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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時有瞬間被烘乾的錯覺。

這種像極了浴場蒸房的氣氛,使他非常不舒服。

賭場侍者小跑過來,懷裡抱著蠟板,上麵刻著圍觀者的賭注。

“尊敬的大人,何不賭上一把?我保證您能體會到博弈的快樂!”他遞出蠟板和刻筆,諂媚地說。

“這裡有沒有一個叫盧卡斯的角鬥士?”赫倫問,“我是他的主人。”

“他在這兒,大人。”侍者笑著,“下一場就是他捕殺獅子的表演。我想一定會非常精彩!如果您樂意,您可以為您的盧卡斯押注!”

赫倫感到全身血液一滯。

一切都重現了。

他揪住侍者的領口猛地拉近,咬牙切齒地喊道:“我現在就要見他!”

“哦大人!請您不要激動!”侍者瑟縮著,“我現在就喊他過來。”

赫倫鬆開他,心緒亂得千纏百結的麻。他緊緊握起拳,又無奈地鬆開。

當年,盧卡斯就是死在獅口之下的,儘管是自願的。

盧卡斯持劍走來。他已經穿好皮甲,一隻手套還沒綁好,鬆垮垮地耷拉著。他的金發汗濕地緊貼,臉頰和眉眼微微發紅;汗水被火光照亮,像晶亮的鎧甲披在他身上。

他剛剛結束兩場角鬥、贏了很多獎金。

根據他和角鬥場達成的口頭協議,他還要去狩獵一頭埃及雄獅。

他微笑地走到赫倫麵前,亮了亮鼓囊囊的錢袋。

他還沒張口說話,就被赫倫掄了一拳。

“你這個家夥……該死的!我早就該料想到的,該死……”赫倫氣急敗壞。

盧卡斯惶惑起來,他抓住他揮舞的手腕。

“我隻是在履行自己的職責,主人。您過得很辛苦……”他愣了愣,又彆扭地加一句,“我可不想被窮極了的主人轉賣到其他人手裡……”

“狗%e5%b1%81職責!”赫倫罵道,“你的職責就是服從我!現在我命令你回去,讓彆的倒黴蛋去剝了那隻獅子的皮!”

“噢不!您不知道這裡的規矩……”盧卡斯把錢袋塞進他手裡,“一旦定下協議就不可以反悔,不然就要自斷一根手指。”

“我去你媽的!”赫倫抬%e8%85%bf踹了他一腳,忘記了應有的禮儀。

盧卡斯嘶地一聲蹲下揉揉痛處,仰起臉來笑著看他。

他看到赫倫滿頭大汗,頭發打濕成綹貼在鬢角,連脖頸都是亮晶晶的。火光在他臉上跳躍,端麗的眉眼因汗濕了有彆樣的風情。

“其實您沒必要非得賭我贏的……”他認真地說,“如果您真的很想要錢,我願意……”

“你他媽給我閉嘴!”赫倫低吼一句。

他的心臟似乎要蹦出%e8%83%b8膛,臉熱得如烤火一般。他扯了扯領口,才覺得呼吸順暢些。

不遠處,獅子已經放出來了,在台上來回走圈。

侍者給它喂一大塊生肉,喚起它的嗜血本性。

赫倫瞥一眼台上,紊亂地走幾步。

他突然頓住,一把奪過盧卡斯的劍,叮一聲狠插在地上,湊近他的耳邊:“我告訴你,這次我押你贏。”

他頓了頓,“而且,我要把手上的錢財全部投擲於此!”

