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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氈帽被顫巍巍地抖掉,露出一頂蓬鬆的金發。

奴隸這般反應,無疑表明布魯圖斯要負責酒杯的破碎。

“原諒他吧!布魯圖斯!”新郎官達荷發聲,“他隻是個可憐的奴隸,初次來到安敦尼的盛大婚禮。他的骨子裡流著苦難的血,手腳都被貧苦浸泡過,那單純的內心想必被宴會的奢侈驚擾了。他小小的疏忽值得被原諒,也值得我們習以為常。”

達荷站在台上,把新婚妻子撇在身後,架勢像是在做政治演講,有元老院盛行的那股官氣。在這靜止的氛圍中,他是唯一的波動,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是一名年輕的低級法官,口才在此時初露鋒芒。仁慈的話語緩解了婚宴的尷尬。

布魯圖斯咚地下跪,膝蓋狠狠撞擊地麵,脊背伏低得近乎貼地,象一隻匍匐前進的烏龜。這副卑微的樣子,絕不比他的奴隸更尊貴了。

“謹遵您的指喻,尊貴的達荷大人。願您的婚後生活像水果撻一樣甜甜蜜蜜!”他諂媚地奉承。

赫倫有點奇怪。這兩人直呼姓名,似乎早已熟識的樣子。

晚宴還在繼續,這類小插曲不該成為掃興的東西。

貴族們觥籌交錯,油亮的雙?%e5%94%87吐出討好或輕慢的話,描畫墨線的眼睛總要冒狡黠的精光的。他們愛暴飲暴食,吃多時讓奴隸用羽毛掃喉嚨眼催吐,然後接著再吃。奴隸忙碌地斟酒,為主人們擦手,清掃著滿地狼藉。

與晚宴隔一道牆的內室中,一位少女在向她的母%e4%ba%b2哭訴。

“母%e4%ba%b2……赫倫根本就不理我……無論我怎麼努力去討好他……”菲碧倒在斯蘭的懷裡,用絲帕擦眼淚。她的圓臉紅通通的,聲音嘶啞無力。

“一定是我的相貌太醜陋了!”她哭著說,“他一點也不想見到我……”

“我的孩子,千萬不要這樣說……”斯蘭輕拍她顫唞的後背,“你一點也不醜,隻是那個小波利奧太遲鈍了。”

“噢!您不能這麼說他……他非常好。就算我跟他提了嫁妝,他也不動心。您知道我身邊的男人都是為了金錢和官名才追求我的……”

她頓了頓,聲音猛然尖利起來,外表的柔弱被撕得粉碎:“我送他的金粉杯,居然被那個不祥的布魯圖斯打碎了……噢!他就是個掃把星,幸虧當初你們沒有領養他……他果然會身邊的人帶來不幸……”

“我%e4%ba%b2愛的菲碧……”斯蘭勸她,“你這麼說達荷會不高興的……”

“我不管!他打碎了我送給赫倫的禮物,就必須付出代價!”菲碧攥緊母%e4%ba%b2的衣擺,“我要讓他成為低賤的平民……”

作者有話要說:

盧卡斯要回來了,讓你萌久等了

第21章 奇怪的合作商

婚宴過後一段時間,安敦尼向布魯圖斯索賠,漫天要價,聲稱那隻金杯來自皇室,被神明之光照拂過。如果布魯圖斯不賠,就要以“損害皇室”的罪名將他治罪。

布魯圖斯無奈之下,將手下的橄欖園出讓給安敦尼。

他失去了最大的財產,從騎士降為平民。他不再是貴族,財路也被斷掉,隻好轉賣家裡一半的奴隸,連飯都是坐在椅子上吃。他的姓氏不再尊貴,像被潮濕鏽鈍了的鐵塊,再沒有本質的亮堂。

