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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到誇張的臉孔使他們像小怪物。

赫倫平時不怎麼接觸這些,也沒有表現出探究的興致。

他買了一串昂貴的烤孔雀肉,以文雅的姿勢緩慢吃著。

他本還想為盧卡斯買的。

“奴隸的胃是裝不下貴族的食物的。”盧卡斯用奉承的話回絕他的好意。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赫倫嚼著肉,他的%e5%94%87抹上一層薄薄的油光。

“人總要認清自己的位置,我的主人。”他笑著說。

兩人一路走著。漸漸地,集市的喧鬨與汙穢消泯,無數拱門圍成的鬥獸場在遠處崛地而起,大理石映照落日的紅,遠看像一個沉默肅穆的英雄在久視遠方。

路邊的門市變成了販賣什物的小鋪,這裡安靜許多,彆有一番天地。由於靠近鬥獸場,商品大多是與角鬥士有關的。

沉重冰冷的三叉戟、短柄斧、利劍,全部被仿製成縮小版,隻有拇指般大小,像小孩的玩具一樣陳列在攤上。

赫倫用串簽指了指前方,漫不經心地說:“喏,你應該挺熟悉那裡的。”

盧卡斯從鼻腔裡發出輕笑,有種經曆風雨過後的平靜。

他沒有回答主人的話,而是在一間店鋪前駐足。

“居然成了這副樣子……”盧卡斯拿起一隻小小的短劍。

小劍柄部拴著紅黃相間的細繩,它被製成一隻漂亮而便宜的手鏈。

他用手指肚摩挲上麵的紋路,泛起意味不明的微笑。

他又高舉起它,來回劃過視野中的太陽,一道陰影在他臉上晃動。

“不過……還是那麼鋒利。”他說。

“你很喜歡這些嗎?”

“哦不,我隻是覺得奇怪……”盧卡斯笑道,“我用它殺死過很多人。它本來是很凶猛的,現在卻變得有點可愛,這太奇怪了。”

他托起赫倫的右手腕,將手鏈綁在上麵。“這個可以用來防身。”他說,“您穿著絲袍、鞋麵上鑲著瑪瑙、手指戴著金戒指,壞人們會起邪念的。”

赫倫將手腕湊近。

“用這個?”他盯著短劍問。

“是的。用它劃開想傷害您的人的咽喉。”

赫倫轉了轉手腕,思索片刻,買下了它。

他們沒有再耽誤時間了。密集的人流已經退去,這讓車程順利起來。總算在日落之前趕到拉丁姆。

普林尼的故居與波利奧的家宅很像,簡潔而大氣。日西沉之時,大理石已經染上暮色,那是一種類似於清冷蕭瑟的色彩,詭異地摻雜些落日紅,像蒸到半熟的蟹殼色,讓赫倫感覺不太舒服。

他不知道這種反感是源自於這怪誕的色調,還是對普林尼的複雜情感;抑或所謂的情感並不存在,那隻是無緣的血緣所帶來的糾結罷了。

房子似乎隨著主人的死而死了。天井儲存著豐富的雨水,神龕、餐桌、燭台,一切都井然有序地擺放,卻死寂而空落。它就像一具保存完好的屍體,皮肉還光鮮著,而器官已經死掉了。

盧卡斯將馬牽到廳殿後方。他朝馬背上澆了一盆水,用毛刷梳理它的鬃毛和尾巴。馬在酷熱中奔走一天,疲累地眯起眼睛,輕柔的護理讓它罕見地躺下睡覺。通常,它總是站著睡的。

盧卡斯笑著拍拍它的頭,走進了中庭。

他看到他的主人。

赫倫站在穹頂之下,夕陽的金紅輕拂他頭頂、如光柱般包圍他周身,他的白袍被染成上淺下深的金紅色,皮膚是細膩的紅潤。他大概是暗沉之中唯一的光亮了,以至於盧卡斯能看到空氣中漂浮的金紅色灰塵,靜止而顆粒分明。他濃密的睫毛在下方留下一片陰影,平直的肩膀被鍍上一層金,他的手骨節分明。

盧卡斯覺得漫天都是金紅色,連自己的睫毛都是金紅色的。其實,四周還有海藍的壁畫、草綠色玻璃和亮黃的燭台;但他忽略掉了。他感覺這金紅色灼傷他的眼睛了。

“盧卡斯,我需要你幫我找一樣東西。”

“請說吧,主人。”

“一隻純金的盒子,大概有小拇指那麼長。”

第7章 默契演戲

兩人將宅子幾乎翻遍。

他們扯下睡床的紗帳、搖晃陶罐聽聽聲響,連燭台都檢查一遍。赫倫甚至命盧卡斯砸裂象牙鋪成的天花板,可夾層裡隻有石灰粉。

他們沒有翻來覆去搜察的,大概隻有牆頭的蜘蛛網了。

赫倫累極了,他舒展四肢躺在床上。盧卡斯睡在他的隔壁。

已經深夜了,他倆打算在這冷寂的宅子將就一夜。

他疲憊地歎口氣。

——一定要在趕在布魯圖斯之前找到紅戒和遺囑,才能保住自己的家主地位。

當年,他從劇場看完角鬥回家。廝殺帶來的筷感還未散去,就看到一個人站在中庭,手裡拿著遺囑和紅戒,一臉的輕蔑。

他接過遺囑。上麵蓋有普林尼的印章,注明家族繼承人是“布魯圖斯”。

布魯圖斯是普林尼的情婦的兒子。二十年來,他對父%e4%ba%b2和那個寡婦的風流韻事有所耳聞,卻懶得去探問。他從沒想過父%e4%ba%b2會把家產留給血緣之外的人。

