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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

他站起,牽動足腕上鐵鎖嘩啦作響。他直勾勾地盯著薑懷央,口中喃喃,“陛下,陛下——”求饒的話似要%e8%84%b1口而出。

緊接著,他神色一轉,罵了開來。

刑部尚書看著曾經的同僚,卻顧不及感慨歎息,心口發緊,連忙命人開了牢門,堵住那人的口。

他口中的話被儘數堵住,滿麵憋紅,呲目欲裂,眼中俱是不甘。

他明明快要成功了,派去淑妃身側的嬤嬤分明來信,道是那藥日日都有給新帝送去,那毒藥雖是慢性,卻用之不可逆轉。

如今新帝怎可能還還好端端站在自己麵前?

薑懷央冷眼看著,悠然道,“愛卿就不想知曉,自己女兒在宮中如何了?”

他忽而靜了下來,像是被人奪去了聲音。昏暗中,一行濁淚從他眼角滑下。

容家不複往日,全因他隨錯了主。

第173章 對食

待薑懷央回了宮,原來的車轍已被大雪覆蓋,又碾上了新痕。

車頂的香球晃晃悠悠散逸出香氣,風下,車簾微微浮動。沿路的宮人見之,紛紛俯身行禮,直至馬車從餘光中消失,方才抬眼,各自忙碌。

眼看便要至落梅軒前,新帝的聲音從車輿內傳出,“先去養心殿。”車馬因又折去寢宮。

他沐浴更衣,確認身上沒有了血腥味,方才抬腳往落梅軒的方位去。

卻說阮玉儀回了自己宮中後,便一直有些憂心忡忡的。她持著小銅火箸,隨意撥弄著袖爐中的炭火。

她忽地頓住了手,問,“木靈的病可好了?”也不知這小姑娘被調離自己近前,是否會偷偷躲在自己被衾下抹眼淚。

她是不願如此的。是她將木靈帶進這深宮來,卻無力保住她。

木香落下手中錦套的最後一針,舉起來瞧了瞧,又遞給她,“小姐不是總覺得這袖爐有時會過熱麼,用上這個想是會好些。”

她接過,指尖之下絲滑柔順,針腳細密。所繡的是雙鯉魚,兩隻小鯉魚首尾相繼,環成一個圈狀,分外生動可愛,可見是用了不少心思的。

她垂了垂眸,漾出一個笑來,“木靈要是有你半分心細,我也能少為她費些心了。”

木香道,“那丫頭的身子骨可比小姐健實得多,早便好了。小姐若是想她,奴婢這就去將她喚來。”

她頷首,“去罷。”她一麵說,一麵順手給袖爐套上那錦套。

那錦套用的是係扣連接,以便將提手露出來。待她心不在焉地折騰好,頭頂便有一清脆的嗓音喚她。

“小主。”

木靈撲通便跪下了。

“養了幾日病,倒與我生分起來了,”阮玉儀一怔,隨即笑道,“快起來,來瞧瞧你木香姐姐繡得這雙鯉魚,委實是了得的針黹功夫。”

木香紅了耳尖,“小姐笑話奴婢。”若說針黹,出自小姐之手的,那才算得上一個栩栩如生。

木靈起身,方抬起頭來,臉上便冰涼涼地滑下一道,她愣愣地一抹,發現手上抹下了濡濕。

屋中燒著炭火,還在細碎響著。

主仆三人卻都怔住了,一時無話。

阮玉儀放下手中袖爐,取了帕子,輕柔地替她拭去淚水,“怎麼了這是,誰欺負你了?”

