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1 / 1)

多。須知,一朝有利,這名,權,勢,色,天下物事,那般得逃?人但有利,這名權亦可不用,便逍然自得。次則為名,爭名者,其實乃是為利,名來利自來。然有一般人,卻是但爭名而已,隻求名垂青史,死生亦可不顧,有人好名節若是。譬如那以死相諫者,以死求一名,卻也蹊蹺。再則權勢。權勢,歸因不過是利,亦不須遑論。而色者,本是那飽暖之徒方思來,自古好色者,無不是過飽過暖,終日無所事事,故而有那閒暇好色。另有一等人,專是好色而已,色即其癖好,更無它好,此等人乃是與平人不一般,不作一處論——解輿思及此,不由憶及那楊蝶掩,倘真如小蛇所言,便是此等人了。

心內暗暗作痛一番,此番方曉得當時小蛇同那婦人何以要笑不笑,欲語還休。不由暗惱自家恁的輕率,不曾謹言。卻是更悔昔年聽信那江湖傳言。然最痛者便是,倘不%e4%ba%b2遇著這楊蝶掩,他心內尚是有一位平生景仰——如今卻是沒了。

解輿在林中尋不得路之際,聽那婦人在耳邊道:“夫君,此路已反複再三,你卻待將奴去何方?”

解輿麵上一紅,道:“在下隻道尋那%e4%b9%b3窟入口,怎知尋不得。”

那婦人道:“那%e4%b9%b3窟入口倘是那楊蝶掩引你去的,你自是尋不得。他依著易象進退,且勢如疾風 ,你隨他尚可,自家尋,卻是不得。”

解輿緩下步子,因問道:“在下隻道尋個去處與娘子暫歇,不知恁的難尋,既是恁的,在下負你下山怎地?”

那婦人沉%e5%90%9f半晌,道:“今番下山,要避開上山人眾,卻是甚難。”

解輿道:“除卻先前那二人,俱是不入流人物,避開卻也不難。”

那婦人冷笑道:“你卻道是不入流人物?入流人物不則聲,又豈能教你見著?恰才點蒼派三人自你身後百尺而過,定是尋思你功夫不濟,不屑與你交手,方饒得你一命。情知後番敢有恁的好緣分。”

解輿聽得武功不濟,心下著惱,然這婦人卻是高他許多,他亦不敢辯駁。隻得咽下怒氣,問道:“下山不成,你道怎地?”

那婦人道:“你且往東直行一裡便是。”

解輿聽她恁的說,隻得依她便是。

東行一裡,隻見一所茅舍,舍外馬廄內,安著滿滿半廄茅草,邊置一破板車,板車支直架著,車上覆滿茅草,解輿心下卻狐疑:這玉泉山也不見馬上來,怎有馬廄?

解輿將那婦人放下,那婦人似是看透解輿想甚,道:“後山自有馬道,莫說馬,馬車也上得山。”

解輿道:“既是恁的,怎不駕馬來?”

那婦人似笑非笑,似道來:奴既非是來玩賞,亦非是來禮佛,來尋人仇怨,卻駕甚馬?

解輿見她那笑,怨悵道:“在下知了。”口中呶呶道:“一個恁的,兩個恁的,隻須與那吳茗,不,楊蝶掩攀上瓜葛,便都是恁的了。”

那婦人麵上一沉,冷道:“再聽夫君口中‘楊蝶掩’三字,奴教夫君再作不得聲。”

解輿自在心內道:怕是你日日顛倒思來想去,卻不許他人道來了。

解輿方將道:娘子休要夫君夫君道來,隻壞了娘子自家名聲。那婦人示意他噤聲,藏入茅草堆內。

解輿同那婦人鑽入茅草內,不移時,便聽得滴滴答答馬踏聲近來。二人調細呼吸,聽那馬踏聲似自兩處而來,俱不止一匹,近得跟前,卻在茅屋前住了。

隻聽得馬上一人唱個喏道:“終南山老道長梧這廂有禮了。”

另一個卻不采他,隻拿鼻中氣“哼”了一聲。卻聽得一個娘子嬌俏俏叱道:“老道士休擋道!”