他隻知道自己缺失父愛,卻沒想過會缺失到這種冷漠的地步。

普林尼猝然死亡,遺囑是早已寫好的。而半年之後布魯圖斯才奪回了家產。

這說明,遺囑在一處兩人都不知道的地方。隻是布魯圖斯先找到了,用了半年的時間。

也就是說,留給他的時間並不長,隻有半年。

赫倫慢慢闔上眼睛。周圍十分靜謐,他能聽見盧卡斯的呼嚕聲,雖沒到驚天動地的地步,隻是在這死氣沉沉的宅子裡,顯得格外響亮。

赫倫意識朦朧,他感覺自己被凍在這死寂中,像一隻懸浮在琥珀裡的昆蟲……

他是被一陣粗暴的鉗製驚醒的。

蠟燭已經點亮。借著半滅不滅的燭光,他認清了處境。

眼前圍著三個男人。他們穿著粗布的平民裝,不是奴隸、更不是什麼權貴。

他們身段不算強壯,表情猙獰而凶悍。可這種神色過於外露,有故意表演作威懾的嫌疑。

“不要亂動!不然殺了你!”一個男人在他臉前晃晃刀。

赫倫無疑被威懾到了。他猛地跳起,情急之下的身體陡然爆發出力量,繃緊大%e8%85%bf猛踹那抹寒光。

刀子如願地打旋飛出,咣一聲掉落在地。

三人沒料到他的反抗,連忙去按他的手和肩膀。赫倫被黑影覆蓋,聞到一股濃烈新鮮的魚腥味。

他猜測,這些人應該是集市的漁民,誤以為這是他的家宅,趁著夜深闖進門搶劫。

而他的猜測也正是事實。

他被好多隻手鉗製,錯覺這三個人連成一隻章魚。他狠咬晃在嘴邊的胳膊,趁那人吃痛縮手,像梭子一樣衝出重圍。

不幸的是,他跳下床時踩空一腳,崴腳的同時重摔在地。

他被漁民揪住頭發拎起。被迫抬頭時,他瞥到五花大綁的盧卡斯。

盧卡斯歪歪地靠在石柱上。

兩人對視一眼,赫倫看到盧卡斯的眼神複雜。

他心裡咚地一聲,意識到形勢不妙。

漁民抓著他的頭往牆上撞。他眼前直冒金星,額頭疼痛到麻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我的天你輕點!他可是金貴的貴族,弄死他要被判死刑的!”一個漁民驚慌地喝道。⊿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我知道!該死的!誰讓他咬我!”

赫倫被按坐在地,這種角度使他可以與盧卡斯平視。

盧卡斯目睹他整個的反抗過程,一語不發。

“聽著,我們要的是錢!”漁民薅住他的頭發,“你家藏了不少錢吧!你們這些該去地獄的貴族!”

一陣大笑不合時宜地響起。

盧卡斯斜仰著腦袋,戲謔道:“貴族?他們說你是貴族呢。這是尼祿娶了閹割的斯波魯斯之後,我聽到的最大的笑話。”

赫倫不解地向他望去,那雙狡黠的藍眼睛冷不丁撞上來。

盧卡斯笑得曖昧,下巴誇張地高揚,露出勒住脖子的繩套。

赫倫想了想,默契配合道:“給我閉嘴,你這個混蛋!是你的貪婪連累了我!”

“噢寶貝!”盧卡斯揶揄,“在床上的時候,你比我還要貪婪呢。你背叛尤麗斯夫人,不就是因為貪戀我的禸體嗎?”

漁民們震驚。貴族的%e6%b7%ab亂,他們隻在街頭巷尾的流言中耳聞,從未%e4%ba%b2眼見證。

“哼。”赫倫揚起下巴,“你的禸體的確讓我著迷,可還沒到讓我放棄性命的地步。”

“真是巧合!對我來說,你這個下賤的男寵也同樣如此。”

盧卡斯轉過頭對漁民說:“這裡不是他的家。我和他隻是奴隸,沒什麼錢。”

“你以為我們會相信嘛?”一個漁民挑起赫倫的一縷長發,湊近鼻尖聞了聞。

“他熏染頭發的香料隻有貴族才用得起!”

盧卡斯皺皺眉,故意打起輕鬆的語調:“很遺憾,他是個滿足貴婦欲望的小白臉。隻是偶然一次中,品嘗到與我交歡的快樂而已……”

“噢閉嘴!閉嘴!你這個不知廉恥的家夥!”赫倫故作尷尬地叫著。

“我們借口買朱砂,用了貴族的馬車。本想去野外來一場刺激,可路過這座剛死人的豪宅,就想進來拿點值錢的東西……”盧卡斯說,“中庭裡鋪著葬禮才會用的黑紗,你們也看到了。”

“那完全是你的主意,與我無關!”赫倫驚聲道。

“這當然與你無關。你隻想著承歡,在這個不祥的宅子裡還想著做僾!逼得我和你分開睡……”

“哦!快給我住嘴!”

盧卡斯沒有再使用下流的語言了。

“這裡被我們翻得亂七八糟,連象牙天花板都被我砸開了,我想拿走賣點錢的。你們想想看,有哪個貴族會這麼破壞自己的宅子?”他說。

漁民們掃一眼滿地狼藉,開始猶豫不決。

“如果你們還不相信,可以扣下他、先放我回去。”盧卡斯抬起一邊眉毛,“我去跟尤麗斯夫人說一說,她為了漂亮的男寵,肯定願意付不少贖金的。到時候,彆忘了分我一些……”

“你這個瘋子!混蛋!”赫倫大聲罵道。

盧卡斯隻是嬉笑地看他,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

漁民們湊近討論很久,一個年齡較長的人走出,手裡握把刀。

他在盧卡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