可她的手太溫柔,不知觸動了木靈哪裡,這淚反是愈加洶湧。

她有些手足無措起來。木靈素來是笑麵極好的,她當時便是看中這姑娘麵上一派喜氣,方留下了她。她無法想象是何事,能讓木靈哭成這般。

“誰欺負得了奴婢啊,”木靈接過帕子,胡亂抹去眼淚,亦胡亂地擠出一個笑,“奴婢可是小主的人。”

她眸中很快便又噙上了淚。“這眼淚真是惱人。”她細聲抱怨著,抬手去擦。

阮玉儀默然看著她掩飾情緒,沉眉道,“你實話與我說,究竟出何事了?你不說,我也沒辦法幫襯你。”

木香原想玩笑她幾句,這會兒也咽回了肚裡,附和著勸。

木靈的笑意僵住。

岑禮的話似乎還縈繞在她耳邊,尖細陰柔,不夾帶絲毫情感。他警告她莫要將那件事說出去,免得主子替她擔憂,她隻安心待在落梅軒,便什麼事都不會找上她。

他道,那個人已經處理掉了,往後也無需擔驚受怕了。

她肩頭顫著,掩了麵,一段話說得斷斷續續,“奴婢不想離開小主身邊……奴婢好怕……好怕被那新來的取代……”

這話半真半假,她怕是不錯,卻並非因此事而泣。

阮玉儀隻當她是吃味了,歎著氣與她保證,絕對待她一如從前。一麵說,她眺向窗外,暗自思索著什麼。

木靈走後,後腳薑懷央便來了,使她懷疑他方才是否一直在門外。

“陛下金安。”她動了動%e5%94%87角,牽起一笑來,方才移步上前,盈盈一禮。她搭上他衣領處,替他解去外衣。她心中一動,以細嫩的指尖劃過他的脖頸。

他撫上她耳後。他身上帶著外頭的寒氣,肩頭落了一兩片雪,卻也難掩身上幽香。

她將外衣遞給木香,隨口道,“陛下`身上像是新熏了香般。”

自然是新熏的,也免得身上殘餘血腥味,臟了小娘子的鼻子。他輕輕嗯了聲,攜她入了內室。

阮玉儀遲疑一瞬,攔下木香新沏的茶水,將自己喝了半鐘的熱茶遞過去,目光集中在他手上,口中卻道,“這雪珠兒也下了快一整日了,也不知何時能止住。”

他端起那半鐘茶,茶盞邊沿還印了一道口脂的痕跡。他眸色微暗,就著那處呷了一口,這茶也不知用了怎般的瓊漿玉液泡就的,竟叫他品出幾絲清甜來。

他並未接話,轉而道,“泠泠就不想知道朕方才去了何處?”

她摩挲著袖爐上紋飾的手一顫,麵上卻不表現出異樣,順著他的話往下問,“陛下去了何處?”

“刑部大牢,容家大爺。”他瞥了身側的小娘子一眼,見她微抿起%e5%94%87。

她眉心一跳,“臣妾聽說容家男子皆在昨日晌午被斬首。”她言及“斬首”二字,聲音不免有些發顫。

“重華宮傳出來的?”他低笑一聲,悠然道,“那是朕故意放給淑妃的消息。”

他把玩著她散落下來的烏發,漫不經心地將所有謀劃都說與她聽,包括為何予淑妃妃位,如何一點點挑出容家的野心,又是如何將那胡椒弄至容府——

如此種種,他道得細致,嗓音悠然,似在講一個小情小愛的話本子。

阮玉儀隻覺有一種刺骨的寒涼攀上她的脊骨,將脊骨啃噬得酥|麻,她身子有些發軟。

他為何與她說這些?她不過一介宮妃,無權乾政,亦不該知曉。

他將她攬入懷中,讓她坐於自己雙%e8%85%bf之上。

薑懷央銜了下她耳上的東珠耳墜,姿態%e4%ba%b2昵,低聲與她道,“容家早生了反心,不知勾結了那方勢力,朕不除他們——被除的就是朕。”

