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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力地再次站立,從嗓子眼的逼仄空間擠出尖嘎嘶啞的聲音,“我殺了她……我殺了我的母%e4%ba%b2……哥哥……”

他抖動幾下,晃著腳朝達荷走去。

達荷穿著灰鬥篷,腳踩灰色棉靴,從頭到腳一塵不染,就象個乾淨光滑的灰玻璃珠。

布魯圖斯的視野顫動,朝那個灰色身影僵僵地伸出手,象一個等待救贖的靈魂要抓住來自神明的聖光。

“快攔住他!彆讓他碰到我!”達荷往後跳了一步,驚慌地對列維命令道。

列維立刻截住他,將他的雙臂反剪,死死箍在背後。布魯圖斯吃痛地尖叫一聲,臉上涕泗橫流,卑微地向%e4%ba%b2生哥哥跪了下來。

“安敦尼大人……”他見到這種形勢,不得不換了個稱呼,“您救救我吧……我是無意的……我一點都不想殺她……”

“你殺了人!還是你的養母!”達荷咬著牙說,“你以為我什麼都能幫到你嘛?!我可是拿著官權在為你的行徑冒險!這和偽造遺囑不一樣!”

他氣喘籲籲,脖子和臉都漲得通紅,粗大的血管凸出,象是被不爭氣的弟弟氣到了。

布魯圖斯僵一下,趴在地上哭起來,指甲泄憤似的抓撓地麵,指尖磨破皮出了血。

“那個該死的賤人欺騙了我……”他憤恨地說,拳頭緊緊攥起,“她明明答應過會為我做一切……結果她還是被愚昧無聊的教條牽著鼻子走……”

達荷瞟了他一眼,“你想得到波利奧的願望,恐怕已經落空了。那個醜陋的女奴去了行省,波利奧頒給她釋放令……”

“啊!啊!那個該死的波利奧!那個徒有其表的東西……”

布魯圖斯突然大叫著,用拳頭狠狠捶著地,弄出一地血跡。他絕望地薅自己的頭發,咬牙切齒,嘴裡不停罵著臟話,口水淚水一齊淌出來、黏在地上。他象一隻烏龜般掙紮著趴倒在地,發出難聽尖利的嘶吼聲,氣得渾身直發抖。

“那個無能的家夥……他因為一張象女人的臉就得到那麼多垂青……同他惡心的父%e4%ba%b2一樣……”他恨恨地罵著。

“那種沒有陽剛氣的家夥,根本不值一提。”達荷輕蔑道,“所幸他沒那個本事從政,否則隻能臟汙我的眼睛。”

布魯圖斯象是見到希望。他慢慢抬直身子,發黃的牙齒從血淋淋的嘴巴之間露出來,詭異地勾著嘴角,僵硬地笑著,整張臉象一張被人丟棄的醜怪麵具。

“大人……那種象腐屍死蟲一樣的家夥,就應該被對治……更何況,他是加圖索的表弟,將來也會是您的大麻煩。”

達荷點頭,不屑地冷笑一聲,“這個我自然知道,他早晚會被我收拾,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布魯圖斯驚疑著,慌亂地說:“您難道還要再讓他逍遙到什麼時候?!”

他再次流出眼淚,眼裡流露出哀求,“您答應過我的,要幫我除掉波利奧……我為了您,背負了所有責任。您也知道,一旦那個孩子被查出在我家裡,我可就要被絞死!求您了……您是我的哥哥啊……”

達荷沉默許久,冷漠地看著痛哭流涕的布魯圖斯。他想了想,來回踱步,腳步紊亂急躁,短小的身體搖晃著。

突然,他頓住了,乜斜地瞧著弟弟,蹲下`身子說:“你真的……那麼怨恨波利奧嘛?”

