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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津何處 桃枝竹 4380 字 2個月前

典客能做的事我做不到,但我能做的事,典客卻做不到。

我取走了仁和記一應資金,並舉借大量債務,采購珍寶玉器良馬送往虞國。林渡知我要往虞國謀事,更是與林夫人開了府庫,任我挑選。他們母子大義,愈是讓我愧怍。但我想林渡還不到二十歲,年輕不定性,說不得待我回來,他已經成了%e4%ba%b2。

尋常人家裡,二十一二年紀,孩子是能滿地跑了。

世間諸事少有%e8%84%b1離常情者,岑季白於林津算是一個,林渡於我,大約是另一個。我實在沒有想到,他會等我。

往來文書中間隙插些寒暖,有如戲謔般過界的頑話,實意的全心的為我考量的思謀,愈見迫切的詢問歸期……我擱下文書,與素馨道:“回到陵陽,可否……再扮幾年夫妻?”

為著行事便宜,也為素馨少些麻煩,我同她在虞國時一直扮作夫婦。

素馨將念兒抱給我,道:“也好,這小丫頭就算有了父%e4%ba%b2了。”她知道我在回避林渡,比起直麵拒絕,成了%e4%ba%b2,再帶個孩子回去,該是讓他徹底死心。況且,她是沈朗的女兒,林渡無論如何也無法出手做些什麼。

所謂的請林渡幫忙打理產業,不過隻陵陽城內外商鋪,也隻涉財務罷了。我隻是需要借貸之人寬心,需要仁和記在一段時間內安穩運行。林渡與他所代表的林家自有這種安撫人心之力。而仁和記真正核心的情報聯絡、南北各地散落的商號,俱有吳卓料理。

我從來就沒有相信過林渡,隻他與北境的牽連,就不能讓他知道我在北境的安排。

我也總是預先將人心想得險惡一些,於林渡而愈甚,無論他做了什麼,總能找一個險惡的理由。這當然並不公平,因為不公,這份不信任愈是無由,愈是動搖起來。但我不能陷在無益的情意中。

陵陽南郊,翩翩公子倚馬而候,素馨放下車簾,道我未免過於狠心。我抱著念兒下車,指著久候的林渡,道:“這是林家叔叔。”

小念兒咿咿呀呀,向著林渡笑起來,而對麵的人扶在馬背上晃了晃,閉上眼睛。再過片刻,林渡睜開眼,無波無瀾道:“恭喜。”

心中莫名有些疼痛,但我亦覺甚好,此事終當作結。

素馨不會長留陵陽,待她父%e4%ba%b2冤屈平反,自當返回秀澤。而林渡身為林家子,已然病愈,也不會長離邊城。我不過敷衍一兩年,並不會誤了素馨終身。

素馨倒說自己早過了尋常女兒家成%e4%ba%b2的年歲,其實成%e4%ba%b2與否,她亦是不太計較了,而況父仇未了。

但陵陽城內,又生了變故。

我教周家拿住,也就下在陵陽府君的牢房裡。

周墨說我是秦牧,我隻咬死了不認。但他認得我,周夫人曾要我秦家一門儘誅,不能隻餘下一個我,那時他打發人去尋我屍首,卻未曾尋見。亂葬崗從來多古怪鬼祟,這麼多年,他便一直記著。他說記得我看向他時,那份噬骨的冰冷仇恨。