兩人的距離極近,近得快要鼻尖相碰。

盧卡斯能看見他淩亂的眉毛、滴著汗珠的鬢發。他吐出的氣息十分火熱,眼瞼是好看的緋紅,睫毛輕輕打顫。

盧卡斯一時語塞,他呆愣地輕喚一句:“我的主人……”

“給自己留條命!盧卡斯。”赫倫拍了拍他的肩,站起身來。

他居高臨下地看他,憤怒中帶點天生的睥睨。他的黑眸裡沉著一片暗沉的金色,那一定是盧卡斯的金發。

“如果你給我輸了,我的財產就做你的陪葬!”他一字一頓地說。

盧卡斯的心臟突然狂跳,這是一種不由自主的本能。他激動得回不過神,甚至感覺自己已經死了。

他難以定義自己的感受。可除了心跳和赫倫的容顏,他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侍者快速擊掌,提醒捕殺開始。

盧卡斯沒多說什麼,拿起劍就走過去跳上台。

人與獸的對抗開始得很快。

獅子隻有獸性,看到活人就猛撲過去。它的爪子比盧卡斯的頭還大,胡須像粗硬的刷毛,濃密的鬃毛支棱起來,像一隻從天而降的怪禽。

盧卡斯跪地滑出,膝蓋磨得血肉模糊。他持劍刺入它的前%e8%85%bf。獅子從喉嚨深處發出轟鳴,身體彎成一張弓落在地上。

銅鈴般的金眼瞪大,它前%e8%85%bf的疼痛激怒了,露出獠牙,饑餓使它渴望血肉。

它再次撲過去,爪子狠拍盧卡斯,指甲像鐵釘一樣悉數展出。與生俱來的蠻力讓它突破盾牌,刺穿他赤摞的肩膀。

盧卡斯隱忍著,揮劍去砍獅子的脖子。

疼痛幾乎抽掉他所有力氣。可他得手了,他知道這是一場不能輸的搏鬥。

血染紅了獅子的鬃毛,它忍耐疼痛的能力比人強得多。它連連向前壓,用爪去刨盧卡斯的肩,撕扯下一片皮肉。

盧卡斯覺得對戰的不是獅子,而是一個力氣無窮大的野蠻人。

赫倫緊張得近乎要窒息。台上的一切都和當年重複,他急出一身汗,心裡開始絕望。

獅子把盧卡斯撲倒在地,盧卡斯能聞到獅口中噴湧的惡臭。他用劍死死抵住獅子的嘴,那帶滿倒刺的%e8%88%8c頭越來越近——

嗖地一聲,一隻三叉戟幽影般閃過,刺穿了獅子的脖子。它被這股猛力帶翻身體,喉嚨裡冒出咕嘟咕嘟的聲音,很快就斷了氣。

盧卡斯死裡逃生。

他強撐著坐起來,渾身都是黏稠的血。身段強壯的他有些虛弱,像一隻傷痕累累的困獸。

他掃一眼人群,看到一臉激動的赫倫,也看到一張極為熟悉的臉——

那是一張黑如木炭的臉,短碎的頭發像沼澤旁的泥點。他是這樣黝黑,顯得眼白就像牛奶一樣。

盧卡斯想起來了。

他是他曾經的對手,是個擅長三叉戟的網鬥士。赫倫曾在葬禮晚宴上挽留他的性命。

人群嘩然。這場捕殺就這麼結束了,還是以不合規矩的方式。因為有第三人的介入,盧卡斯贏得並不光彩。人們非常不滿意,響起一片噓聲。

最終,裁判判定平局,關聯的賭局也隨之無效。

赫倫顫唞地盯著網鬥士,產生奇異的慶幸。

當初一個細微舉動,會在現在挽救了盧卡斯的性命,改變了應有的走向。

這種慶幸使他頭皮發麻。

他突然想到一句話:為神明引路的人終將被神明引路。

這一刻,他沒有為拾人牙慧而羞愧,反而有種在體悟希臘哲學的感覺。

盧卡斯一瘸一拐地走下台。他腳步打晃,手臂無法抬起,皮肉撕裂外翻、露出陰森森的骨頭。大量失血使他臉色慘白,慘兮兮得像從煉獄受刑歸來的罪靈。

赫倫和網鬥士扶著他走出角鬥場。

“神護佑我波利奧,沒讓你把它帶走!”赫倫嫌棄地說,“老實說,我在蠟板上寫下押注時就後悔了!你這個混蛋!”

