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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害羞的表情就像粉紅眼睛的小兔子那樣可愛!”

弗利緹娜十分窘迫,害羞得不知作何反應。她收攏下巴,微微彆過臉,好象不敢直麵眼前人的詢問。

赫倫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裡,突然想到,盧卡斯也曾有這種窘迫的反應。

很不敏銳的他,從沒深究這種窘迫的原因。過去,他隻是簡單地看過去罷了。而現在,他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忽略了一些東西。

——一些難以言明,隻能通過直覺或感性去體味的東西。

……

狀紙送到法院已經有好幾天了,卻沒有激起任何水花。

赫倫派遣奴隸去法院催了幾次,仍未獲得回音。

他跟盧卡斯一起去探望加圖索。

他的表哥陷入了萎靡和憂傷,原本圓胖的臉瘦到顯出顴骨。

他的熱情也隨塞涅卡而失蹤了,可他還要安慰狀況更差的蘇拉,成為她的支柱。他將政務放置一旁,發瘋似的尋找塞涅卡,甚至連奴隸販賣場都去過了,可孩子仍是不知所蹤。

蘇拉病倒了。她整天整夜地躺著,萎靡不振,消瘦得不成人形,好象一具寒冷的屍骨。

所幸她的神智已經恢複,那種瘋癲的樣子也已殆儘。

赫倫走到她床邊,輕輕喚她的名字。

蘇拉僵硬地轉過頭,猶如一個沉寂多年的木乃伊,隻有頭部在轉動。

“赫倫……”她低聲說,“你來啦……”

她的嘴%e5%94%87不停打顫,眼裡淚水打轉,臉部每一塊肌肉都在痙攣,看起來有些扭曲。

儘管如此,她性格裡溫婉有禮的一麵,仍使她想要下床,為來訪的赫倫倒一杯熱牛奶。

赫倫止住了她。他看著她強打起的笑臉,不由得心酸起來。

失去孩子的母%e4%ba%b2,好像失去了靈魂,隻剩下還在喘熄的軀殼。她的絕望,如不可阻擋的怒潮,席卷著所有接近她的人,沒有一個人能做到不為所動。

“你彆起來了,蘇拉。”赫倫扶她躺下,“我來是想看看你和加圖索。”

“噢……”蘇拉扯出一個難看的微笑,“我和他都還好,我們已經找了法院……我相信……塞涅卡很快就能回來……”

她的尾語消失在哭腔裡。她低著頭,攥起拳頭顫唞著,臉色漲得通紅,費儘全身力氣才憋住眼淚。

赫倫難過起來,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我會幫你找塞涅卡的,蘇拉。我不能保證有順利的結果,但我會為此而努力,儘我所能幫你們團圓……”

蘇拉聽到安慰,再也忍受不住,淚如泉湧。她抱住赫倫的胳膊,雙%e8%85%bf亂蹬,把被子踹成一團,眼淚浸濕了他的衣袖:“塞涅卡!塞涅卡……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神明啊,求求你讓我用命去換他的平安吧……”

她哭了很久,才平息下來。

……

回家的路上,天空飄起了細細的白雪,輕羽一般慢悠悠地掉下來。傍晚的天色已黑,羅馬因新一輪降雪而顯得寂靜。人們休息得很早,緊閉門窗,都躲在屋裡懷抱暖爐烤著火。一切躁動都被冷雪壓製,街道的塵土也被清洗了。沒有寒風呼嘯,一切都是靜謐的,靜得連水結冰的聲音似乎都能入耳。

雪花慢慢降落,像夜空裡的星辰墜下來,悄無聲息。

赫倫坐在車板上,盧卡斯挨在他身邊,不緊不慢地駕駛馬車。夜空如巨大的墨盤,靜靜凝視著兩人。

他從沒意識到,他選擇與盧卡斯並肩坐在車板上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赫倫伸出手,抬到比鼻尖同高,雪花落到掌上隨即融化掉了。

