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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婭啪地放下梳線板,“你就像是被愚蠢的鬼魂誘導了頭腦!”

布魯圖斯垂頭,陰沉著臉說:“您難道要為那個狡猾的赫倫說話嘛?是他害了我……”

“你為什麼還沒認識自己的錯?!”格奈婭氣憤地說,“你太心急了,德萊特家族的家產全被你敗光了!那個角鬥士也逃跑了,你居然放棄賺角鬥獎金的機會,偏偏讓他去高盧殺掉赫倫?!真是愚蠢的大材小用!”

她咬牙切齒,“我真後悔當初收養了你!”

布魯圖斯握緊拳頭,指甲陷進皮肉裡。

他沉悶很久,等到格奈婭氣惱的喘氣聲平息些,才重新開口:“我討厭那個赫倫……他和普林尼長得太像了。那可是曾經傷害過您的人!”

“閉嘴!”格奈婭瞟他一眼,“你沒有資格說這個話。”

布魯圖斯察言觀色,取悅她,“您不是說過嗎?他還流著範妮那個婊子的血……”

“那也不必現在下手!”格奈婭的神色放緩些,“等波利奧到手時,我們再用藥把他慢慢毒死!”

布魯圖斯揉了揉頭發,用胳膊撐著桌子才能站穩。他神經質地晃晃頭,顫唞地說:“您為什麼非要波利奧?!我們本可以不用冒那種險……”

“布魯圖斯!我的想法不允許你改變!”格奈婭猛地將梳線板摔在地上,“我說過了,我要普林尼的所有!包括他的家族!”

布魯圖斯一臉痛苦,兩條眉毛悲戚地倒掛,活像諷刺壁畫上的小醜。

他呆愣片刻,突然放聲大笑。那笑聲有些癲狂,透著股瘋人或變態之類的氣質。他就這麼詭異地笑,好象整個人都活在一個莫須有的笑話裡。

“不要這麼笑,布魯圖斯!”格奈婭有些承受不住,“我警告過你,要保持貴族的氣質,就像普林尼那樣優雅!”

笑聲戛然而止,像被凍結住了。

布魯圖斯重掛上陰沉的臉色,一語不發,像變了個人。

“我一直都是按照您的想法去做的……”他帶著哭腔說。

“我帶著目的去取悅彆人、帶著惡意去傷害彆人……都是為了您啊!我的母%e4%ba%b2!普林尼都死了還被您深愛,可誰會來愛活著的我呢……”

格奈婭歎口氣,沒有聽見他的埋怨。她半闔上眼簾,對記憶中普林尼的舊影癡癡地微笑,陷入了一種魔怔的臆想。

“你終究會是我的……”她輕聲說。

布魯圖斯低下頭,把臉埋進手掌裡。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美狄亞》,我找的是胡星亮改寫的版本,化用了少量句子。

第28章 感情的瞎子

玫瑰園的收入終於入賬,赫倫沒有揮霍,將沉重的錢幣存在木箱裡。

足夠的存錢給了他安寧感。

他對學習愈發精進。那雙見慣了美酒佳肴的眼,如今更愛接觸政論與辯技。他的氣質越發沉定,也許是某種書卷氣的變形。他靈魂深處的對知識的濃厚興趣,此時也被激發出來,而他的優雅,也與這種書卷氣美好地結合了。