聽得恰才那道長一方有個男子冷笑道:“這位師父不知甚來頭,恁的任氣?我師父見你幾個婦道人家不知何故半夜來此,好言有禮,你還道真個怕了你峨嵋派?”

解輿心道:那茅屋外小路亦不窄,二馬交身,隻怕亦不是不能行,隻這江湖人士,個個心高氣傲,非待他人相讓便了。待細思量這二人來頭,心內不由一驚。這終南山乃秦嶺一峰,故有言,蜀道難,難於上青天。便是所謂自關中入蜀之難。這終南山便在這蜀道難上難之峰。自商周便有道人於其上習導引辟穀長生之道,東周時,關令尹喜在此結草觀星。故其後此山道人皆稱樓觀道。隋末,樓觀道人岐暉曾助唐□□起兵,故唐一世尤為顯赫。安史之亂後,勢漸衰,至得本朝,便歸寂寂無名。然淳化年間,蜀賊李順反,朝野為之震動。據蜀為王,一時氣焰大熾。後稍或有人間道,李順武藝何以如此超群,卻是曾在終南山習武煉丹。朝廷雖不聞,江湖卻盛傳。自是,江湖人便目樓觀一派武學淵源甚深,其先輩諸如伯玉子,子棋子,俱是一代武學大師,那伯玉子,便是十年前那句“綠楊陰裡白沙堤”之內“白”字所指。近年伯玉已衰,退在終南山潛心修道,那長梧子,卻是伯玉子高徒之首。卻是有道,這長梧子武藝比之那伯玉,亦是不弱,其“閒閒掌”功已練至九成。卻不知此番來這佛山,卻是為了甚麼。

那峨眉派,卻是蜀中一派女尼,在那峨眉山上,與那青城相去不遠,早負盛名。隻是自二十年前妙空師太圓寂後,聞言其弟子便再無習得峨嵋刺十重功力者。而今掌門覺遠師太,雖去妙空師太稍稍,那峨嵋刺猶已登至八重功力,不可小看。

如今這江湖上頂級人物立在丈內,解輿心下且喜且驚且疑。喜的是他一介小小觀察,卻得聞這等高人言語;驚的是倘要教他們覺察他二人潛在此竊聽,不知怎生收拾;疑的卻是,這玉泉寺雖是天下名寺,今夜來的人亦是多得教人忐忑。莫不是俱是為那官人囊中物來?事到如今,解輿卻極是待知,那官人究竟是持了何物。

心念一轉,忽而思及,倘道“高人言語”,那楊蝶掩亦是那句詩中一員,這半年言來語去,直不知多少回。有甚可喜的。還道是,這些高人,不過聲名在外,其實便如那楊蝶掩一般?恁的一想,當下豪氣全無。

聽得那峨嵋派女尼嬌叱一聲,該是出手了。當下聽得叮叮當當短兵相交,亦不知戰況如何。解輿聽得心癢,待探頭去睃上一睃,刀紅隱知他心思,暗暗掐了他腰間一把。疼得他欲呼痛又不敢。

二人鬥得正酣,隻聽那長梧子定定道來:“覺遠師太,你我二人皆遠道而來,所為何物,想來彼此心知肚明。此刻鷸蚌相爭,豈不教那漁人奪了利害?”

那覺遠師太冷道:“我但見你蚌,不見漁人。”

長梧子朗聲道:“漁人,你須出來則一聲。”

解輿大驚,隻道教他識破他二人所在。伏在茅草內,卻是一動不敢再動。

俄而,聽得不知何處傳來陰惻側一陣笑來。原來那長梧子說的非是他二人。那人笑聲極是不堪入耳,直如砂石碾過一般,笑得人毛骨悚然。笑得解輿隻覺心間有蟲自鑽營,極是不適。那婦人悄悄捏住他手,卻從手心內渡來一股真氣。那真氣循手少陰心經而入得心前,卻撫平心內不適。當下省得那人之笑中暗藏勁力,功力稍弱者,卻是不適。

“道士道士,尼姑尼姑,俱來爭這俗世利物,笑煞人也!”那人聲似從四方八麵而來,卻是辨不得來自何方。

“大膽!” 那覺遠師太製怒不住,喝道:“你是甚麼人!敢在老身麵前放肆!”

