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蹲下來。
“你為我們提供了好主意,但我們可不願意跟你分享贖金。你也知道,知道劫匪長相的人越少越好,所以你現在已經沒有用了。”他又拿刀尖指了指赫倫,“那個小男寵暫時還有點用。”
“反正我和他都要死……”赫倫冷笑,“不如在你們弄死他之前,讓我狠狠揍這個混蛋一頓!是他害死了我!神明在上,如果你們讓我狠揍他,我發誓死後不會化成鬼魂去找你們!”
那漁民猶豫一下,還是點頭應允了。
赫倫的頭發被鬆開。他站起身,偏偏晃晃地走過去。
盧卡斯壓著眉鋒,臉上又有了曖昧的微笑。兩人的目光膠著在空中。
“真是有趣。”他的聲音沙啞而深沉,有些意味深長,“用你的右手,狠狠打我的脖子吧。那裡是最敏[gǎn]的,你知道。”
他一字一頓地說,尾音意味不明地拉長。
赫倫輕笑一聲。“我正有此意。”
他蹲下`身體湊近他。
兩人距離太近,盧卡斯能感受到赫倫呼出的氣息,像薔薇一樣纏繞住自己。
赫倫沒有絲毫猶豫,佯裝出拳襲擊時,用綁在手腕的短劍劃斷了他脖子上的繩。
緊繃的繩索彈跳著斷開,盧卡斯得到釋放。
他飛快地站起身,用頭猛撞漁民的前額,趁他懵圈時搶過他手裡的刀,反手斷開綁住手腕的繩索。整個過程不過一眨眼的功夫。
漁民的同伴慌張地撲過來。
盧卡斯拉起還在恍惚的漁民,一刀紮進他的脖子。
漁民麵對著兩個同伴,雙眼驚怖地凸出。脖子一側是刀柄、一側是露出的刀尖。刀鋒在脖子裡扭轉半周,就那麼橫著從喉嚨處平割而出。鮮血從裂口狂噴。
盧卡斯睜開被血糊住的雙眼,幽幽地看向呆愣住的漁民。他沒有拭掉濕溫的血,藍瞳突兀地嵌在血紅中。
他鬆開屍體,緩慢地走上前,將赫倫掩在身後。
“在我背後蹲好了。”他說。
“給我殺了他們。”
“我也正有此意,不過您最好閉上眼睛。”
赫倫照做了。
慘烈的動靜傳來,刮擦他的周身。那是一種同類相殘的恐怖,使他的寒毛根根倒立,儘管他心願得遂。
直到一切回歸靜止,時間可以說持續地極短。他非常相信這是一場血腥的屠戮。
再次睜開眼時,盧卡斯正用床絮擦拭臉上的血,動作不緊不慢。
他結束了一場屠殺,像被澆了一桶濃稠的血液,又像是受了某種剔骨刑罰一樣鮮血淋漓。
赫倫被滿眼猩紅驚呆了。
盧卡斯向他看過來,“您不應該提前睜眼。”
赫倫愣了一下,說:“你已經殺死他們了。”
“我隻是怕您會害怕。我已經習慣了這些,可您不一樣。”
他低下頭,“剛才對您言語的冒犯,我很抱歉。我隻是想製造矛盾讓您接近我、割斷那根該死的繩索。”他心虛地繼續道,“白天還在集市玩樂、晚上就想著要殺死對方,除了不忠的情人我想不出更合適的身份了。”
“沒什麼。”赫倫搖搖頭,“你要是不那麼做,我們就完蛋了!你很機靈……”
盧卡斯換上諂笑的表情,“那是因為您有智慧,一眼就能看穿我的用意。您就像密涅瓦女神那樣慧眼如炬!”
