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1 / 1)

記得,當年夜燕燕與她一同嬉水時遇了狄人,夜燕燕為保護她隻身被推入了河中,被救上來時病了一場,醒來便失去了記憶。

夜凝紫前世正是念著夜燕燕當日的恩情,又可憐她失了憶,在她刁難之際一再忍讓。

可十年了,她早已是忍無可忍了。

她不明白,何當年天真純良的小族妹,會因著僅僅一場意外從此性情大變,甚至連平日裡的口味習慣也都發生了轉變。

夜凝紫對她這小族妹的懷疑這麼多年來從未停止過,甚至一度懷疑她怕不是被什麼孤魂野鬼奪了舍不成?

可畢竟如此離奇之謬言,夜凝紫是萬萬無法說服自己的。

前世淪落如此境地,她自是無暇顧及。可今生一切尚未發生,她想去查查,看看這小族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郡主阿姊。”袁暮雪一聲喚將夜凝紫的思緒拉了回來。

“傷員皆已救治,我要回去了。”袁暮雪起身收著藥箱,又恢複了初見時那冷冰冰的語氣。

不過夜凝紫卻毫不介意。畢竟有些人說話冷冰冰的,心卻是熱乎乎的,有些人說話熱乎乎的,心卻是冷冰冰的。

“袁神醫今後有何打算?”夜凝紫長舒一口氣,望著袁暮雪漸漸遠去的身影,高聲問道。

隻見袁暮雪轉身步出營帳,望著那高聳的天,眼神中多了分生機。

“或許,我該留在這裡。”她輕閉上眼睛,停下了腳步,父%e4%ba%b2幼時對她的諄諄教誨仍曆曆在目。

她回憶著往日種種,不覺憶起當年父%e4%ba%b2一日見一婦人懷抱幼童,幼童早已在她懷中無了聲息。

那婦人俯首求著父%e4%ba%b2救救她懷中孩兒,但就連當時隻有入門技術的袁暮雪都看得出來,那孩子早已去了。

可她父%e4%ba%b2偏偏不信,又是把脈又是施針地救治了許久,遲遲不肯放棄。

那婦人的淚水久久不曾斷絕,直到她默默抱起孩子,用一塊布蒙上了那孩子稚嫩的臉。

“多謝。”婦人一抹眼淚,向袁父磕了個頭。

她不明白,就去問父%e4%ba%b2為何明知那孩子已死卻還是要做哪些無用的事。

袁父笑了笑,告訴她,醫者醫活人,他雖救不了那孩子,但他可以救那孩子的娘。

袁父去了,但至少他曾教袁暮雪的,袁暮雪都還記著。

“罷了,罷了。”袁暮雪用袖口輕輕抹去眼角兩行淚。

她望向前方的代州城,城內百姓難民成百上千,她要留在這裡,這裡有活人,有等著她去救的活人。

“有緣再會罷!”袁暮雪最後轉身,豁然衝著夜凝紫到了彆。

夜凝紫遙望著身前的袁暮雪,隻見她愈走愈遠,久久不曾回首。

“大概還會再見吧。”夜凝紫心中默想,此生何必長相思,指不定什麼時候便會再見。

人生便是如此,在你以為山窮水儘之時,卻會再生出一條道來,讓人驚喜而又措不及防。

看她走得這般決絕,夜凝紫不禁歎了口氣。

還真是個拿得起,放得下之人。

此時忽見袁暮雪匆匆跑回來,又道:“郡主阿姊,還有一事。”

她喘了喘,輕輕將手中一封泛黃的信件遞給夜凝紫。

“這信是父%e4%ba%b2臨終時交代的,還要麻煩郡主阿姊幫忙送到臨安榆林胡同袁府去。”

說罷她便轉身欲離。

臨安袁氏實乃現今南安第一大醫者世家,如此背景,拿出來當是會震驚八方罷。

“如此信物,為何不%e4%ba%b2自去送?”夜凝紫問道。

袁暮雪笑了笑,若雙眼彎月般皎潔,整個人更是顯得格外明豔。

漸漸地,她邁開了輕快的步子,笑著朝前行去。

“大抵是,我不願離開這裡罷。”