“很抱歉,主人……”盧卡斯渾身發冷。

他轉頭看向網鬥士,懇切地說,“你救了我?”⊥思⊥兔⊥網⊥

網鬥士白他一眼,“我沒想救你,隻是不想讓你輸。畢竟波利奧大人救過我一命。如果我沒看到蠟板,我才懶得弄臟我的三叉戟、去救你這個沒用的家夥!”

盧卡斯低笑兩聲,眼前一黑就昏了過去……

第17章 盧卡斯的誓言

醒來時,盧卡斯發現自己泡在木桶裡,頭上還纏一條毛巾。

木桶邊擺著繃帶和剪刀,濃鬱熏鼻的藥味讓他打個噴嚏,藥草熬製的水漫過他的肩膀。他靠在桶邊,熱氣冉冉上升,肩膀像被火燙似的疼痛。

奴隸進屋,往木桶裡添加深褐色的藥水。

“你醒了?”他瞅了盧卡斯一眼,“你知道你用了多少副藥草嘛?”

盧卡斯扭過頭,“多少副?”

“50副。”奴隸比劃一下,“主人花了150個第納爾給你治傷!這些錢足夠再買一名新的角鬥士了,還是身價很高的那種。”

盧卡斯震驚,眼睛微微睜大。這一瞬間他的表情是定格的,他明顯受寵若驚了。

他捧起一把藥水聞聞,伸出%e8%88%8c尖%e8%88%94了%e8%88%94,喃喃自語道:“真苦……一定很有用。”

“你可要給我好好恢複,不要浪費這些錢!”赫倫走進來,黑著一張臉,“事實證明,凡是自作主張的奴隸,都不會有好下場!”

盧卡斯低下頭,“我隻是不想看到您……因為那個布魯圖斯而生活艱難。”

赫倫嗤笑,“我和他的事用不著你操心。你隻是個奴隸,能做什麼?”

盧卡斯瞅他一眼,故意抬了抬身體,露出觸目驚心的肩傷。

皮肉撕裂糜爛,深深淺淺的紅,像一團暗火,又像一片貼附的腐肉,與周邊蒼白的皮膚格格不入。

他故意用手按壓肩膀的傷處。有淡紅的血絲現出,順著%e8%83%b8膛滲進桶裡。

“我承認我越矩了……可我的確是因為您和他的事受傷的。”他滿臉委屈,使出苦肉計,“仁慈的您一定會讓我傷個明白,不是嘛?”

赫倫注視他一會,揮手示意奴隸退下,倚坐在木桶邊上。

他擋住了燭光,騰騰翻滾的水汽中,頎長的剪影很不真切。

“還記得我曾經讓你找過一隻金盒嗎?”他說,“那裡麵可能藏有普林尼的遺囑。當然,這隻是我的猜測,可除了那隻金盒外我沒有任何線索。”

“遺囑?!”盧卡斯壓低了聲音,“您已經繼承家產了……”

“遺囑上說布魯圖斯才是繼承人。”赫倫苦笑,“不止是遺囑,他可能還知道普林尼印章的下落。

盧卡斯驚疑道:“可您的手指正戴著大人留給您的印章。”

赫倫看著右手,緩緩轉動黑戒指,歎息道:“普林尼有兩枚印章,但我手上隻有一枚。如果遺囑被找出來,再加上印章作證,波利奧就是布魯圖斯的了。我是普林尼的%e4%ba%b2生兒子,卻隨時有可能失去這一切……”他鬱悶地說。

盧卡斯緊鎖眉頭,他已經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所以您千方百計毀掉他的信譽,就是為了讓法院懷疑遺囑的真實性?”

“沒錯。這樣的話,判決會對我更有利。你知道法院的那些官員,總會拿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