“快閉嘴吧!”赫倫瞟他一眼。
“馬車裡有我的一套衣服,你去天井洗個澡再換上它。我坐在這裡等你。”他指指右腳,“我的腳崴了。”
盧卡斯扔掉血跡斑駁的棉絮,走到赫倫麵前。他彎下%e8%85%bf、向前傾了傾身子。
“上來吧。”他轉過下巴指指後麵。
赫倫不太明白他的用意。
“我先把您背到馬車裡、再去洗澡。”盧卡斯撇了撇嘴,“我擔心這些死屍活過來、再把您給綁了。”
“無聊。”赫倫輕罵一聲,還是一瘸一拐地走過去、攀上他的肩膀。
盧卡斯用雙手托住他的%e8%85%bf向上一提,佯裝很吃力的樣子說:“我曾經在劇場刺死過一頭長著黑毛的野豬,還把它拖到獵網裡,您好像就跟它差不多重。”
赫倫沒有生氣,哈哈大笑起來。
盧卡斯第一次這麼近地聽到他的笑聲。他感到赫倫的氣息撲向耳邊,%e8%83%b8膛在劇烈地顫動,抓住自己肩膀的手指在收緊,大%e8%85%bf微微繃直。他留意的細節太多,甚至能聽見赫倫笑得猛烈時的抽氣聲。
盧卡斯沒有再說話了,他隻是沉默地走著。
突然,他想到了什麼,緊張地問:“他們死了,會不會對您有影響?法院會給您判刑嗎?”
“不會的。”赫倫肯定地說,“按照法律,就地殺死夜間行竊的人是合法的。倒是你,你這個勇猛的角鬥士居然被漁民綁了。”
“噢,您也知道……”盧卡斯鬆口氣,“即使像斯巴達克斯那樣的勇士,在昏睡時都是任人宰割的。我醒過來時,已經被他們綁起來了。”
他把赫倫背進馬車,迅速地衝澡換衣。
等他再回來時,赫倫偏過頭,打量他一眼。
“這絲袍挺適合你,就是有點小了。”
盧卡斯輕咳一聲,“我……我從沒穿過這種滑溜溜的料子,好像隨時會掉下來一樣。”
“穿得像貴族或是奴隸又怎樣呢。我們差點一起死了,死了可就什麼區彆都沒了。”他把手腕舉起,“要是沒有這個小短劍的話……”
“可是我們配合得十分默契,我們活下來了!”盧卡斯笑得自信。
經曆了這種驚險,兩人睡意全無。他們沒有停留在這躺了三個死屍的地方,連夜駕車趕往玫瑰園。
第8章 玫瑰童年
王公貴族們愛極了玫瑰花。他們用玫瑰花瓣鋪滿餐室、在中庭安裝玫瑰水噴泉、頭戴玫瑰花冠、脖子上掛玫瑰花環,還往身上噴玫瑰香水,食物與酒水中放玫瑰烹調。在皇帝的宴會上,從天花板撒下的玫瑰花甚至將客人淹沒。
每到收獲期,波利奧都會大賺一筆。玫瑰是家族的主要收入來源,平時交給奴隸打理。
兩人在黎明時到了玫瑰園。
赫倫是在惺忪中被盧卡斯背下馬車的。此時正值初夏,玫瑰開得旺盛。
他的下巴綿軟地支在盧卡斯的肩胛骨處。視野中,紅日恰好被平厚的肩膀遮蔽掉半輪。
他用雙臂挽緊盧卡斯的脖子,夾著他腰部的%e8%85%bf收緊,把自己往上一撐,才看到玫瑰園全景。
他感覺盧卡斯腳步一滯,又繼續若無其事地向前走。
天空從近處的海藍漸變到遠處的金紅,玫瑰花鋪就到儘頭。太陽夾在兩睫之間,好象一邊吸收玫瑰的豔紅,一邊朝藍天吐出來似的。
類似於打翻顏料的詭譎色調,就這麼展現出來,形成滿眼絢爛。
赫倫一瞬間就清醒了,儘管他並不是第一次來這裡。
他將手臂垂下,掐掉一株玫瑰花。將它拿近些端詳。
露水把花瓣的紋路放大,使他能看到血管般的紅紋。
“盧卡斯,走慢些。”赫倫拍拍他的肩,“我想摘點玫瑰過去。”
盧卡斯停下腳步,“可您沒有袋子,能把花裝在哪兒呢?”