他將我袖子扒開,左臂上一處圓形傷疤,是原有的孌童刺青被我剜下,留下來的。

周坊回家稟事,隻餘下周墨在牢裡。他說,這麼些年,我一直折磨他。

真是笑話,這是他自己怯懦而惡事做儘,我一個無權無勢的商鋪裡的夥計,竟能折磨他……

種種刑罰加之於身,我想這一回該是要死了。半世飄零,冷暖嘗儘,能做的我已儘力做到,那些無法控製的事,已是無可奈何。

死就死罷,我隻擔心陛下果真被禁軍困住。他若離開陵陽,周家也好,上官騰也好,隻十萬人,什麼也做不了。若他能離開,周家是必然覆滅的,也算我大仇得報了。

臨到最後,我開始想一個人,我竟有些慶幸,林渡是離了陵陽的。如此想來,我的狠心,倒是件好事。

但我命大,再一次活了下來。

許多事情陰差陽錯,諸如那一日,早一刻晚一刻,我都不會遇上周墨;又諸如,早一刻而或晚一刻,林渡都不會撞見重逢的素馨與吳卓。

我後來想,這就是所謂緣分了,良緣也好,孽緣也罷,絆在一處,就怎麼也扯不開。

林渡實在是個極難纏的人。他的扇端指在竹簡一處待核算的記錄,淺笑中帶了些得色。我一直動搖的心境,忽然間崩裂。

想要與他相守的念頭一起來,立刻將我駭到,我站起來,吼他出去。

從我那些不該有的混沌念頭裡,從我繁忙卻事事得以掌控的平靜生活中走出去,不要再攪擾了……

我不能做那樣的事,分明是屈辱,自小的夢魘,如何竟以“喜歡”之名,成為一件理所應當的事。而況乎,這個“喜歡”的人,是林渡,是世家。

人世浮沉,紛紜多事,我再沒有多餘心力。若不曾動心過,他愛守著也好,厭煩了離開也罷,於我又有何礙;若不曾動心過,我不必擔心日後北境易製,他與我分歧、離心;若不曾動心過,也不會擔心我與他之間會沒有個好結果……這是件太勞累的事,我實在沒有心力全一個美滿長久。

但愈是得不到的東西,不該要的東西,是否愈是想要一些?

林渡不是我該要的,那我應該要的是什麼?

我閉上眼睛,慢慢地想,不該是林渡這樣的,我厭恨世家,該要一個尋常人;我不愛再費心力,該要一個老實本分的,待我死心塌地……但我為什麼,為什麼非得要一個人?

苦苦掙紮許多年,揀這麼條命,還非得為個男人要死要活,沒出息,丟人,不知恥……

林渡離去,我也走了。我走進春意樓,躺倒在床上,與那小倌道:“你做得狠些。”

思慕男人……哼,痛得狠了,絕了這念頭!

半晌,我睜開眼睛,看著木頭似的杵在那裡的男人,問他:“你是不是以為我是個瘋子?”

那小倌遲疑著點了點頭。

我亦自覺是有些瘋病,那……我要治這瘋病。

從床上下來,臨出門前,又返身問他買了些東西。將那些東西清洗了數回,攤開在錦被上。渾渾噩噩,我在床邊坐了一夜。天亮時,將它們一把甩在了地上。

這些東西,這些人,哪一個是及得林渡半分……我連林渡都不要,還要它們不成?便投進火盆裡,燒了個乾淨。

老子清心寡欲,捆了玄璣子,自己去觀裡當個老道士!

可……偏有人不要我安生,不要我做道士。

我隱在樹影間,看著那一處林渡與小念兒說故事的模樣,才抑下的渴慕又如滾滾開水一般翻騰起來。怎麼就沒完沒了,怎麼就如此難纏……

我並非怨天尤人者,父%e4%ba%b2母%e4%ba%b2而或是姐姐,定然也是希望我過得好一些。我便隻想安生些,過得好些。身上一輩子帶著孌童印記,難道就要甘於下賤?