這皇位之爭,向來是你死我活,連父兄也殺得的。坊間不都這麼傳他麼。

她知曉此理。隻是想不明白,為何分明是容家男兒的罪責,卻要一並牽連了女眷。那些不知情者,糊糊塗塗地享受榮華,糊糊塗塗地為奴為婢,好生不值當。

“容家叛心當誅,但泠泠與他們不一樣。”他啞聲道。

她是他泥淖中的為伴者,他們共同背負著不可赦免的罪責,又因為不可抗的責任,不得不活於世間。

他愧。

他要守住這江山,即使底下埋藏了萬千將士,白骨累累。

她也逃%e8%84%b1不了,她將會一直被桎梏於他身側。

他愉悅地去勾勒她的%e5%94%87,直至小娘子換不過氣來,方才短暫地將她鬆開。

她被弄得腦中混沌,深思他話中含義。

┆思┆兔┆在┆線┆閱┆讀┆

第174章 探望

雪下了一整日,總算是歇了下來。

雪後初晴,陽光暖融融的,柔和地攏住了整個皇城。各宮門前、道旁皆有宮人持了笤帚掃雪,亦有小宮婢相互追著戲雪,嬉笑聲清脆悅耳。

阮玉儀覺著有些熱了,因將手中的袖爐遞給木香。

見她路過,兩個小宮婢忽地噤了聲,正過身來行禮,“見過阮婕妤。”

她這會兒心緒明朗,溫和地笑了下,抬抬手,“不必多禮。”言罷,她繼續往重華宮的方位緩步而去。

她腳下的路皆已除去了積雪,露出下邊的青石板來。

後邊兩個小宮婢默默拿起靠在牆邊的笤帚,挨在一處說著小話。

其中一個壓低聲音道,“如今重華宮那位倒了,六宮也不可能長時間無人管理,指不定就會落到這位身上呢。”

另一個默了會兒,“權是權,寵是寵。你忘了這位上邊還有個徐嬪了?”

她遙遙望著阮玉儀娉娉婷婷離去的背影,直至轉入拐角再見不著,也不知收回目光的。

“那徐嬪跟個鋸嘴的葫蘆似的,聽她身邊的人道,一整天也說不出五句話,哪裡是能掌這大權的模樣。”

另一宮婢趕忙去捂她的口,“可彆混說,叫人聽去了可怎生是好。”

阮玉儀挑的是晌午大錯那會兒過去,想的便是這會兒淑妃該是用完午膳了。他已允她去探望淑妃,雖隻是小半日,可能幫襯的,也多少能看著點。

重華宮朱門緊閉,門前積雪厚實,無人灑掃。

她每走一步,那繡鞋便陷入雪中一些,留下一串足印,卻為這光潔的雪地添了些人氣。

木香叩響了宮門,裡邊的宮婢將兩人迎了進去。兩側樹木山石,也都還如舊日一般,不曾變動的。

她所料不錯,淑妃這會兒正用完了午膳,坐於幾案邊,手中搗著花兒。

“妹妹來了?坐罷。”容家倒台,她雖換下了往日的華服麗裝,一身素淨,眉眼間的威儀氣韻卻仍不變。

隻要她還處於妃位一日,該行的禮還是不可輕廢。

阮玉儀福了福身,方才與一邊坐了,“姐姐這是在搗指甲花?”小巧的石臼下,花瓣已然碾作泥,有嫣紅的汁液漾出。

兩人說著閒話,不知怎的,淑妃便也給她也染上了。

淑妃晾著手指,“本宮這兒都還好,不過是禁足而已,衣食俱都不缺的,倒煩擾了妹妹掛念了。”

那些下人怕是還在觀望,如今是尚且都還符合規製,往後卻可想而知了。淑妃卻不會將這些說與她聽。

阮玉儀原想給淑妃送些吃食胭脂等來,這會兒聽她這麼說,又恐那些東西傷了淑妃麵子,於是暫且不提,想著回去後囑咐禦膳房一二。

她口中說了些寬慰的話。

淑妃忽而笑了,“容家是本宮母族,這都是本宮該受下的。妹妹也不必去陛下麵前求情了,隻當前幾日本宮未曾著人來找過你。”

她雖不懂朝堂的事,卻也明白茲事體大。

“姐姐說的什麼話,臣妾也不曾幫得上什麼。”她輕歎口氣,一時無話。

知曉淑妃一切都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