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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意誌去判斷彆人,然後就像狗死咬住骨頭一樣不肯改變!”

盧卡斯沉默起來,藍眼珠不斷晃動,像在思考什麼。

“這並不是最究竟的辦法。”他想了想說。

“我知道。”赫倫有點鬱悶,“但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他低下頭,手指微微顫唞,呼吸愈發沉重起來,“我不能失去波利奧!我已經習慣了貴族的生活。如果讓我成為庸碌的平民,我一定會像離開水的魚一樣乾涸而死……”

“不會的!我會為您想辦法,幫您擺%e8%84%b1這個結局!我發誓!”盧卡斯眼神堅定。

“您的父%e4%ba%b2被美色所迷,他的遺囑是被魔鬼誘惑而寫的。是他拋棄了自己的兒子……您不該受任何罪,我的主人……”

赫倫的目光掃過他,“盧卡斯,我相信你是個忠誠的奴隸。我已經把最要命的秘密告訴了你,絕不允許你有背叛我的意圖!”

盧卡斯注視他一會,突然拿起一旁的剪刀,向左手掌狠狠紮去。

“我以鮮血向神明起誓,我會對您終生忠誠!直到呼出最後一口氣,流乾最後一滴血!”

他的臉頰被熱氣蒸得發紅。纏在額頭的毛巾掉下來,白蛇一樣鬆垮垮地纏在脖子上,使他像一個埃及的雜耍演員。

赫倫瞥到汩汩冒出的血,很滿意這忠誠的誓言。他抱起雙臂,饒有興致地看著盧卡斯,手指一搭一搭地打著手肘。他的剪影十分優美,脖頸高貴地繃直,即使輕慢都使人覺得理所當然。

他以命令的口%e5%90%bb說:“記住!你是我的奴隸,你的生死皆由我做主。所以,以後不要隨意去死,因為隻有我才能控製你的死亡,由不得你自己!”

盧卡斯緊繃著身體,重重地點頭。

……

盧卡斯傷得很重,好得也很快。他一貫很乖順和細心,勤快地泡藥草水,扶赫倫下馬車時會踢開石子,吃飯也是老實地蹲著吃。

他時常練劍,偶爾跟來興致的赫倫打一局。更多時候,他都會閱讀書卷、認真地臨摹拉丁文。他總是對著鴿群朗讀,念錯了被其他奴隸指正,他也嬉笑著接受;他也喜歡靠坐石柱下,翹起一條%e8%85%bf,像孩子一樣學寫字。

這個粗莽的日耳曼男人,在讀書時像一位假正經的紳士;可一旦闔上羊皮卷,他就會叼一根稻草,鋒芒畢露地笑著,那股痞裡痞氣的男人味就四處溢散,任何東西都不能使他軟弱。

唯有麵對赫倫時,他才表現得像一隻馴服可愛的大貓。

這天清晨,空地中回蕩著磕巴的朗讀,錯字連篇。

盧卡斯來回踱著步,咕咕叫的鴿群被他分成兩半,雲朵一樣匍匐在他腳邊。他穿著深紅的短袍,從高處看,就像一道紅閃電劈開白羽做成的雲彩。

他走累了,頓住腳步直接坐地上,手捧著羊皮卷,費勁地回想下個字的讀音。

突然,一顆玉米砸在書卷上,嘣地一聲。

他覺得是鴿子啄食時甩飛了玉米,沒怎麼在意,繼續讀下去。

接著,第二顆、第三顆玉米像珍珠落盤似的掉下來,有的甚至砸到他頭上。

他心裡一沉,抬頭往上看——

赫倫壞笑的臉就這麼撞過來,像一隻美麗的小惡魔。

盧卡斯愣了愣,旋即衝他一笑,舉起羊皮卷搖了搖,一副亟待表揚的模樣。

赫倫挑了挑眉,暗自滿意盧卡斯的聽話。

——可事實證明,他並不如表麵上安分。

就在這天下午,盧卡斯再次不告而彆了。

和上次一樣,他留下一張字條:

【我還會回來,請不要剔除我的家籍。】

奴隸把紙條送來時,赫倫正在餐室,哼著歌兒,調製一杯顏色分層的酒。

他放下酒具、接過紙條一看,倒抽了一口氣。

“這個混蛋!”他猛地一拍桌子。酒杯被震得跳起來,平靜的色層糾纏在一起,呈現出亂七八糟的顏色來。

奴隸畏畏縮縮的,沒敢吭聲。

赫倫把紙條攥成一團,氣惱地說:“自作主張的奴隸必須受到嚴懲!”