布魯圖斯猛地從地上彈起,胡亂擦把臉,一臉鄭重,信誓旦旦地說:“噢我%e4%ba%b2愛的大人!我對天發誓!我對波利奧的恨能延續到骨子裡,就算我的屍骨和靈魂都化為齏粉,我都會在最後一刻詛咒這個令我反胃的姓氏!”

“那就好。”達荷陰險地笑起來,“我再問你,如果讓你以生命為代價,去弄死波利奧,你願意嗎?”

“我當然願意!”布魯圖斯毫不猶豫,麵露悲痛地說,“我的母%e4%ba%b2已經死了……可其實,她是被普林尼給間接害死的!我隻是讓她解%e8%84%b1而已!我生命裡唯一的光芒消失了,對波利奧的複仇就是我沒有自殺的原因!”

“很好。”達荷笑道,隨即低聲說,“聽我說……我%e4%ba%b2愛的布魯圖斯,你完全有複仇的機會……”

他換上神秘的腔調,“你養了兩頭獅子,還有波利奧重視的嬰兒……”

布魯圖斯象是得到了神諭,呆愣愣的,身體也不再顫唞。他呆滯的眼睛瞬間被點亮一般,好象受到極大的啟發。

達荷繼續道:“我想你應該知道怎麼做。對複仇的渴望總能激發人的智慧,不是嘛?”

他瞥了布魯圖斯一眼,不再多做解釋,帶著保鏢就走出了陰森冷怖的家宅。

臨上車時,他對列維小聲吩咐道:“這幾天一定要多注意他,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列維想了想說:“您要出手了嗎?”

達荷冷笑著:“他殺了人,我可不敢給他擔保。他已經離死隻距一步了,倒不如讓他的死亡給我這個哥哥帶來一些利益。這也算是幫我除掉大患,比拿孩子脅迫加圖索、逼他做出讓步還要簡單利落。”

列維被他的狠心震驚,怔怔地問:“……借用您弟弟的手嗎?去除掉加圖索?”

“加圖索一死,我可就有最大的嫌疑!”達荷瞪了他一眼,“倒不如讓我的弟弟幫我背負這個罪責,反正他失去了翻身的機會,再也沒有利用價值了……”

列維心裡一涼,對無情無義的主人產生驚慌的情緒。

他沒敢多說,隻能唯唯諾諾地答應主人的吩咐。

……

赫倫謹遵加圖索的話,準備競爭護民官的職位。

護民官選舉比元老選舉要提前一些。這個職位對年齡沒有下限,旨在保護平民的利益,對辯論沒有要求,多半考驗政見,是毫無經驗的新手進入政壇的第一步。

很多出身貴族的子弟,通常以護民官作為進入元老院的跳板。

赫倫的生活進入到一個積極快樂的時期。他尋覓到真心所愛,也有了奮鬥的方向。他象一個航行在既定軌道的熟練船長,一切都是這麼風平浪靜;他的眼前,似乎毫無礁石和漩渦。

接下來,就是成為護民官,再以此為資糧進入元老院。

他結束了一整天的功課,躺在中庭的搖椅上,閉目養神,%e8%85%bf上還攤開一張書卷。他剛剛往腦子裡灌滿政論,現在急需休息。

天氣十分晴朗,溫度也使人舒適一些。穹頂的中空圈起一塊圓圓的藍天空,潔淨而剔透。陽光從中空射入,金色的光線斜斜地灑進來,象一束金紗帶吹拂在中庭裡,照亮了一片。

赫倫安靜地躺在地上的光斑中。在有點黯淡的環境下,他被獨有的一束陽光照得發亮,非常的顯眼。他把頭發往椅背外一撥,長長的深色頭發就直直地垂墜下來。他的頭發濃厚繁密,有點自然卷,黑瀑布一般,使他看起來十分陰柔。

他閉著眼睛,聽到錚錚有力的腳步聲,隱隱感到有個黑影晃在眼簾之外,越來越大。他輕輕笑起來,連眼也不睜開,直接開口:“盧卡斯?”

