冷聲道,“不是叫她回去了?”受了這半晌的雪,她身上的病症怕是更不易大好了。

“回陛下,阮婕妤執意不走,奴才也勸說不動。”

他氣得發笑。明明是最畏寒的人,卻願意為一個淑妃做到如此地步,他若是不允她進來,她是否還要自刎給他看?

他擱下筆,“傳。”

溫雉鬆下一口氣,忙應聲退了出去。

阮玉儀好容易止住了咳,緩緩站直了身子。木香在一邊替她穿上鬥篷,壓低聲音道,“小姐,溫公公來了。”

溫雉上前行了一禮,“小主,陛下傳您進屋。”

她緩了口氣,將喉間的癢意咽了回去,溫聲道,“多謝溫公公了。”她賭贏了,他果真不會將她晾在外頭。

溫雉擺了擺手,哪裡敢受這一聲謝,瞧陛下的態度,隻消這位往後念他一分好,都足夠他風風光光過下半輩子了。

殿內炭火足,暖如春日,她款步提衣跨過門檻,門在她身邊合上,將風雪阻攔在外。

新帝曾行軍在外,炎夏凜冬,皆是風餐露宿,因而眼下也並不以為寒冷,平日裡也隻燃少許炭火。可他受得,這嬌氣的小娘子可不一定受得。

遂還是叫人添了炭火來。

“見過陛下。”她欠了欠身,聲音幾乎是從%e5%94%87齒間擠出來的。

雖非臘月天氣,可這寒風已是噬骨侵肌,這會兒雙手緊緊扣著已是發涼的袖爐,雙足凍得有些發麻。

薑懷央原想冷著她,可真見了,還是蹙眉將人攬過,“朕要你回去待著,你跟朕犟什麼?”

第172章 亂象

懷中的小娘子許是凍壞了,抖得不成樣子。

薑懷央命人取來掛在衣架上的白狐氅衣,展開覆在她身上,又抽過她袖中的手爐,遞給侍立在側的木香。

木香會意,舉步離開去添些熱炭。

“京中落雪可真早。”阮玉儀跨坐在他雙%e8%85%bf上,將額頭抵在他的肩頸處,妄圖獲取一些暖意。她纖細的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在他頸處打圈,挑起他身上一陣酥|麻。

他喉頭緊了緊,咬著她的耳朵道,“泠泠難道是初次來這京城?怎的還未習慣。”他將熱茶遞至她%e5%94%87邊。

她往後退了些,伸手接過,又規規矩矩地謝恩。她微微仰頭,溫熱的茶水流入口中,包不住的,則濡濕了%e5%94%87瓣。

他眸色沉沉,卻不開口,等著看她何時才會說明來意。

她掙紮著從他膝上起來,素白的指尖勾起提手,將食盒拎起,另一手揭開蓋子,“陛下可要嘗嘗?是新做的。”

盒中糕點被模具壓成花狀,大約兩隻寬,個個精巧可愛,揭開蓋子時,似有豆香盈於鼻息之下。

見薑懷央不出聲,她抬眼對上他的眼眸,被那幽深的眸光一驚,“——陛下?”

他忽而牽%e5%94%87一笑,“泠泠這手借花獻佛,當真是使得極好的。”若非昨日聽淑妃說,他也許不會知曉她日日送來的糕點,卻是受他人之托。

她心口一緊,訕笑道,“陛下指的什麼?”

