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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津何處 桃枝竹 4378 字 2個月前

岑季白那期待之意倒還不顯,可林津是目光焦灼,神色緊張的。遲衡擦了擦麵上冷汗,艱難道:“臣不敢確診……月份太淺,臣……無從確診。”

“王後這脈象,大約是喜脈罷。”遲衡隻有個五六分把握。

“本宮近來脾氣不好,”林津補充道:“老想吃東西,犯懶。”

遲衡也是第一次見人說自己脾氣不好時那麼個榮幸又自傲的模樣,頓了頓,曉得林津心裡是有多大的期望,因此愈是不敢胡說。

岑季白也說了些林津近來狀況,遲衡沉%e5%90%9f些許時候,緩聲道:“這倒是,該有個七八分了。”

“可……他這般小,如何本宮近來總是嗜食不斷呢?”林津不解道。

遲衡道:“後頭日子怕有些難熬,倒是難用得飲食了。而今倒是正好,王後當好生將養。”他用詞畢竟比沈夜順耳。

“遲卿辛苦了,此後,每日晨昏請脈;王後飲食,你皆要過目,禁忌諸物,萬不可有犯。”岑季白道:“途中或有不便,應急醫藥,遲卿要備著。”

遲衡一一應了,聽得岑季白令他退下,這才進言道:“陛下,王後身子貴重,是否暫回陵陽?又是這寒冬臘月裡……”

“不必。東廂另有醫師沈夜,王後這身子,你同沈夜斟酌。”岑季白多囑了一句:“他那人性子古怪,遲卿慎言。”

“臣遵命。”

遲衡勸不得這位陛下回返,心想著,那隻能是自己一路上多多留心罷,這便告了退。

林津確是不願回宮,若是回宮,又怎能見到顏無與鶴鳴每日上演的精彩大戲。鶴鳴要跟著沈夜學些醫理,旁的暫且不會,隻身邊毒物多出不少,又是常常幫著膳夫殺個%e9%b8%a1鴨的。那樣的美人撒嬌輕嗔,討要著%e4%ba%b2%e4%ba%b2抱抱,若是往日裡,顏無絕不會辜負了美人,可鶴鳴那%e5%94%87%e8%88%8c堪堪嘗過蛇膽汁子,那纖細柔美的素手是將將掏了鵝腸,臉上猶帶著可疑血漬……

顏無不記得自己從前招惹過這人,可這人聲稱是他們第一次落腳的客棧裡掌櫃的表侄的鄉鄰,無父無母無兄無姊,從前顏無偶經此地與他兩相恩愛,甜甜蜜蜜,再相逢必得要嫁要娶要顏無負責到底。

顏無抓耳撓腮苦苦回想,然而,不記得此事。

這一日晚間,一行人露宿城外,置下帳篷,圍著篝火烤著鹿肉。鶴鳴不知從哪處石頭縫裡掏了隻蜈蚣出來,劈劈啪啪地烤了,長劍一挑,遞與顏無道:“相公,你補一補身子。”他絕美的麵容映襯著火光,紅豔惑人,垂首低眉,當真是不勝嬌羞。

“……我不識你,”顏無撇過頭去,哀怨又無力又是垂死掙紮一般。“不是你相公。”

鶴鳴抽抽噎噎,拋了個媚眼給他,便改了口,喚道:“夫君……”

“我不識你,不識你,”顏無一臉哭相,上前來扯住林津袖子,嚎道:“公子、夫人,你們信我,我真沒動過他……”

林津一口含了岑季白遞過來的鹿肉,切得大小正好,烤得外焦裡嫩,吹得溫度適宜;又飲了一口熱湯,好鮮好暖好香好宜人。這才慢悠悠套話:“你真的記得你動過多少人?”

“我……沒有,我……”顏無實誠道:“我隻是……我……鬨著玩罷。”

林津白了他一眼,“好玩?”