他選擇高台作為練習演講的地方,這裡原本是喝酒觀賞角鬥的最佳點,現在用於正途。他對著鴿子群演講,發表對天地人神的見解。

他會吐出政客巧言令色的辭令,也能說出讓奴隸駐足感動的話。毫無疑問,他變得優秀了,儘管這種優秀沾染了政治的油滑,可這一事實絕不能遭到否定。

他的用功,使奴隸們和範妮都大為驚詫;唯一不驚詫的人便是盧卡斯,他隻是默契地陪伴他,練劍學字。

自從那日提出“共同成長”,兩人就這樣心照不宣地一齊學習了。

書房裡的光線很溫和,赫倫同往常一樣坐在書桌前,披裹磚紅色的羊絨,蔥白的手指從磚紅中冒出,像白淨的嫩芽一樣捂著暖爐。

他安靜地看書。頭發長長了一些,被陽光打得泛金黃,使他看上去很陰柔。

他在讀西塞羅的《論國家》,看得十分入神。他的思緒,他的靈魂,在與已故哲者進行高雅的談話。

他並不知道,水鐘已走過中午的刻線了。

盧卡斯叩響房門,那輕輕的動靜喚回赫倫。

他端著餐盤。烤得焦黃的麵包,斑斕的什錦蔬菜,用奶酪煎製的鱈魚肉,紅香腸淋著明亮的沙拉醬。這是一頓富人特有的餐食。

實際上,餐食剛剛在石爐裡加熱過,赫倫錯過了午飯。

“我的主人……”盧卡斯放下餐食,“就算您是第一元老,也是需要吃飯的。我不認為饑餓會帶來智慧,您並不像巨人泰坦一樣無需餐食就可披荊斬棘!”

赫倫偏過臉來,平靜地看向他。黑眼珠被斜斜的陽光照得泛金。

“看來你把《神譜》讀過了。”赫倫合上書卷。

“那當然。”盧卡斯走近些,“我現在可是個識字的奴隸!”

“你還是一個喜歡自作主張的奴隸!”

赫倫丟給他一句話,將散發濃鬱飯香的餐盤拉近,快速握起刀叉,“我記得……我沒讓任何人幫我熱飯。”

盧卡斯笑了笑,撈走他%e8%85%bf間的暖爐,蹲下`身把餐巾鋪在他的膝蓋上。

赫倫切著香腸,眼睛卻盯著蹲在身側鋪餐巾的盧卡斯。

他的金發蓬亂,藍眼睛泛起流連的波光,忙活的動作十分認真,細致的程度不符合他狂放的性格。他粗莽外表下的細致,此刻全然流露了,非常的難得一見。

“我有時候,真慶幸買下了你。”赫倫看著他說,“你就像父%e4%ba%b2一樣照顧我,我真懷疑你的到來是上天給我的補償。”

盧卡斯動作一頓,抬眼笑道:“能得到您這種讚揚,是我畢生的榮幸!”

百葉窗擋出的光影映在他臉上,金黑相間的,藍眼珠被照成離奇的半透明色。他的嘴%e5%94%87被一道金光照亮,很是乾燥蒼白,嘴%e5%94%87上覆蓋一層薄薄的乾白皮。

赫倫盯緊那兩瓣%e5%94%87,想起某種不好的回憶,突然說:“過來些,盧卡斯。”

盧卡斯遲疑地照做了。

赫倫抬起手指,潤澤的指尖慢慢湊近、點觸到他乾燥的嘴%e5%94%87,又像滑膩的蝸牛般緩慢地摩挲兩下。

嘴%e5%94%87上的觸?感就像小蟲咬噬,順著血管一路闖到心裡去,麻麻癢癢的。

“以後,彆讓我看見你嘴%e5%94%87乾裂的樣子。”赫倫撤回手。

盧卡斯呆愣住,心如擂鼓。

……

冬天的第一場雪降臨羅馬,人們起床對著神龕禱告時就注意到了。雨雪紛然而落,羅馬城像被潑了層牛奶,又像披了層白棉花。雪花見縫插針,但凡%e8%a3%b8露的都是白的。

主婦們融化雪水添到飯菜裡,感謝來自神明的賜予;男人們光著臂膀挖地窖,將葡萄酒桶冷藏在內。人們歡欣這罕見的雪,在街上建起神像、虔誠地膜拜。孩子們連鬥篷也不穿,到處亂竄、歡快地打雪仗。

中庭落滿積雪,赫倫沒讓奴隸清掃。他穿磚紅色的鬥篷,筆直地站在庭院中央,像雪地裡憑空燃燒的一把火,明麗極了。

他聽到叮叮當當的響聲,心裡一動,輕輕笑起來。

加圖索帶著妻兒來做客。~思~兔~在~線~閱~讀~

他一如既往地一身黑,胖臉笑成一朵花。

蘇拉抱著小小的塞涅卡,初為人母的她更加溫婉。她的眼睛多了股柔情,好像看誰都是她的寶貝兒子;仿佛世間的一切罪惡,在這雙眼睛前都會被原諒。

“赫倫,瞧瞧你可愛的侄子!他已經長大很多了。”