奴隸咳了咳,掂量著用詞說:“……您要不要剔除他的家籍?”

赫倫想了想,把紙團又展開,壓平褶皺,歎口氣說:“算了……等那家夥回來再說吧。”

第18章 遲鈍的赫倫

盧卡斯的離開,並沒給赫倫帶來多少改變。

他依舊喂鴿子,陪範妮聊聊天,去郊外釣魚,在奴隸犯錯時嚴厲教訓,在添了藥草的熱水裡泡澡,心情好時還會學習烹飪。偶爾他才處理家事,聆聽奴隸彙報錢財的進出,接待幾名客人。

除了內心隱約的焦躁,他的生活看似風平浪靜。

他偷偷打聽了布魯圖斯的情況——

他的冤家整天閒在家裡,除了坐吃山空外一點動靜都沒有,比他還要安閒。

季節已進入深秋,加圖索迎來他第一個孩子。也許神明接受到蘇拉的禱告,孩子是男孩。

後繼有人的喜悅令加圖索大擺宴席,邀請赫倫和範妮來家裡赴宴。

範妮因為身染重病沒有去。她囑咐赫倫捎帶金手鐲和絲綢作為賀禮。

赫倫去往加圖索家那天,天氣格外的好。這是一年中最舒服的時候,疲憊流轉的四季中,唯有此時是名副其實的感官美好。

噠噠馬蹄聲中,赫倫坐在馬車上,撩起簾子把頭伸出窗外。

路邊高大的櫸樹沾滿黃葉,緊密地挨著。兩側的黃葉在高處相接,路麵也鋪就一層厚厚的黃葉,形成圓筒式的黃葉隧道。陽光透過葉間的縫隙,折出一道朦朧的七彩光圈。

他的鼻尖下湧動著秋葉的清苦味。隧道很長,像貼了一層內裡的黃絲緞,與世隔絕。儘頭的藍天縮成玻璃球大小,如一枚藍水晶鑲在漫天黃葉中。

他好像想到什麼模糊的場景。那類似於塵封的羊皮卷裡的一行小字,虛夢裡的假影,或發黃的舊書信什麼的。

他是在瞥見那箭矢般的陽光時,才回想起來的——

那是拉丁姆的玫瑰隧道,盧卡斯為給他解悶而製作的。除了顏色外,和這黃葉隧道很相似。

他眼前浮現玫瑰色的畫麵,微笑起來。

加圖索的家宅很是特立獨行。外牆嵌滿堅硬的彩貝殼,石柱的雕花塗上彩色。中庭裡豎著維納斯的雕像,她豐滿的嘴%e5%94%87塗以西班牙朱砂,捏起的蘭花指中湧出噴泉。

這裡像極了童謠描繪的世界,浮誇的彩色帶點童真。赫倫甚至懷疑,這些顏料吃掉了加圖索大部分的收入。

分娩之後的蘇拉有種母性的溫暖。她躺靠在絲枕上,額上圍著紅絲帶,臂彎裡摟著新生兒。她連呼吸都放緩了,唯恐吵醒她的孩子。

赫倫輕聲走過去,瞅一眼嬰兒。`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他的臉皺巴巴的,像核桃皮,全身通紅,像一個縮小版的老頭。赫倫被這種初生的醜驚到了。

“哦,原來剛出生的孩子是這樣的……”赫倫扯出勉強的笑,把帶來的金手鐲套在嬰兒的小手腕上。

蘇拉撈住嬰兒的手,輕輕%e5%90%bb了一下。她不斷打量嬰兒的臉,又硬生生彆開視線,對赫倫說:“加圖索不讓我總看他,可我根本忍不住。”

赫倫抬眼,“他為什麼不讓你看他?”

