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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來一年半載,那開封府尹怕也已離任,這參,討得還,討不還,乾係亦不甚大。”

解輿隻道:“拿人文書已下,須拿得人,討參卻是其次。”口中恁的說,不過敷衍那婦人。想當日出開封府,提刑%e4%ba%b2自分付道:這禦賜參乾係甚大,你須得連人帶參一並索回。倘我離任,此事亦要交勾來任,你隻管尋去便是。尋不得時,休得還來。他事莫要再問。

解輿自也尋思不透。這人參一物,即便是一藥可醫一命,終不過是一命。尋常人吃了,不過延年益壽,有或無,乾係亦不甚大。禦賜之物,既是賜了,不當討回,故而即便是失竊,不待聲張,隻道是自家吃了,亦不至得罪。卻不知為何,年來教他不得回鄉。想是那參另有他用,才致如此。饒是思及這一層,解輿卻思不透,一株參兒有甚他用。

自至這玉泉山來,卻是詭秘重重。且說這婦人教人藥箭致傷一事,這傷她之人,卻也不知有甚來頭,莫不是同那青城派一般,實是為著小蛇書箱?

思及此,解輿心內一凜,這小兒書箱內藏何物?恁多人上山,為著那“官人”的甚麼物事?又是何人放出風聲?愈想愈心驚,不由啊呀一聲叫出口。

刀紅隱似也想到甚麼,蹙眉道:“那射奴一箭者,乃是百越會徒。射茵之毒乃是嶺南土人所使。不知何以射奴?”

解輿道:“怕是待趁娘子分神之際,奪那小兒書箱。”

刀紅隱卻道:“見今之勢,來此山者,尋的是官人,卻不是小兒書箱——”

解輿道:“亦即是道:那物事在那官人童仆書箱內。”

刀紅隱冷笑道:“恁的道來,這官人,卻真真是他了。”

解輿自在疑惑,刀紅隱卻尋思得清明了。自出蜀後,這一路來的追兵,怕都是為著那小兒書箱內物事。那小兒書箱內竟是有或無,誰也不省得。這消息從何而來,亦是誰也不省得。不須深究此事個中原由,然確鑿之事便是:今日之後,楊蝶掩卻是要與天下為敵了。

六年前,那楊蝶掩初到她處,道是要潛心習天下毒物。刀家乃是大理毒教教宗,毒物一門,向是傳女不傳男,長女一律不許嫁出,隻許招贅。刀紅隱便是下任家主,自小通習古今之毒,隻待到長到雙十,便可襲承教宗一職,此後便可論招贅一事。那楊蝶掩卻不知如何闖入她家森嚴機關,到得她跟前,直報名諱,道是願以自家楊柳劍法換習毒學。

此事本須奏明教宗,亦即刀紅隱母%e4%ba%b2知曉。然刀家號令極嚴,教宗得知此事,定是要將那楊蝶掩趕出,甚或以毒害死。刀紅隱自見那楊蝶掩,便起了私心。自與他說:習毒之事,亦非不可商議,除卻楊柳劍法,須得另有因緣。那楊蝶掩便問甚的因緣。刀紅隱與他說:你倘或入贅,習毒之事,自是順理成章。

憶得當日那楊蝶掩卻道:男女婚姻,自是須謹慎為之。我倘與你結%e4%ba%b2,又死於非命,豈不是教你年幼便作了寡婦?

刀紅隱怔道:何以你道自家死於非命?

那楊蝶掩笑道:我須與天下為敵,怎教免死於非命?