那個闖禍的奴隸十分悲慘,被布魯圖斯罰抽50鞭。因為家裡人手不夠,才勉強留他一條性命。

赫倫得知這個消息時,正坐在柵欄上喂鴿子。

他淺淺一笑又平靜下來。冤家的倒黴使他開心了一瞬間,卻也隻是一瞬間罷了。

他晃著雙腳,悠閒地凝視遠方。浮動的白羽像水麵的漣漪,鴿子不知饑飽地啄食。他的目光從藍天白雲移到鴿群,又慢慢視向鴿群旁的空地——

在那裡遺落著一把短劍。

他的思緒飛快地倒回,追索到練劍的盧卡斯。

強悍的角鬥士年輕而威猛,使起劍來招招見血,他總是大汗淋漓,汗水跟他本人一樣鋒利。他的氣質永遠是鋒芒畢露的,像他手裡的利劍一樣,或者說他本身正是一把磨得雪亮的劍。

赫倫靜默著,忽然有點煩躁,把玉米粒全扔了出去。

“赫彌亞!我的天哪……”

範妮被弗利緹娜攙扶著,一臉擔心,“我的孩子,你馬上就要掉下來似的……你最好現在就下來!”

赫倫突然想到,盧卡斯也曾這樣站在地上,大聲提醒自己危險。

他走下高台,扶著範妮走進廳殿,為她倒一杯檸檬水。

“母%e4%ba%b2,我想找點事情做,無論是做做生意還是彆的什麼。”赫倫想了想說,“我已經24歲了,或許賺賺錢會是不錯的決定。”

範妮吸口涼氣,灰暗的眼睛倏然綻放光芒。她的雙頰瞬間紅潤起來,渾身的血液似乎也活絡。她大口抽著氣,額前的黑曜石顫唞著。此刻病魔遠離了她。

“我的赫彌亞……”她驚喜地說,“真是神明保佑!你能夠想經商賺錢真是太好了!噢……波利奧的振興有望了……普林尼有了個上進的兒子……”

赫倫看到她這番反應,感到有些羞愧。

範妮%e4%ba%b2%e5%90%bb他的額頭,笑著說:“我會為你拉人脈的,赫彌亞。克勞狄家族有很多生意夥伴。普林尼死了,可你還有我這個母%e4%ba%b2!我要給你找一個經驗豐富的合作商,讓你吸取他的生意知識!”

“真是偉大的母%e4%ba%b2!”赫倫笑著端起水杯,“不過您最好先喝點檸檬水,要知道我需要您長壽安康!”

……

範妮很快就尋覓到合適的人選。

合作商叫烏提斯,是個專事羊毛毯生意的高盧人,和克勞狄家族有四十多年的合作,十分值得信任。

根據範妮的描述,烏提斯長著黑發碧眼,蜷曲的髯須特彆繁密,個頭比較高大,總穿著高盧人特有的長褲,不怎麼愛說話。

範妮跟烏提斯通了幾次信。烏提斯友好地表示,他會在亞平寧山下迎接赫倫,%e4%ba%b2自駕車帶他去家裡查貨。貨物是兩箱羊毛毯。

赫倫沒有浪費時間。他挑選了一名老實的奴隸,由他駕著馬車去了高盧。

奔波了三天,兩人抵達亞平寧山。

溪流輕撫山澗而過,水聲潺潺,像銀亮的蛇蜿蜒在兩山之間。鄰近的青山麵麵相覷,背靠著綠鬆石般湛藍的天空。山澗窄得隻容得單人通過,山壁呈土黃色,山尖披著錯落的綠樹林,樹林尖挑起一輪紅日。

這種美麗的色彩拚接撞進視野,伴著森林獨有的清新氣味。

烏提斯等候已久了。

他站在一塊大石上,頭戴黑氈帽,身穿烏黑的長袖長褲。他頭頂紅日,擠在土黃山壁之間,腳下是白花花的水流,像一筆極濃的黑墨洇在天地間。

他看到赫倫的馬車,靈活地跳下大石,水流打濕半條褲子。在眼前斑斕的景象中,他好象從圖畫裡走下來似的。

“波利奧大人。”他向赫倫俯首行禮,“我等您很久了。”

赫倫有點詫異。他本以為烏提斯上了年紀,身材不會這樣壯實。

烏提斯吹著胡子,眼睛彎成船形,滿臉堆笑。繁密的須發遮擋大半張臉,淩亂的劉海掩著他湛藍的眼珠,有些麵容不清。他很高大,孔武有力的樣子,不像一個經商的老人。

“坐上馬車吧,烏提斯。”赫倫說,“帶我去你家查貨。”?思?兔?網?