“可以裝在我的袖管裡,或者……裹在外袍裡麵。”
“那會弄臟您的衣服的。”盧卡斯笑道,“花瓣上有露水和灰塵。您的白袍一定會被弄得一團糟!”
“我命令你走慢些,盧卡斯。”赫倫加重語氣,“我喜歡玫瑰!我喜歡它!我情願它弄臟衣服!”∫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盧卡斯低垂下頭,像是在思考什麼。
“我知道了。”他說。
玫瑰園很大。兩人走到園子中央的居屋時,夜色已經完全褪去了。
居屋裡走出一個烙有家印的奴隸,他跪下來行禮,將兩人帶到樓上的房間。
赫倫靠坐在床邊,在莎草紙卷軸上寫明昨夜的驚險,囑咐奴隸將卷軸送到法院。
……
勞作的奴隸分散在花間,他們在采摘玫瑰。
赫倫躺在床上。他的腳被醫生冰敷後塗抹草藥,腳踝下墊了一隻枕頭。
事實上,他躺了很久了。水鐘裡的箭竿已經走過好幾根刻線。
透過床頭窗,他將繁忙的玫瑰園儘收眼底,甚至能看到園子外麵的熱鬨。
他平躺著,把摘來的花瓣貼%e5%94%87上,用力一吹,花瓣被吹到腳邊。他自認無聊地笑笑,調整了氣息,這次花瓣陡然一轉,斜斜飄進衣領裡。
或許是因為太無聊了,他來回吹了很多次,花瓣都沒落在他想要的位置。
最後一次,他調整吐氣的方向,花瓣終於落到嘴角。他比較滿意了。
他伸出%e8%88%8c,用%e8%88%8c尖勾住花瓣,利用唾液把花瓣帶入口中。
與此同時,房門猛地吱呀一聲。他側過頭,一眼瞥見門口的盧卡斯。
盧卡斯換回了奴隸的麻布粗衣,一隻手僵硬地搭在門邊。他的眼睛略微睜大,呆愣得像一座大理石雕像。
“盧卡斯,你怎麼來了。”赫倫慵懶地說。花瓣嵌進他的嘴裡,隨嘴%e5%94%87的開合而動彈。
盧卡斯偏過頭,喉頭滾動一下,“您好像玩得很有興致。”
“得了吧!醫生不讓我動彈。天知道我困在這床上有多憋悶!”
盧卡斯隨即提議道:“我可以背著您去外麵走走!這幾天是花神節,街上特彆熱鬨。我看到很多人帶著花環、在街邊排隊領葡萄酒喝呢。”
“哦,盧卡斯。”赫倫幽怨地瞧他一眼,“我可不想讓整條街的人都知道我崴了腳。你也知道平民們總會找機會說貴族的壞話。”
盧卡斯想了想。許久,他若有所思地說:“我去園子裡幫忙乾活,晚餐時再過來給您送飯。”
……
赫倫是被盧卡斯搖醒時,已經是下午了。
無聊使他困倦。他手拿蛋糕搭在%e8%83%b8口,嘴邊尚有殘留的蛋糕屑,就這麼不加整理地睡著了。倘若在平時,他會把這種行為輕蔑為“對高貴血統的辱沒”。
他下意識用手背擋住眼睛,透過指縫睜開眼,隱約看到盧卡斯的臉。窗外已經是日落時分了。
“盧卡斯……”他啞著嗓子說,“晚餐先放一邊去……”
“我可不是來送飯的,”盧卡斯笑笑,“我是來帶您出去玩的。”
“天啊!我說過了,我不要去大街上丟臉!”
“我知道。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