那一句立在風中,淡淡飄過,直似在說天涼好個秋,卻教刀紅隱動了惻隱之心。

刀紅隱尚不死心,隻道:五年為期。待我二十,倘你不死,當來我家入贅。

那楊蝶掩輕輕一笑,道:到得五年,倘我未死,你未結%e4%ba%b2,再提此事。

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刀紅隱幼時聽聞此句,隻道是古人誇大其辭,那日見得楊蝶掩,方知世上真個有此等顏色,生於男兒身上,卻教人任氣難負。

楊蝶掩在刀家一年,日日午時便來,掌燈方離。刀紅隱取刀家毒譜與他觀看,半年內他竟將刀家所藏毒經儘閱,且造新毒二十樣,道是報答刀紅隱。此後半年,便將楊柳劍法內外心訣教與她。一年才儘,楊蝶掩便平空失了影跡。

那一年來,刀紅隱與楊蝶掩日日一處,才知甚叫知人知麵不知心——倘若道來,這楊蝶掩何有半分初見時傾國傾城之姿,直是滑稽詼諧無比,自家滑稽不算,屢屢將她戲耍,以此為樂,且教她拜師稱師父。時常亦教她著惱不已,悔當初錯看。那入贅之事,自是不再提起。

那日如同往常一般,刀紅隱在閨閣等那楊蝶掩,午時卻不見來。到得未時,卻自簷上飄來片紙,上書:年來叨擾,紅兒深恩難負,此去經年,有緣自當重會。楊蝶掩。

尋常嬉鬨來,常覺此人教人惱甚。隻道他日日年年便會在此,與她一處。卻也隻覺尋常。

豈知那楊蝶掩一去,一月二月,半年一年,再不見轉回。思及往事曆曆,相忘不得,方省得自家動情已深。刀家女子掌教之前不得踏出家門半步,倘她去尋楊蝶掩,隻怕她母%e4%ba%b2覺察了,便會將她軟禁,問出究竟。且天涯海角尋出那楊蝶掩來,毒害至死,此事她是萬萬不敢為。故而心內雖焦躁,卻也隻得隱忍。隻盼五年之期到時,那楊蝶掩還來。

五年過,卻是全無消息。婦人見識乃是:男子有約不守,料在心內先便是他負心薄幸。心內便怨悵他拿話騙她。想來是有了新人,便將她相忘。這番思來想去,掌教後刀紅隱便離家,隻待尋出那楊蝶掩問個究竟。

那日聽得甚麼死於非命,原以為不過是他耍笑之語。平日裡真真假假,曆曆憶來,她卻窺不透楊蝶掩真性情。當時年幼,雖亦曾旁敲側擊,待問出他為何習毒,待問出他竟是想做甚,卻均教他不著痕跡嬉笑過了。

今日想來,心內卻苦楚,她隻道於楊蝶掩此人,已是了若指掌,怎知那人心內之事,她是半分也曉不得。恁的道來,隻怕他那十七八個意中人,卻是熟知他之人了。

解輿見刀紅隱神色幾變,不知她尋思甚麼。隻想見今夜之勢,下山怕是不能夠。在此茅草上過夜,並非不可為之事。便與那婦人道:“娘子,今夜不妨在此處暫歇。”便自去了一處遠離那婦人處躺下,拿些茅草蓋在身上。

夜來風聲甚大,解輿醒了數番,聽得風聲嗚嗚作響,心料明日不當陰雨,又沉沉睡去。

第31章 待月(4)

次早解輿醒覺,隻覺自家身下細顫不已,心下犯疑,卻待起身張望,驚覺手足俱見縛了,動彈不得,扭頭看時,隻見刀紅隱臥在身畔,拿一雙俏生生美目覷他,目中儘是不懌之色。

解輿因問道:“如今卻是怎地?”

刀紅隱冷笑:“夫君大段癡蠢不成,不見自家吃人拿了,縛在板車上行路?”

解輿滿腹嘀咕,又吃那婦人譏諷,火氣上竄,道:“你曉得事,怎也見拿了?”

刀紅隱不住冷笑,道:“倘不是你死睡如豬,奴負你不起,又怎會叫人縛了?”