他呼出一口沉重的氣。

盧卡斯斜看過來,“您的神情告訴我您很疲憊。”

赫倫將胳膊撐在後麵,仰頭直迎雪花,“這大概是我一生中負擔最重的時候了,盧卡斯……”

他歎著氣,“我的母%e4%ba%b2即將入土,我還要儘快找到紅戒,我的表哥一家也遭遇橫難……我敢發誓,從過去到現在,我從沒像現在這樣負擔重重……”

盧卡斯沒有像平常一樣安慰他,而是一直沉默。赫倫有點奇怪地轉過頭,正好對上他的藍眸子。

他的眼光是在看到赫倫時瞬間點亮的,那類同於一種本能了;以至於他無需說話,就能流露內心的波動。他的粗野和痞氣,也會在此時收斂,好象雪亮的劍飛速地入鞘。

“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會為自己的無能和卑微而苦惱。”他說,“我本該為您解除一切障礙,讓您像自由的鳥兒那樣無拘無束,這是我的職責……”

“噢盧卡斯,彆把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攬……”赫倫的胳膊搭上他的肩膀,“這些跟你沒什麼關係。”

“我的卑微,使我無力將您保護得密不透風。”盧卡斯神情認真,“我所能做的,不過就是陪您走下去,無論會遇到什麼。哪怕需要斷手斷腳,哪怕流血爛肉,哪怕眼盲嘴啞,我都不在乎。也許您還會苦惱,還會有煩心事,我很遺憾無法讓您遠離那些。但我可以保證,您永遠不會孤身一人。”

赫倫聽著,突然伸出手,在他腦門上彈了一下,故作嚴厲地說:“作為你的老師,我承認你的修辭學又有了進步。”

他又微笑起來,“我很高興,你沒有為了討好我而信口雌黃。打動人心的話多半是最現實的,不是嗎?”

盧卡斯揉了揉額頭,衝他一笑。

……

主奴兩人回到家時,發現家裡有客人造訪。

斯蘭夫人帶著兒媳來做客。根據禮儀,她們一直在中庭裡等候家主。

這是赫倫初次接觸達荷的妻子。她剛剛擔任家主的賢內助,在達荷不願意前來的情況下,她需要出麵。

她穿金戴銀,閃亮的金發烙燙成小波浪,發間壓著鑽石小冠。她的雙?%e5%94%87繡勾紅線,脖間的羊絨圍巾也鑲金線,連墨綠色的鬥篷也繡著金花紋。這使她看起來精致而富貴,似乎每一根絲線都沾染珠光寶氣,儘管她並不美。

以金錢堆砌的貴重飾品,讓她顯出與生俱來的高貴,掩蓋住她容貌的瑕疵。

她叫尤莎。自從範妮的父%e4%ba%b2死後,她的父%e4%ba%b2就成了資格最深的元老。

還沒等斯蘭夫人介紹,她就走過來,主動伸出手,讓赫倫%e4%ba%b2%e5%90%bb她的手背。

斯蘭夫人站在她背後,麵露鄙夷之色。

“早就聽說波利奧的族人容貌不凡,”尤莎笑起來,眼角輕輕上揚,“果然連夜色都遮不住你漂亮的麵貌,波利奧大人。”

赫倫放下她的手,輕微地蹙起眉,“我並不覺得漂亮是對一個男人的讚美,尤莎夫人。我更樂意您換個形容,比如英俊、陽剛等等。”

“噢……”尤莎笑著走過他,走到盧卡斯旁邊,“恐怕這位奴隸更能擔當起這兩個詞,他很帥氣,像一名威猛強硬的角鬥士……”