“夫人!您要為小鶴做主啊!”鶴鳴扭了扭細腰,更為羞赧道:“夫君……夫君隻是不記得,那一晚他……他醉了。”

岑季白再次惡寒,鶴鳴無論如何也是個男人,這麼個動作,偏又是這麼個嗓音……轉頭看向顏無,果然,顏無神色已是絕望。

“胡說八道!我……”顏無凶神一般吼出前半句,對上鶴鳴再次飛來的秋波,那聲氣就弱了下去。“我肯定沒銀子買酒。”

“嚶嚶……公子、夫人,你們看他多壞啊!他騙了人家酒喝,還騙人家身子,嚶嚶……”鶴鳴近來愈是入戲,哭訴道:“他都醉得不行了,還想要人家身子……他……人家還得幫著他,哎呀,壞死了!”好似忽然想起什麼,鶴鳴雙眼睜大,又迅即低了頭,輕聲道:“夫君不記得也是有的,就隻那麼一會兒……”

“……我剁了你!”顏無氣得眼睛發紅,抽出佩劍躥了上去,然而,到得離人一劍之地,鶴鳴那劍尖已指在他心口,上頭還有隻活生生的小蠍子,衝著他翹了尾巴。

“嚶嚶……人家好怕呀。”鶴鳴再次扭腰跺腳,那小蠍子跟著輕晃,隨時都可能撲到顏無身上。

顏無後退幾步,縮到篝火邊上,生無可戀。

瞧他這模樣著實可憐,岑季白有些不忍,但又覺得林津說得在理,想一想還有許多少男少女滿懷深情地等著顏無迎娶呢,讓他挨一挨色字頭上這把刀,好像並不過分。尤其是,林津那一字一字,都是向著岑季白婉轉說出,似有警示之意,岑季白更不敢違他。

在途日子過得迅即,林津每日裡倒有一半時辰是闔目安睡,醒來時常是迷迷怔怔,緩上些時候,便捧了乾果點心,卷了簾子,開了琉璃花窗,看著外頭顏無與鶴鳴又在上演追逐大戲。

那冷風刀子似的刮進來,岑季白伸手關小了縫隙,仍覺冰寒,便又關小。

林津“啪”一下扇在他手上,不滿道:“聽不見!”

岑季白懊惱不已,當初弄這車廂時,三哥並沒有反對吧?所以隔音效果太好,怪他?

“三哥,你……凍著了不好。”岑季白將羽被往林津身上又裹緊些,但這羽被裹得再緊,也不能擋住林津的臉。

再後來,林津從右側的花窗看外頭情狀,岑季白便將左側的窗子打開,冷風與外頭眾人說話聲一同灌入,卻吹不著教岑季白護在懷裡的林津了。

岑季白無可奈何,卻甘之如飴。

原本設想的冰原踏馬,長劍挑雪,穿林獵獸……還有一路上濃情蜜意抵死纏綿恣意行歡……罷了,而今是一一教冷風吹得灰飛煙滅,比之晴照下的白雪化得還要乾淨。

而行程也是比岑季白原定的放緩,若非有顏無這場戲在,這行程當真有些乏味。岑季白暗自想著,回到陵陽,顏無那軍階,可以往上升一升。

總歸樵陰山也近了,待得回返陵陽,鶴鳴就得跟著沈夜走,顏無就算是熬出了頭。

然而,謊話太多,每天千百遍地聽來,到最後,竟連顏無本人也有些信了鶴鳴。

他似乎可能好像大概也許真的哄過鶴鳴要酒喝,醉得不醒人事,而後……那麼,真的要負責?

這一日晚間休整,鶴鳴照例是一手%e9%b8%a1毛一臉血地撒嬌求抱,並作勢要%e4%ba%b2上顏無時,顏無閉了閉眼,拿出壯士斷腕的勇氣,反常地竟沒有躲開。

雙?%e5%94%87相觸時,鶴鳴渾身一僵,一臉見了鬼的表情。

顏無慢慢睜開眼睛,從袖子裡掏出一塊手帕來,鼓起勇氣給鶴鳴擦了擦臉,戰戰兢兢道:“你這般……這般……般好看,莫要,莫要再弄花……花了。”

一時靜可聞針。

“鶴小兄弟,”阿金作為郎中令自然陪護隨行,此時看這情景詭異,連忙開口道:“那%e9%b8%a1,可殺好了?”