盧卡斯剛剛練完劍,渾身都是汗水,在陽光下反著光,好象他穿了一層亮晶晶的鎧甲。他的呼吸還很急促,因為劇烈運動而渾身發燙,頭頂脈搏突突直跳。

他深呼吸一口,單膝跪地,“您找我?”

“嗯。”赫倫睜開眼,歪過頭看他,伸手揩掉他臉上的汗珠,“你練了一上午了,我想讓你休息一會兒。”

盧卡斯笑起來:“您也累了一上午了。我敢發誓,讀寫背誦、發表政論的活計,絕不比揮劍訓練的體力活更輕鬆了。”

“所以……”赫倫笑笑,“我要讓你幫我放鬆一下。”+思+兔+網+

他把書卷遞給他,“接著上次的,讀下去。我喜歡聽你的聲音。”

盧卡斯接過來,看到文字時愣一下,說:“烏米婭?!”

第48章 成長的愛情

“就是這個故事。”赫倫笑道,“我對它很有興趣。”

盧卡斯攤開書卷,讀了起來:

“烏米婭失去了感知愛的能力,但美貌讓她接收到源源不斷的愛戀。她的長發常被風神吹拂,蝴蝶常在她的紅%e5%94%87上停留,王子們遠道而來追求她。她得到眾多人神的景仰傾慕,卻無法了知他們的心意。她感受著隻有自己才懂的寂寞,便獨自居住在森林裡的小木屋中。”

他頓了一下,繼續讀道:“眾神之父宙斯聽聞烏米婭的美貌,對她一見傾心。他不停念叨著:‘噢!那個自做清高的維納斯做了多麼惡毒的事!她使美麗的女子成了殘缺不完的瞎子!她自以為是的神諭值得被摧毀!’”

赫倫坐起身子,問:“神諭該怎麼破除?”

“要破除已生效的神諭,隻需要一個東西,那就是以飲雨水、食雲彩為生的天鹿的心臟。而且,還必須是它自願奉獻的。於是,宙斯帶著烏米婭找到了天鹿,請求它的舍予。”

“天鹿居住在雲彩上。它的皮毛就象冰山之雪一樣不染雜塵,眼睛象藍水晶一樣嵌在白毛裡,寬大的金色鹿角比它的身體還高,象參天大樹的枝丫,比黃金還要熠熠閃亮。它對烏米婭一見鐘情,答應了宙斯的請求,即刻獻出自己的心臟,很快就死了。”

盧卡斯聲音低沉,表情也很肅然。

“噢……那隻天鹿擁有一個熾熱的靈魂。”赫倫輕歎,“那烏米婭呢?”

“她恢複了感知愛的能力,但也失去了以往所有的記憶。她接受了宙斯的追求,與他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也是微笑著的。在她死後,宙斯為了感謝天鹿的奉獻,將它的鹿角帶到天上,化成了天鹿座……”

盧卡斯的尾音逐漸減小,輕若鴻毛般地消失了。他保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目光定定地鎖在羊皮卷上,捧著書的手一動不動,投入的模樣象是連靈魂都鑽入到書卷裡似的。

赫倫有點不滿,他不喜歡盧卡斯在他麵前走神。他伸出手,從盧卡斯的眉眼一直撫摸到耳後,沾滿一手汗水。他輕輕摸著盧卡斯的後脖,感受他略微粗糙的肌膚。

盧卡斯抬起頭來,衝他微笑。

“盧卡斯,你怎麼不說話,也不看著我?”他努著嘴,“看來你對我的忠心還會被一個故事給勾走……”

他神色委屈,黑眼珠微微顫動,手也揪緊了盧卡斯的金發,顧不得他是否會疼痛。

他麻木冰冷的心臟似乎蛻去了一層堅硬的外殼,裡麵的內芯布滿敏[gǎn]的血管,經不起一點風吹草動,甚至會草木皆兵。

盧卡斯理解,這就是赫倫脆弱的本質。他放下書,拉過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