夜凝紫不太懂她這話中的深意,隻當她是一顆心隻欲閒散,不欲去爭那些是是非非罷。

夕陽西落,一抹紅霞劃過天際,天色漸暗,唯餘一泓弦月,明豔動人。

入夜,夜凝紫%e4%ba%b2自盯著容兒在翠兒的照料下陷入沉睡,才來到賬外,見了等候已久的夜燕燕。

“姐姐,聽說容兒回來了……”還未說完,她便被夜凝紫反手一個耳光扇得頭蒙。

“燕燕!”夜凝紫拽住她的衣領,將她拽得麵色慘敗,神色慌張。

“到底是為何,你竟會變成這般模樣?”夜凝紫雙目對上夜燕燕那雙閃爍著無措的眼睛,怒道。

聞此,夜燕燕有些慌張,她這姐姐顯然是起了疑,可她並不知曉夜凝紫此刻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穿越而來的事情。

她的穿越者身份,一旦被這個時代的人所知曉,便是萬劫不複。

於是她打算冒著夜凝紫的怒火,也要試上一試。

“姐姐?燕燕不知您在說什麼。燕燕從未變過,姐姐又何出此言?”夜燕燕眼眶微紅,梨花帶雨,看起來楚楚可憐。

夜凝紫輕歎一聲,罷了,興許是她想多了,什麼奪舍之類的怪談,怕是隻會在話本子裡出現。

她的小妹妹隻是變了而已。隻是她不願相信罷了。

夜燕燕緊緊抓住夜凝紫拽著自己衣領的手,指尖抓得發白,卻還是掙%e8%84%b1不得。

她死死盯著夜凝紫的麵容,細細觀察著她的一絲神色,判斷著她是否已經知曉了自己的秘密。

此時,隻見夜凝紫輕輕放開她,沉默著垂下眸子,憶起了幼時同小妹的往事,不禁唏噓一聲。

第19章 莫笑

天色已深,夜凝紫看著身前的夜燕燕,一言不發。

記得那年夜凝紫初歸塞北,不久便聞夜洵伯伯夫妻雙雙戰死疆場的消息,父%e4%ba%b2聽聞二者有一孤女,便立即派人去尋,尋了數日,才在街頭一處小巷子裡尋到了夜燕燕。

她當年隻有不到三歲,小小的瘦骨嶙峋,夜父見到她時,她正蹲在一個包子鋪門口,興許是在等著賣包子的老板一時發了善念賞她一個包子。

當年夜父發了善念,幫她破費雇下了那個做包子的夥計,一同帶回了夜府。

於是那段時日,夜凝紫每日早晚都要陪著夜燕燕吃包子,吃得她後來一見包子就想吐。

故而起初她是不喜這妹子的,除此緣由之外還有一個,那便是自從她來了夜府,聽說她身子弱,聞不得花粉,夜父便砍倒了府中所有的梨樹。

可夜母生前最喜梨花,也最愛吃梨子。

“若是梨樹都沒了,母%e4%ba%b2不久再也看不見梨花,吃不到梨子了嗎?”