“……好……哦,好了。”鶴鳴回過神來,幾步行至膳夫身邊,接過一鍋子熱水,“我去外頭除毛。”

顏無不時望一望鶴鳴離去的方向,終於拿定主意,打算跟上去看看。

“無忌,”阿金再次開口道:“你在此看護陛下與王後安危,我去外頭巡守,可行?”

“好。”顏無便不再往外頭去了。

岑季白給了阿金一個讚賞的眼神,不愧是他身邊第一個得力的。

林津猛搖了搖頭,想將方才那詭異的一慕從記憶中抹去。向小刀使了個眼色,小刀便隻好去探一探顏無心思,問他道:“顏將軍,你這是……這是記起鶴小兄弟了?”

顏無有些愣神,想了想,道:“他……其實也怪不容易……”按鶴鳴自己的總結,他是打小孤零零,身世堪憐。“你看他老是吃那蠍啊蜈蚣啊,好好的誰要吃那個啊,肯定是經常挨餓,餓壞了。”

這話對了一半,鶴鳴幼時的確孤苦,但吃蟲子果腹,是暗營訓練。種種極限艱難,暗營出身的死士比之飛羽軍隻多不少。而用鶴鳴自己的話說,其實蟲子那滋味並不賴。

“他那般瘦小,偏偏又很能打,一定是常受欺負,不得不與人廝打,生生練出來。”

的確是練出來,暗營訓練嚴苛,但欺負定然沒有。鶴鳴那樣的身手,又怎麼可能是野路子出身能練出來?野路子出身的,反倒是顏無。

“他寄人籬下,也不知遭了多少冷眼,少與人%e4%ba%b2近,這才盼著我能照顧他,好好待他。”⊙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非也非也,鶴鳴並不願同顏無%e4%ba%b2近,他剛才那見鬼一樣的神色難道顏無看不見嗎?

“你看到他那佩劍了嗎?他身上縫縫補補,衣裳都是發白了,可那樣好的劍……一定是省吃儉用攢下來。他攢什麼不成非得攢一柄好劍啊?定然是戒心極重的人,卻還是教我……教我傷了。”

鶴鳴衣裳發白自然是為著瞞哄顏無了,至於佩劍,暗營出手的,怎會有劣品。

顏無猶自說著,沒完沒了的,他越說越是覺著鶴鳴淒苦,越覺著自己應該照顧鶴鳴。

林津擱下手中的酥%e4%b9%b3餅,實在吃不下去了。“小初……”

他又是納罕又是不滿的,悶悶道:“怎麼這樣!”

顏無這腦子得是多彎轉,編出這樣故事來?

作者有話要說:

鶴鳴:為了王後養胎,容易麼我?

顏無:不容易的明明是我……(蹲牆角哭ing)

另:蠢作者又回來啦~周末畫了張封麵,鼠繪真心不好用,歎氣。(拒絕承認自己畫工太差,拒絕!)

第110章 樵陰

直到臘月三十這一日,稍稍趕了趕,總算是在申時前後到了樵陰山腳下,顏無生活了十來年的家中。

鶴鳴這幾日倒沒鬨騰顏無,今日尤其安靜,以免那老先生見著,一不小心氣出了好歹。因此顏無獨自上前拍了門,高興得大喊:“先生,先生,我回來了!”

這房屋處在村子西頭,左近並沒有個鄰人,房屋四周栽種些樹木,想是果木一類。

房門很快打開,一位半百老人柱著杖,從門後探出身來,“無,咳……咳咳……你回來了。”

“先生,你怎麼了?”顏無聽他咳嗽聲重,急道:“我離去那時不是好了麼,這是怎麼回事?”

“無礙。”那先生擺了擺手,緩聲道。他兩鬢斑白,身形顫巍,透露著長者慈和,倒不似顏無口中那般古板嚴厲之人。

“咳咳……這是?”老先生見到顏無身後的岑季白,感到疑惑。

岑季白頷首致意,卻轉身伸出手去,似要扶人下車。老先生也算是閱曆廣博了,心道以麵前這紫袍男子的氣度,卻對這車廂內人如此小心照拂,若非長輩%e4%ba%b2眷,便得是個病秧子或是小娃娃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