她隔著鬥篷,撫摸一下盧卡斯的胳膊,感受鬥篷裡的肌肉線條。

盧卡斯驚異於她過分的%e4%ba%b2昵,抬眼一看,就撞上尤莎明顯挑逗的眼神。

她衝他眨了一邊眼睛。

盧卡斯離她挪遠一步,沒有理會她的逗弄。┇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尤莎並不惱怒,她本也隻是將男奴當作玩物。她愛好%e6%b7%ab欲的心,從不會在任何男人身上停留。

她的紅指甲從綠鬥篷中露出,像開在樹間的幾點紅花。上麵還塗灑了金粉,這是妓院裡的女人愛用的裝扮,隻是在她看似莊重的外表下,這種細節就被掩蓋了;或即使是被發現,人們也不會多想。

“哼……”赫倫並不愉悅,儘管他不得不承認尤莎說的是事實。

斯蘭捧著紙袋過來,從紙袋裡冒出冉冉上升的熱氣,以及誘人的香味。

“赫倫……這是菲碧特意烤的奶酪蛋糕,這是她專門為你做的,你私下裡可以嘗嘗。”

她的尾音故意拖慢,眼神也凝重起來,像是在暗示什麼不能言說的秘密。

“為何要私下去嘗?在送禮人麵前拆開禮物,更是一種禮儀不是嘛。”

說著,感到饑餓的赫倫就撕開紙袋,將蛋糕掰成兩半,咬了幾口,沒來得及注意斯蘭的驚訝表情。

他瞄一眼咬剩的蛋糕,發現了端倪,將蛋糕裡的鑽石戒指揪了出來。

“菲碧是不是戴著戒指揉麵團的?”他問道,鄭重其事地把戒指還給斯蘭。

斯蘭的臉色開始發青。她有點哭笑不得。

“下次一定要注意,這麼貴重的東西要好好保存。我是不會貪圖這枚戒指;可要是碰到貪婪之徒,恐怕會遭受錢財的損失。”

他的表情十分嚴肅,一本正經的樣子,非常的正直。

斯蘭故意咳嗽幾聲,“赫倫,我們是來看看範妮的……聽說她的身體最近不太好。”

赫倫把蛋糕賞給盧卡斯,就帶著她們去了範妮的臥室。

斯蘭一見到臥榻上的範妮,呼吸一滯,眼淚就不自主地淌下來。

她快走過去,握住範妮的手,不停抽著氣,哭著說:“神明啊!為什麼善良的人都沒有得到好的對待?我%e4%ba%b2愛的範妮,你怎麼已經消瘦成這樣了……”

範妮微笑起來,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彆傷心了,我的朋友……人總有死亡的一天,好歹我還有孩子給我裝殮入棺……”

弗利緹娜為她們搬來椅子,又殷勤地倒了水。

斯蘭仍不能平複悲傷。她的眼睛不住地打量範妮,不停用手帕擦拭眼淚,仿佛嗅到死亡的氣味,“天啊……我的範妮,你真讓我心痛極了。你是我唯一還能說得上話的朋友,要是連你也走了,我的痛苦和歡樂還能對誰說呢?”

說著,她又心酸地哭起來,手帕都濕透了。

“哦……我無法陪你走完以後,你隻要記得我們年輕的時候多麼快樂就好。”範妮笑著說,“還記得那時我們都沒結婚,經常相約去品嘗攤車的美食嘛?我們還發誓,一定要在結婚之前,把羅馬的美食全都吃遍……”

“你總是吃得很少,喝得倒是很多。”斯蘭憂傷地說,“那時你多麼愛喝美酒,每個行省的葡萄酒都讓你嘗了個遍……隻是,後來你再也不喝了。”

範妮愣了愣,臉上掃過一道痛苦,“是啊,再也不喝了……酒是萬惡之源。它隻能讓人失去理智,損害人的健康。它一定是魔鬼或主禍神派來的使者……”

斯蘭歎了口氣,“你變化真大……當初,你是最愛欣賞角鬥表演的,還養了不少角鬥士,個個都高大威猛。我都羨慕死你了呢,沒想到你後來就變成一個禁欲的教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