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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他的母%e4%ba%b2,直到神明召喚我靈魂的那一天。日月星輝皆為此誓閃耀,惡魔巫鬼皆對此誓繞道!”

赫倫安靜地看著這一切。

普林尼迷霧般的影子一晃而過。那積累已久的怨念被勾起,說不清是愛是恨。

對於父愛什麼的,他本以為自己已經淡漠了的。

他以為早已遺忘的其實還是在乎的,他以為不值一提的其實還是重要的。

第19章 不解人意

赫倫回家後,第一件事就是去範妮的屋子,想向她彙報塞涅卡的情況。

範妮躺在床榻上。弗利緹娜用樹葉蘸水,把水珠甩落到她%e8%83%b8`前。

這大概是驅魔辟邪的小動作了。

“弗利緹娜,停下你的活計,去給你的主人倒一杯羊奶。”赫倫命令道,“我想羊奶會比雨水更有營養。”

弗利緹娜點點頭,利索地去了餐室。

範妮睜開眼睛,費力地說:“赫彌亞,快過來。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赫倫坐到床邊,握住她發涼的手。

“赫彌亞,我得到了死神的召喚。”她衰弱地說,眼裡閃著微弱的笑意。

“我夢見普林尼了。他還像年輕時那樣英俊,坐在紫檀搖椅上,手裡抱著熏爐,雙腳搭得很隨意。他的身體很修長,睫毛像羽扇一樣,側臉的曲線完美極了,任何一尊雕像都不及他五官的精致……”

“母%e4%ba%b2!”赫倫抓緊她的手,“他已經死了!”

她渾濁的眼睛流露悲哀,“或許我當初不該和他結婚,愚蠢的我配不上他……他可以享受進口的食材,擁有自己的浴池,也能隨意使喚奴隸。唯一不能做的就是選擇自己的伴侶。”

“哪有什麼配不上!您和他是政治聯姻。他姓高貴的波利奧,您姓高貴的克勞狄。您和他是旗鼓相當的!”

“赫彌亞,很多事你並不知道……普林尼是個很沉默的人,什麼事都悶在心裡,哪怕再後悔都獨自承擔。所以……與我結婚,他的痛苦會比彆人要大許多。”

弗利緹娜端著羊奶前來。她扶起無力的主人,將餐布鋪在她的%e8%85%bf上,擦淨她的雙手,把杯子遞到她嘴邊。

範妮喝一口羊奶,弗利緹娜拭去她嘴角的奶漬。

“等我死了之後,我希望你釋放弗利緹娜。”範妮對赫倫說,“她是個好女孩,應該和一位自由民結婚,孕育像她這樣的貼心忠厚的後代。”

弗利緹娜激動地下跪。她古板的發髻微微打晃,肩膀發顫,那對紅寶石耳環隨之搖晃著。她手臂撐著地,難以支撐發抖的身體,好象在以全部的靈魂感謝她的主人。

“站起來吧,弗利緹娜。這是母%e4%ba%b2對你的賜予,你應當接受。”赫倫說,“隻要你儘到奴隸的職責,我會為你準備嫁妝。你甚至可以挑選你喜歡的丈夫。”

弗利緹娜感動得近乎哽咽。

範妮平定下來,喑啞的嗓音清晰一些:“今天清晨,斯蘭差遣奴隸給我送口信,說她的兒子達荷要結婚了,希望你以波利奧家主的身份參加。”

“達荷?就是那個法官?”赫倫想起一個模糊的影子,聲音十分沉重。

“是的。他是安敦尼的下一任家主,你最好在他的婚禮上露個臉。”範妮說,“作為貴族間友好相處的表達。”

上一世,在接到這個通知時,赫倫毫不猶豫地拒絕。婚禮和角鬥表演的時間有衝撞,貪圖享樂的他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後者。