不,我不娶,不嫁,不甘心,亦不願人知。我隻想過得安生些……

可林渡,他說他喜歡我,喜歡……喜歡就可以為所欲為,喜歡就可以私闖宅院,喜歡就沒有法度了是不是?他……他以為栓上隻腳就抵得過這些?呸,該拿一條極長極長的鏈子,從頭到腳,裹得跟隻線軸似的,跑不了,也攆不走他。我……我甩了甩頭,不對,不是這樣,我想偏了。

怎麼就偏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卷 的故事到此結束吧,下一卷也就是最後一卷了,感覺勝利離我又近了一步~

第四卷 應該就是婚前婚後各種互寵甜膩,%e9%b8%a1飛狗跳吧。

另:今天看了一個簽約作者的一些必讀諸如文欄、封麵、專欄等等,一個頭比兩個大。果然我是又蠢又懶的作者,懶得不想弄,繼續樸實憨厚吧~

卷四:知津莫問津

第90章 蘭房▼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夏王季白二年秋,八月二十三日,庚戌月,壬申日,宜出行。

明華殿內,沈朗正為林津診脈。岑季白仿佛是覺得等待了極長時間,終於看到沈朗笑著點頭。

“大好了?”岑季白難掩欣喜。

林津亦是雀躍道:“果真是好了?”

沈朗再次點頭。

“可以騎馬,可以練劍了?”林津再問道。

“六月裡原是可以了,侯爺慎重,而今更是無礙了。”沈朗道。總算了結此事,他是可以多有些時間陪陪小外孫了。

“不是要三年?”岑季白疑道。

沈朗這回搖頭了,並不是一定得要三年,調養得宜,少些日子也是有的。林津年初便減了藥,到六月裡,已是無礙,而今更是徹底好了。“侯爺這些日子可還有疼痛之感?”

“沒有。”林津也確信自己無礙了,轉而便喚了聲小刀,“你將銀霜帶到宮裡來。”

但小刀去府上牽馬,母%e4%ba%b2定然知道他是好了,又催他回家裡可怎的?林津又喊住小刀,有些不甘道:“罷了,先不去家裡。”兩三年不曾用它,大約還得重來訓上一回。

岑季白便道:“你若喜歡,先用著紫電?”

“好!”林津從床上跳下來,順手取了岑季白佩劍比劃幾下,道:“我們去飛羽軍,會會莫折。”

還會會莫折,就林津現在的技藝,恐怕連小刀也打不過了……岑季白雖未言語,神色間早出賣了心中念頭。

林津二指並攏住劍身,轉過劍柄來,往岑季白肩頭戳了戳,又指了指寢殿外頭。

岑季白國事雖忙,晨起練劍還是有的,林津歇了三年,哪裡能是他的對手。隻是林津要練手,他也不得不去。

兩人到了殿外,林津提劍在手,卻道:“你得讓我贏。”

岑季白接過阿金佩劍,好笑道,“你想怎麼贏?”

林津未及答話,已挑了劍刺過來。他雖歇了不少日子,但慣常也是看著岑季白演練的,何況底子又極好。起初幾式固然顯出生疏來,但漸漸熟悉,一招一式,也並不比從前差了太多。兩人你來我往,挑刺旋砍,身形灑%e8%84%b1飄逸。但沒過一會兒,林津已是累得不行,倚著劍籲籲喘氣,果然是歇了近三年的人。

“回去歇一歇罷。”岑季白笑著上前扶他,正要往殿內去,林津整個人的重量卻都壓了下來,腳下橫勾,將他帶到地上按住。

林津重重地趴倒,臥在他身上,渾身重量可是不輕。而後,他得意道:“就要這樣贏。”

就像多年以前榴花紛飛的時節,撩撥他心動的那一回。但這話林津說不出口,隻不滿道:“你自己喂的,自己承著吧,哼。”

岑季白這一年不知從哪裡得來靈感,發了瘋似的要膳房備出種種可口吃食,膳夫們往那條天字一號街上習了精髓,但凡林津不必忌口的,都是見天地變著花樣來做。

林津並不是易胖的體質,但有這樣的吃食誘惑,又少活動,總是靜養,不覺間也沉重了許多。待他意識到不對時,沉出來的那一些已經不好減下去了。

林津倒能忍著少用一些,奈何岑季白總拿著美食往他跟前晃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