夜凝紫這樣想著,便死死抱住夜父大%e8%85%bf,哭著求爹爹不要砍。

可夜父隻是歎了歎,然後揮斧向梨樹砍去,並未向她解釋半句。

後來她聽哥哥說,夜燕燕的父母是為救夜父才丟了性命,夜父那是在報恩。

可那時夜凝紫畢竟太小,又剛喪母,自然是無法全然理解父%e4%ba%b2用心。

那日夜凝紫專程去河裡捉了隻王八,放在夜燕燕房前,將她嚇得不輕。

次日被夜父知道了,掄起長棍便要打。是夜燕燕跪著攔著夜父,才沒叫那一棍子落在夜凝紫身上。

過了幾年,兩人漸漸長大,關係也%e4%ba%b2和了不少。

夜燕燕知道夜凝紫最喜吃驢肉火燒,便跟城東鋪子裡的婆婆學了去,日日做給她吃。

就連那次北狄人偷襲時,也是因為夜燕燕甘願冒著孤身入敵手的風險,推開了夜凝紫,自己跳入河中才幸免於難。Θ思Θ兔Θ網Θ

可當夜氏兄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夜燕燕救上來時,她醒來後卻忘了他們。

從此以後,夜凝紫再也沒吃過她做的驢肉火燒。

前世每每被她陷害時,總念著當日的救命之恩,不欲將她陷入萬劫不複之地,誰料夜燕燕竟如此不留情麵,不僅傷她清譽,還向新帝吹著枕邊風,成了毀她父兄身後名的幫凶。

明明早就想好了此生定要定要讓她也體味一番自己前世那般絕望之情,可每每她憶起往事,便又會心軟。

她看著夜燕燕那副故作可憐姿態的麵容,不經意對比起幼時她那張天真麵容,從前夜燕燕從來不會這般看著她的。

是呀,人都是會變的,尤其是像夜燕燕這般之人,更是變得徹底。

“燕燕,日後待容兒好些,她畢竟是你的忠仆!”夜凝紫對上夜燕燕那雙眼淚汪汪卻又透著一絲憤恨,一絲妒忌的眸子,加重了最後二字的語氣。

說罷,她苦笑一聲,便轉身而去。

夜燕燕見夜凝紫此番並未重罰,疑是她並未動怒,也應是並未發現她身份,便鬆了口氣。

次日清晨,不待使臣睡起,夜氏兄妹便張羅著拔營趕路。

行至代州城城前,夜凝紫最後看了眼城西那片難民窟,沉默許久,才問夜玉龍道:“哥,你說他們收了銀子,會好過些嗎?”

忽然聽小妹如此發問,夜玉龍也不知該作何回答。

亂世之中,身為平民,又能好過到哪兒去呢?

不過小妹畢竟還小,夜玉龍實是不想讓自家小妹明白這麼多世事,便擠出笑來,悅然道:“一定會的,有了銀子,他們便可以買米買麵,甚至還可以給小孩子買些點心吃。還可以給小姑娘做新衣服,日子定會越過越好的!”

可夜凝紫卻始終垂眸望向大地,像是一點未聽進去兄長的言語,自言自語道:“可惜,我們救得了他們一時,卻救不了他們一世。”

她一抬眸望向天邊,似是看到了眾生疾苦。

她閉上雙眼,發出了無可奈何的歎息。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想竭儘全力護住她想護著的所有人。

她的母%e4%ba%b2因為戰亂喪了生,她不願再讓天下所有孩兒體味這種喪母之痛。

她想試著守護南安,於是前世她在父兄走後試著領兵破敵,眼見的便要攻到失地去,卻被聖上以夜氏族人性命作要生生召回了臨安。

她是不甘的,但她沒有辦法,世事總是如此,她終是護不住所有人。

她朝南望去,也不知前路如何,唯願此生結局得以改變,莫要讓因果輪回,悲劇重演。

可此時夜玉龍卻愣住了,他也不知自己著天真傲嬌的小妹什麼時候竟也會說出如此有深意之言語。可他未想太多,隻當是小妹長大了要嫁人了,懂事了不少。

想著想著他竟落後了小妹一大截,便立即笑著策馬追上。

此時,代州城城中,一男子手持長劍,麵覆黑色鬼麵,那張鬼麵看似在笑,卻又讓人看了毛骨悚然。

隻見他悄然步入那白鬼麵之人身後,那白鬼麵人聞聲轉身,卻是嚇了一跳。

“蕭關。”隻聽那笑麵鬼喚道。

“莫笑啊,不是我說,你這鬼麵實是嚇人,都同你共事這麼久了還能被你嚇到。主子也真是的,竟分將這麼嚇人的麵具分給你,怕不是嫉妒你貌美?”那白鬼麵之人對著那笑麵鬼說著,邊打趣似的看著他,想看他一笑。

誰知他竟背過身去,絲毫不吃他這一套。

“主子要的名單呢?”隻聽他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