“哈哈。”那人笑聲漸遠,道,“老道老尼莫不是同來山寺賞月尋桂?哈哈哈哈。”

那覺遠師太怒不可遏,喝道:“追!”

一時那兵刃聲漸歇,那峨嵋派女弟子對那樓觀道男弟子道:“今日且先饒與你,此帳來日再算。”便聽得一行人引馬而去之聲。

那樓觀道人亦不追趕,亦是縱馬而去。隻聽得那男弟子問長梧子道:“師父,來者甚人?”

長梧子沉%e5%90%9f道:“隻怕是昆侖老陰。”

那男弟子大驚道:“敢是此事已傳至塞外?”⑩本⑩作⑩品⑩由⑩思⑩兔⑩在⑩線⑩閱⑩讀⑩網⑩友⑩整⑩理⑩上⑩傳⑩

長梧子道:“隻怕此事已人儘皆知。”

那男弟子道:“武林今日過後怎地血雨腥風。有道是:待月一出,天下一劫。不知今番如何收場。”

第30章 待月(3)

那二人自駕馬滴滴答答走遠。解輿聽得再無人聲,方撥開那茅草探頭出來透氣。刀紅隱亦是伸出頭來。

解輿道:“這等高人,怎地不覺我二人在此?”

刀紅隱忍住笑,心下道:這觀察恁的天真,真不知他追捕那楊蝶掩半年怎地見耍。那等高人,豈會與你這等小人物計較?口中卻道:“那自是夫君閉氣閉得妙。”

解輿卻是不覺有甚不妥,因問道:“待月一出,天下一劫?這待月卻是甚麼物事?”

刀紅隱卻不答。心內細思量道:傳言待月詔亂世方出。前番卻是安史之亂,再前番,卻是永嘉亂時。今番大宋西有趙元昊亂,遼索晉陽及瓦橋關南十縣,宋得天下不及百年,竟要至於天下大亂麼。這刀紅隱雖是大理人氏,然自小習漢學,說漢話,卻也與漢人一般無二。且大理段氏自是漢人,與宋交好,故而今番想來,卻也將那遼,夏視作異族。

這待月詔,不見記於正史,然江湖古來傳言一句:待月一出天下劫。原來,這待月詔每每於天下大亂前出世,此詔一出,天下必有大劫,終了,誰得了這待月詔,誰便能平天下。傳言道:秦末,此詔出,陳涉乃揭竿,當中經數十年,雖楚項力拔山氣蓋世卻潦倒烏江,韓信戰無不勝然不敢背,皆是因此詔之力。又道:漢末王莽作亂始,此詔已出,直至司馬氏奪天下乃定。然終不長久,南北朝紛爭數百年,無人奪得此物,直至隋朝方正。唐末安史之亂前,此詔已出,然直至陳橋之後,天下方塵埃落定——正史卻終不提及此事,且但聞人說此詔之事,定是語焉不詳。隻說此詔乃是天降神物,有非凡之力。刀紅隱素來不信鬼神之說,故而隻道那待月詔乃是當朝人閒來無事杜撰之事,或是牽強附會之辭,尋常聽聞亦不甚心下去。

如今卻連樓觀峨眉這般尋常不入世門派亦到此處,隻怕此事非是杜撰。或是有誇大之處,然此詔恐怕端是真事。然其亂世方出之事,卻是教人疑惑。倘非亂世,不知此物竟在何處。直教天下無人能得窺?

刀紅隱思及此,對那解觀察道:“夫君,你常年在公門,可曾聽聞近年禁中失竊也無?”

那解觀察道:“禁中時有失竊,誰去一一道來?娘子此言差矣,即便禁中失竊,卻也不到開封府提刑處去,我輩自是不知。”

刀紅隱道:“你原卻隻管東京城內刑獄之事提及緝盜,楊蝶掩盜的那株千年上黨參恁的名貴?參之物,即便是禦賜,吃便吃了,那皇帝老兒不成還來討要?”

那解輿蹙眉道:“卻也作怪。提刑大人自叫在下拿回楊蝶掩。想是氣他不過。”

刀紅隱笑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