“不明白?”他放於她腰肢上的手收緊,“那也無妨。”他垂下首,不去吃糕點,卻去吃她的口脂。

她後仰了些,躲開,“臣妾染著風寒,莫要過給了陛下。”

他攬緊她纖細的腰肢,免得她向後摔了去,“無礙,左右不過服幾帖藥。”他喑啞著嗓音,倒真跟被過了病氣一般。

不知是否是不好生用膳的緣故,小娘子本就纖細的身形,更清瘦了些,一手捏下去,儘是骨頭。臉頰泛著異樣的紅暈,雙手卻冰涼。

他空出一手,替她渥著雙手。

“淑妃……”她的話被他截斷,嗚嗚咽咽道不完整。

她一個不注意,手上鬆了力道,食盒摔在地上,精巧的糕點撒了一地。她卻也無暇顧及。

一門之隔,木香聽見裡邊的動靜,住了腳步,她手中仍提著袖爐,恐叫風吹涼了去,又往自己的衣袖中藏了藏。←思←兔←在←線←閱←讀←

殿內,薑懷央不願聽見她在自己麵前頻頻提起淑妃,因沒給她機會說下去。

待她重新沐浴更衣,便吩咐備好轎輦,在她想回去的時候,將人送回落梅軒,也不急著趕她走。她垂眸看木香利落地為她係上鬥篷,有些失神。

她也知道容家有反心,罪不可赦,他如此手段也是情理之中。但淑妃一直待在重重宮闈之中,不曾起害他的心思,她有何錯?

那些無辜的容家女眷又有何錯?

也許因著她並不站在天子的立場上,她想不明白,也不願明白。隻是為那些晨間錦繡膏梁,暮時戴罪為奴的女子歎惋不已。

新帝已抽身離去,大殿中顯得空落落的,儘管衣架上還掛著他的衣袍,博古架上還擺著各色古董擺件,幾案上的墨尚未乾透,四下裡皆是他生活的痕跡。

雖則他允許她在此處呆著,可目的未達,再待在此處也無甚意義。

她輕聲道,“我們回罷。”

載著新帝的馬車駛出了皇城,一路暢行無阻,於後邊留下長長的車轍。

馬車在刑部前方才悠悠停穩,溫雉打起簾帳,“陛下,到了。”

薑懷央輕聲嗯了聲,踱步而出。忽地,他頓住了步子,不再往前走,因著前邊烏泱泱擠著許多布衣商賈,想進,怕也不容易。

並非是刑部的人膽小怕事,而眼前的俱是大蕪的百姓,人數又眾,怎敢真的刀劍相對。

灰暗粗糙的布衣與繡金華服相互摩攃,所有人都拚了命地想往前擠,他們手中無一不是拿著口碗,口中或尖利,或哀聲嚷叫。

“大人,行行好!我家霽兒就指著這一口了,行行好啊!”

“往年不是都能售賣的嗎?我有銀子,我有的是銀子!讓我進去!”

“都莫擠——”

小吏們如臨大敵,個個費力地抵住門。亦有人受命在外邊勸阻解釋,可又有誰會聽他的,這些人都等著一口饅頭救命呢!

薑懷央蹙起眉,沉聲問道,“怎麼回事?朕不是禁止再兜售那等邪物了嗎?”

先朝時,蕪國表麵興盛,內裡卻多有官員腐敗不堪,暗中蠶食著國本。先帝年輕時算得個明君,後來耽於美色,又聽佞臣讒言,於是多年不曾下問民情。

曾有牢中獄卒傳播兜售偏方,

因此,新帝接手後,百廢待興處還不知凡幾。

溫雉忙垂首答,“禁令的確都下布了。但百姓之認知,怕也要時候來轉變……大門擁擠,陛下不若自偏門入?”

他頓了一瞬,道,“著幾個太醫院的人去瞧瞧。”言罷,他舉步往偏門的方位去。

刑部尚書沒想到他會提早過來,恐門外亂象惹新帝動怒,忙跪下請罪。

他瞥了一眼惶惶不安的刑部尚書,嗤笑一聲,“知曉自己管製不力,還不多著人將百姓遣散了去。”他將刑部尚書丟在原地,往大牢處走。

刑部尚書不敢怠慢,忙起身拍拍塵土,跟在後邊。

較之京兆府,此處陰暗潮濕更深,多關押的是些政犯,或是重罪者。血腥氣縈繞在空中,刺鼻濃鬱得令人幾欲作嘔,薑懷央麵色不改。

行至一牢前,昏暗的燭火下,牢室中的男子緩緩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