可現在,他想做個相反的決定。

——因為,把他宣判為“非法繼承人”的法官,正是這個達荷。麵對普林尼的遺囑和印章,他似乎做了非常公正的判決。

“好,我去參加。”他點頭答應了。

……

貴族的婚禮總是繁瑣而盛大的。

到了黃昏,火把隊伍護送新娘到夫家,遠看像波動連綿的水燈。

嬌美的新娘最為矚目。她穿著繡紋花朵的長袍,腰帶把纖腰緊緊一束,頭戴橘紅色紗巾。她濃妝豔抹,紅%e5%94%87像玫瑰那樣明豔,像極了民謠裡的女神,或者她正是按照那種模樣裝扮的。

她被丈夫橫抱著跨進門。奴隸朝來賓們撒榛子,寓意多子多福。大理石柱被新人塗抹油脂、纏繞毛線,這象征他們在婚後勤勞富裕。

赫倫坐在角落,不聲不響地吃著糕點。新郎官達荷太過忙碌,他不能毫無眼色地找他攀談。

菲碧是在他進門時就開始注意他的。

她在銅鏡前整理頭發,塗抹一點橄欖油。她仔細端正黃金發飾,擦亮頸間的珍珠項鏈。穿金戴銀的她像一顆華麗的鎏金球,比新娘更珠光寶氣。

她抿了抿嘴%e5%94%87使它更紅潤,拿起準備好的金粉酒杯,朝赫倫走去。

赫倫瞧她一眼,拍掉手上的蛋糕屑,客套地說:“你位居高官的哥哥結婚了,妻子嫁妝豐厚。我想不會再有這麼完美的伴侶了,祝福安敦尼。”

菲碧緊張的情緒被他的微笑消減不少。她把金酒杯推過去,撫弄發間沉甸甸的黃金。

“他們是相配的政治聯姻,我想她一定能幫助哥哥順利晉升。她的父%e4%ba%b2是資格最深的元老,有很強的話語權。”

“喔,那她真的很稱職,履行了貴族的妻子該有的責任。”他敷衍地說。

“她的嫁妝數目驚人。因為她,我們安敦尼多了20畝土地和20個接受過教育的奴隸,更不要說那些閃閃發光的珠寶和黃金。”

她紅著臉摸摸鼻子,“不過……我的父%e4%ba%b2向我保證,將來在我出嫁時會準備更豐盛的嫁妝。我想……我會比我的嫂子更稱職……”

“祝福你。”赫倫對她真誠地微笑。

他如此不解人意,使菲碧一時語塞。

他拿過酒杯,在瞥到杯壁裡的金粉時愣了愣。

黃金碎成顆粒,星辰般凝固在玻璃杯壁中。波浪形的杯口鑲著金絲,杯底是牛奶色的白玉,摸起來如絲緞般滋潤光滑。

他緩緩轉動酒杯,金粉隨著光線折射變幻的色澤,像一團金沙在掌間流動。

“這隻杯子很漂亮。”他讚賞道。

“我想把它送給你!”菲碧灰沉的臉像焰火般明亮起來,“這可是皇帝賜予我們家族的,聽說非常少見。”

“謝謝!”他舉起酒杯,“祝慷慨的安敦尼像台伯河一樣經久不息!”

他呡著酒,拿捏酒杯的手指修長而英氣。酒杯抵%e5%94%87時,他抬起眼簾,眼睛輕緩地看向遠處,這是禮儀訓練的成果。

而這雙黑眼睛太好看,總讓人錯覺它收攏一切,可實際上裡麵什麼也沒有。

在人頭攢動的賓客中,他捕捉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端酒杯的動作一滯,眉頭輕輕一揪又舒展開。

他飛快地喝光杯裡的酒,端著空杯匆匆離開,甚至忘記和菲碧知會一聲。

他看見布魯圖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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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被摔碎的金杯