解輿道:“哪個教你負我,你走便了。我須不曾求你。”

刀紅隱不再還口。解輿火氣消後,方悟得那婦人為負他走,方才吃人拿了,心下不由暗愧,然而怒氣卻才甫出,麵皮拉不下,隻訥訥無語。

那解輿在板車上見縛了,左右翻轉不得,手足伸縮不得,獨獨一條頸子可動,轉一轉,又見那婦人麵色不善,隻得頸子亦不轉了。心下納悶半晌,抑鬱不得發,待問那婦人何人拿了他二人,又尷尬不得問。

這板車想是昨夜在那馬廄旁那車了。解輿隻得望天,天色甚好,樹梢上浮雲薄如紗,看天色隻怕在辰時上下。車行得甚快,不知何人在前方拉車,卻似策馬奔馳。

到得一處平處,那板車旋漸減緩,終而住了。拉車人將車一放,解輿同刀紅隱二人便被迫半立,斜身靠那板車上,苦不堪言。

那拉車人轉身來到二人麵前,解輿看時,卻是一個矮短大漢,紫棠色麵皮,麵上嬉笑,甚是可%e4%ba%b2狀。

刀紅隱見得此人,卻是一驚。

解輿便問那人道:“敢問好漢何事留我二人在此?”

那大漢笑道:“小的無事,且邀二位去玉泉寺吃一碗茶。”

刀紅隱隻是不則聲,解輿道:“既是如此,放我二人下來,我們自家行路便是。”

大漢搖搖頭,笑道:“倘放了你們,轉頭也便走了,料是攔腰抱住,把臂拖回,亦是不得轉回。”

那解輿料得這個漢子乃是個高手,恁的問他,料也是問不出究竟。沒做奈何處,隻得侯待那婦人主意,偏生刀紅隱到得這番要緊關節,卻是一聲不則,解輿轉頭去看她,隻見那婦人閉目養神,物我兩忘。解輿以為她仍在慪氣,低聲道:“娘子,卻才在下的不是,你且不計前嫌,開一開言。”

刀紅隱隻是不睬。○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解輿心內歎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

那矮漢亦不睬他二人,隻往樹下一蹲,翻出一張炊餅,就水便啃。那日頭漸盛,一夜不曾飲水吃飯,此時見那漢子吃得香,解輿頓覺饑渴難耐。

解輿因道:“好漢,把一口水與在下吃,可也不可?”

那矮漢抬麵道:“可也可,不可也不可。”

“此話怎講?”

“倘官人分明與小的道來,一句不差,這水,官人要吃幾多便吃幾多。倘不說實話,見諒,這水,是一滴也入不得官人口。”

解輿肚內尋思:吃不吃得水亦不甚緊要,問到不情願處,我不答便是,且聽聽他是甚的來頭。

解輿道:“好漢問便是。”

那矮漢道:“小的隻問一句便了:神醫吳自開封府尹處盜的是何物?”

解輿吃了一驚。肚內思量半晌,左右琢磨不透:他緝捕楊蝶掩之事如今敢是人儘皆知?

刀紅隱卻開言道:“杜公,你自不須拿話套他,他自開封府尹盜了甚物,你若是不知,又何須離了蜀中寶地,千裡迢迢尋至此處?”

那矮漢哈哈大笑:“刀女俠,你卻是高手,在老夫眼皮下偷天換日,一去不歸。你敢不是料錯了。老夫今日來此,非獨獨為著那神醫吳,亦是為你而來。”

解輿愈聽愈離奇,不解這婦人與這矮漢有甚恩怨。

刀紅隱笑道:“區區太歲,奴不過將了三分,老夫人也甚是慳吝。”

那矮漢臉色一變,道:“女俠不曾聽聞禍從口出?女俠且住,倘再肆言,休怪老夫無禮。”

解輿見勢不妙,隻怕那矮漢一時激怒,將他二人做死,隻得低聲對刀紅隱道:“娘子且收聲,勿逞一時口%e8%88%8c之快。”

刀紅隱還待開言,卻聽得馬蹄聲作,方看去時,卻見三四個道人打馬而來。領頭一個卻是個老道,餘下幾個乃是後生。

解輿肚內稱奇,昨夜方來數個道人,數個尼姑,今日卻又見這些道人。卻不知甚麼來頭。

幾個道人見得眼前一男一女見縛在板車上,斜斜貼在彼處,直立不得,亦躺倒不得,甚是滑稽,那幾個小道士不由暗暗發笑。

老道勒馬,翻下馬,那幾個小道士從了師父,亦翻身下馬。

那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