她把塞涅卡捧出來,那團圓圓的繈褓蠕動著。赫倫湊近一看,嬰兒已經褪去小老頭的殼子,大眼睛十分黑亮,他攥起小拳頭,忽閃著眼睛,朝赫倫甜甜一笑。

“抱抱他吧,他看起來很喜歡你!”蘇拉微笑著說。

赫倫小心接過嬰兒,用手戳了戳他的酒窩,淺淺笑起來。

“噢,快看看我這個傻弟弟吧!”加圖索揶揄地笑道,“他看起來比塞涅卡大不了多少,就像個找媽媽要奶吃的小男孩兒!”

“閉嘴!加圖索,連塞涅卡都比你像個成年人!”赫倫瞪他一眼。

兩人拌了一會嘴,加圖索帶著蘇拉去探望他的姑母。範妮灰暗的臉有了笑容,她表揚蘇拉為克勞狄誕出子嗣,從首飾盒裡拿出一枚祖母綠贈給她,%e5%90%bb了%e5%90%bb塞涅卡的額頭。

赫倫準備了豐富的午宴。

壁爐隆隆燃燒,劈裡啪啦地響。餐室裡熱浪翻滾,用餐氣氛十分熱烈。

沙發間的方桌擺得很滿。烤魚是少不了的,烤睡鼠的肚子裡塞滿藏紅花,麥片粥滴了蜂蜜,用肉桂煎烤的生蠔,還有特地為加圖索準備的烤火烈鳥%e8%88%8c。

貴族三人躺著吃飯。蘇拉用勺子把米粥弄碎,慢慢地喂塞涅卡;加圖索則狼吞虎咽一臉油光,發出吸溜吸溜的聲音。他用臟不少餐巾紙,時不時舉起盤子,讓奴隸給他添加食物。

“我聽姑母說,你最近被密涅瓦女神眷顧了。每天都會讀書寫作,還練習演講,掙的錢也全部存起來。”

加圖索撕掉烤睡鼠%e8%85%bf,賊笑著說,“怎麼,你想通了?是不是想來元老院陪你的表哥了?”

“滾吧!”赫倫攥起餐巾紙朝他砸去,“我隻是不想再當個醉生夢死的混蛋!”

加圖索哈哈大笑。他笑得太劇烈,拿著睡鼠%e8%85%bf的手不停顫唞,醬汁沾到他臉上,“沒想到我還能聽到你說這句話……天哪……我還以為你要以懶豬的身份活一輩子!”

他漸漸收斂笑容,放下睡鼠%e8%85%bf,正色道:“不過……我很高興你能勤奮起來。元老選舉時,我會幫助你的。”

赫倫淡淡一笑:“不勝榮幸。”

塞涅卡被米汁嗆住,急促地咳起來,口水流到短胖的脖子裡,小臉憋得通紅。蘇拉把他抱起來,拍了拍他的後背,半天才消停。

“一定是米粥太燙了!蘇拉,你應該先試試溫度。”加圖索盯著妻子說。

“噢,是我太大意了。”蘇拉有點羞愧,“一直是奴隸給他喂飯,我照顧他的經驗真是太少了……”

“沒關係。你可以先喂我一口,再喂給塞涅卡。我可以幫你試溫度。”加圖索淺淺笑起來,彆有用意地說。

“加圖索,蘇拉也有%e8%88%8c頭,也能試溫度。”赫倫瞥他一眼。

加圖索忍俊不禁。他用餐巾紙擦了擦嘴,望向赫倫的眼睛帶有憐憫,儘管他的微笑顯得並不怎麼友好。

“我的表弟啊!這是我第二次見識你的遲鈍了!”他從鼻孔裡嗤笑,“你這輩子大概會與愛情無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