“剛分娩過的女人不潔淨,用帶著汙血的眼睛盯著孩子,會給他招致厄運。”蘇拉無奈地說。

“噢!我本來以為加圖索不會信這些東西。”赫倫說,“他原本不這樣的,當了父%e4%ba%b2後好像變了不少……”

“這是丈夫對妻子的正當要求。”加圖索端一碗蜂蜜粥走來,他的嘴%e5%94%87俏皮地嘟起,“這個小家夥分走蘇拉不少的精力。自從他來了,蘇拉美麗的雙眼都不怎麼看我了……”

蘇拉不好意思地笑笑,想接過他手裡的碗。加圖索把碗往後一撤,用勺子舀起一口,仔細地吹吹,喂到她的嘴邊。

“你真是矛盾,加圖索!”赫倫嗤笑,“你一會被邪俗所迷,嫌棄產婦的雙眼汙穢;一會又對外物動心,讚美它的美麗。你到底還要在迷信和進步之間搖擺多久?”

加圖索停下動作,嘴角微微下撇,眼簾輕輕收斂,眉毛輕慢地上抬。他突然哈哈大笑,那笑聲有些神經質。他笑得渾身顫唞,腰間的小玩意叮當相撞,手指亂晃地指著赫倫,像是從沒這麼開心過。

他笑夠了,才慢慢直起身子,“我遲鈍的表弟,這根本就與什麼狗%e5%b1%81的迷信進步無關……”

他的眼神流露出同情,“你那雙比維納斯的美目還要漂亮的黑眼睛,究竟能否看到屬於人類的真情?”

“不要用漂亮這個詞,加圖索!”赫倫成功錯過他想表達的重點,“你知道我討厭它……”

“好好好……”加圖索一本正經地胡扯,“那就是英俊至極,像太陽神菲波斯那樣勇猛,和巨人泰坦一樣力大無窮。世間無能有比你威風者,你強悍的男人味上能傾倒眾女神,下能嚇哭背著父母偷糖吃的小姑娘……”

“閉上你的嘴!”赫倫打斷了他,“油腔滑調的元老!”

加圖索聳聳肩,理所當然,“你要是進了元老院,天天和一幫逞口%e8%88%8c的白毛猴子辯論,嘴皮子上的油絕不會比我少。”

“所以我討厭政治。”赫倫皺起眉說。

“所以你不思進取,我%e4%ba%b2愛的赫倫。”加圖索正色道,“作為表哥,我希望看到一個有抱負的表弟。我可不想你碌碌無為,一生都靠著波利奧的遺產吃飯穿衣。”

赫倫的黑眼珠動了動,沉默起來。

……

按照習俗,嬰兒出生後的第九天是淨化日。由於大多數的新生兒都活不過七天,隻有熬過早夭期的嬰兒才會被接納為家人,而淨化日就是迎接新生兒的日子。

中庭裡搭起花牆,奴隸向嬰兒撒花瓣、噴灑香水。嬰兒嚇得哭叫,短胖的小%e8%85%bf踹著繈褓,像一團蠕動的麵團。

加圖索把孩子抱起高舉向天空,這代表父%e4%ba%b2對孩子的認同。

蘇拉為孩子帶上護身符,使他免受惡魔的侵害。這串護身符會一直掛在他的脖子上,直到他15歲成年。

加圖索抱著孩子,表情從未這樣嚴肅過。他大聲說:

“我的兒子叫塞涅卡。願神明庇護他,願維納斯賦予他美貌,願密涅瓦賜予他智慧,願稱狄克給他一顆正義純真的心。期望所有惡魔遠離他,所有不幸的事不入他的耳朵,所有的汙穢不進他的眼睛,任何苦痛都不降臨在他身上。我會永遠守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