作為騎士,布魯圖斯本無資格參加元老的婚禮。可他好像很有門道的樣子,硬是打破了階層來到這兒了。

他在與貴族談生意,想為自己謀些財路。

他的名聲不佳,隻好打扮得富貴逼人,給自己長點臉麵。頭頂一箍黃金發冠,細膩的絲袍鑲金線邊,頭發上灑滿金粉,這是最時新的打扮。他身材短小,看上去像一根浮誇的金木樁,有種油膩的豔俗。

他身後還站著一個高大的奴隸,也打扮得不同凡響。

隔著老遠,赫倫都能聞到那裡散發的金錢味。

他斟滿酒,徑直走過去,主動碰碰布魯圖斯的杯子,一臉輕鬆地說:“好久不見了,布魯圖斯。你真的很有本事,作為低等的騎士也可以參加安敦尼的婚禮。我想,沒有人會拒絕像你這樣聰明的商人。”

布魯圖斯的嘴%e5%94%87抖動幾下,“商人如果蠢笨,隻會為合作人帶來損失。所有人都渴望智慧,比起出身即擁有一切更佩服靠頭腦發家的人,不是嘛?尊敬的波利奧大人?”

“你說得非常對,可還不算無懈可擊。”赫倫笑道,“我想我們有必要給智慧和小聰明作個劃分。智慧使人快樂,小聰明隻能使人吃苦頭,你應該最能明白這個道理。比如,那幾箱標寫著絲綢的私鹽,對吧?”

布魯圖斯麵色發青。與他攀談的貴族客氣一笑,端著酒杯就離開了。

要談成的合作被切斷,布魯圖斯氣得耳邊嗡嗡作響。他抓住赫倫的手腕,“你這個騙子,波利奧真是個醜陋的姓氏!”他恨恨地說。

赫倫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總有一些鼠輩隻挑彆人的缺點,沒發覺自己的肚子裡淌著惡魔的膿血。你仿造合同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現在居然怨我騙你!你貪婪的嘴臉真難看,布魯圖斯。”

布魯圖斯瞪著眼,忽然低笑幾聲,像陰溝的動靜一樣難聽。

他端正一下`身體,換了個平和的語氣:“但願我的麵容沒有給您帶來困擾。”

他對背後的奴隸命令道:“給波利奧大人倒杯葡萄酒!這可是從不列顛進口的,一滴水都沒摻,貴族們也很難品嘗到。”

“不必了。”赫倫把酒杯向懷裡挪了挪,“喝純葡萄酒是蠻族的行為。”

布魯圖斯猛然奪過酒杯,抬到與鼻尖同高。他慢慢轉著酒杯,逆光端詳著,杯子遮擋的虛影掃過他怪笑的臉。

他把酒杯放低,讓奴隸彎腰倒酒。

“您可能不知道,這隻酒杯是高等的埃及貨,非常昂貴。整個羅馬隻有10隻,而皇帝就占用了9隻。”他呲出一排參差不齊的牙,“你好像總能得到格外的優待,和那個徒有其表的普林尼簡直一模一樣……”

他嘿嘿笑兩聲,像老母%e9%b8%a1被割喉時的聲響一樣,讓人聽著寒毛倒立。

那笑聲太過恐怖,倒酒的奴隸似乎經受不住,手裡的酒壺一下子滑落,恰好砸中布魯圖斯握著酒杯的手。

酒杯被摔成碎片,酒壺也咣當落地。這動靜實在太大,像一滴冷水落進熱油裡,嘩啦啦一陣騷動。飛起的金碎片劃傷一旁的胖貴婦,她尖叫著捂住腳踝,珍珠發飾滑到脖子上,嘴裡不斷咒罵著,十分狼狽。

賓客們紛紛看向這邊。整個婚宴像被凍結一樣,空氣在此刻停滯。

布魯圖斯沒料到這種情況,呆傻地僵立在地。

奴隸慌張地下跪,手和膝蓋被碎片紮破。血從指縫間露出,他不怕疼似的,堅持以卑微的姿勢跪著。他向主人重複著道歉,渾身哆嗦得誇張,像極了一隻要落入虎口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