烏提斯一%e5%b1%81%e8%82%a1坐上車板,主動奪過馬鞭,嘴裡哼起小曲兒。他把一條%e8%85%bf盤在車板上,另一條垂下來打晃,毛絨絨的腦袋左右輕晃,像是在為哼的歌打節奏。

——他真是個歡樂的小老頭兒。赫倫想。

“今天是火神伏爾甘節!我向您保證,您會在高盧看到不同凡響的篝火!這裡有美酒,新開張的浴場乾淨得像打了蠟,奴隸也很勤快!”烏提斯嗓音尖嘎,把馬鞭甩得嗖嗖響。

赫倫不打算和初相識的人同樂:“我想我們還是談正事為妙。美酒、浴場什麼的,隻能損害我的健康。”

“噢……人生不隻有錢與生意!美酒、洗浴和角鬥會招致疾病,可倘若沒了它們,人生還有什麼樂趣?!”

烏提斯偏過臉,那雙藍眼睛穿過發絲向後看,閃爍的精光就這麼照過來,劉海也掩蓋不住那團光。

赫倫有點恍惚,這一刻他想到了盧卡斯。

他停頓一會,說:“你真是個特彆的老頭兒,沒有一點上了年紀的氣質……”

烏提斯捋一把胡子,哈哈笑兩聲,“人生應當永遠年輕,波利奧大人!人們總會被皮囊的衰老誤導,然後在自怨自艾中老死。沒什麼比這更加可悲了……”

赫倫想了想,“但人不可能忽視自己的外表。那些說自己完全不受表象影響的人,隻是裝模作樣罷了。你也知道,從希臘時代開始,就有虛偽的人裝作灑%e8%84%b1。他們被物質牽絆還要做出一副精神至上的樣子……”

他頓住了,放緩語氣說:“哦,我不是在說你,烏提斯。我隻是討厭那些以清高為優越的人而已……”

“我毫不介意!”烏提斯朝馬背甩了一鞭,“我喜歡聽您說這些。我想……這些話恐怕您很少對彆人說吧!我感到十分榮幸!”

他提高了嗓音,“人都會衰老,皮膚都會像核桃皮那樣,頭發像斷了的豎琴弦,嘴巴像乾裂的枯葉。可儘管如此,我還是願您永葆青春!”

赫倫瞧他一眼,“我母%e4%ba%b2說你不怎麼說話,總是沉默寡言的。但現在看來,她對你的認知似乎是錯的。”

烏提斯的藍眼珠一轉,“人都是會變的。”

很快,馬車就停在高盧的街道前。

第22章 小樹林裡重逢

烏提斯利落地跳下車,踢走地上的沙石,扶著赫倫走下馬車。

比起羅馬,高盧明顯缺乏管製。街道兩旁排著炭火盆,小販將紅香腸亂幾刀,歪扭七八地賣著;烤餅的廚師黑黑胖胖,把大片洋蔥隨意一撒。

高盧人身材高大,言行粗糙,連女人都能強悍地殺魚殺%e9%b8%a1。男人們扮作火神,手執火杖,大口吃肉喝酒,相互吹牛時還罵兩句臟話。蠻族的魯莽勁兒顯露無疑。

烏提斯讓車夫看管馬車。他帶著赫倫進入市集,要了兩杯啤酒,溢出的啤酒沫糊住他的手指。

“恕我直言,烏提斯……”赫倫瞥一眼,“我從沒喝過啤酒,我的母%e4%ba%b2不讓我沾染這個。”

“啊,我忘了!貴族們隻會喝葡萄酒,啤酒對您來說是低賤的飲料。”烏提斯脖子一仰,半杯啤酒下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