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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津何處 桃枝竹 4511 字 2個月前

林津說了許多,岑季白卻沒有接話。他知道李牧是岑季白母家的人,亦是僅剩的%e4%ba%b2人,又替他打理商鋪多年,岑季白自然回護他。可是二哥……“我隻是不明白,他若是無心,何苦應下二哥不肯正名,又為何不肯真成了%e4%ba%b2,斷了我二哥念想。可他……偏是假成%e4%ba%b2。”

看他不高興,岑季白望著底下林渡愈顯出苦意的笑顏,亦是一歎,道:“沒觸到痛處,哪個不是好好的。”

“什麼痛處?”林津十分不解。林渡的痛處也就是李牧了,李牧……

“若是子謙有苦衷,我二哥未必不能體諒他。便要讓他死心,也死個明白。”

愛而不得,實是太苦些。岑季白默了一會兒,終是讓小刀請林渡上來。

底下林潯正喝著酒,一回頭,二哥卻不見了。

他不知道二哥去了哪裡,但二哥不在,說什麼他也要替大哥將酒水擋住。一杯接一杯,一輪又一輪。

他後來樂嗬嗬的又跟著人去鬨了洞房,喜滋滋地教林源哄出來時,扶在大樹上嘔了嘔,隻覺得天也是轉的地也是轉的,聽也聽不真切,看也看不明白,隻搖搖晃晃前一步後一步,左一步右一步。

大劍上前來扶他,林潯一把將他推開,再扶再推開,再扶,林潯這回生氣了,再猛力推了一把,吼道:“公子入洞房,你跟著乾什麼?”

大劍愣怔了……

林潯實是醉得厲害,眼看著自己的小院在前頭,左左右右,卻怎麼也走不過去。他就不信這個邪,硬要自己往前頭去,腳下不穩,晃晃蕩蕩,又被人扶住了。林潯歪了腦袋,卻見是宋曉熹,倒也沒去推他,隻疑惑道:“小小,你怎麼變成兩個了?”又道:“噫,兩個小小,那便好了,一個在陵陽侍疾,一個去西北……西北的大漠,雄鷹……哇……”林潯忽然低下頭,吐得滿地都是。他自己一個側身,也倒在地上了。

宋曉熹受不住這酸臭味道,咬了咬牙,這才上前扶他。然而林潯趴在地上翻了翻,摸到宋曉熹靴子,竟是靠過去抱住,就倚著這麼隻靴子,甜美酣睡起來。

宋曉熹無奈搖頭,“時習,大劍,你們過來。”

三人一起抬的抬,扶的扶,這才將林潯送回小院。他睡得死沉,竟是一點醒過來的跡象也沒有。若他曉得二哥是拋下自己會佳人去了,才害得自己如此狼狽,該是要將他二哥拖過來暴打一頓才是。

這一日,李牧確不曾去了林府,隻在官署中處理公務。天色已是不早,白樺入了書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李牧知道自己辦起公務來便是沒完,看白樺為難,便推開案牘,笑道:“還不將膳食擺上來,要餓死你家公子了?”

用膳本是白樺要提的一件事,若是平常時候,他得了這話,一定飛一般地奔去傳膳,而今日……

白樺開口道:“公子,是……是林福,請公子回府。”林福是林渡的近侍,慣常林渡纏著李牧,林福也是常常出入李府的。

李牧聽到“林福”這兩個字,神色一僵,幾分笑意再扯出來就很勉強了。他默了一會兒,道:“林渡恐怕喝多了,今晚若是撒瘋,隻彆理他。”

白樺不禁為公子的預知力深深折服,可不是撒瘋嗎,正常人誰乾得出那樣的事!

他歎了一聲,無奈道:“公子,林福說,公子若是不回府上,林二公子該是要鬨到官署來了。”

李牧本想說“來啊,擅闖官署,下他在牢裡”,但一來鬨起來不好看,再來,他知道自己並不願下了林渡在牢裡。隻得棄了案牘,隨著白樺、林福等人回了府中。

中院裡燈火明明,林渡正抱著素念說故事,石案上一隻布老虎,一隻布猴子,在林渡擺弄下鬥得正歡。小念兒不時拍著手笑,脆生生地喊著“林叔叔”,又問他:“父%e4%ba%b2怎麼還不回來?”

李牧方從幽寂寂的樹影下走出來,喚了聲“念兒”。

素念即刻跳下石幾,小蝴蝶似的飛向李牧,歡歡喜喜地喊道:“父%e4%ba%b2!”又道:“我同叔叔等了你許久。”

“官署有些忙……”李牧逗了會兒女兒,假裝不曾注意到林渡直視向他這邊的目光。

林渡向著素念的%e4%b9%b3母使了個眼色,她便上前抱住素念,道是小姐該要休息了。

素念不願意就此離開,林渡便向她道:“念兒先歇著吧,叔叔與你父%e4%ba%b2有些話說,明日我們都還在這裡,叔叔還給你說故事,好麼?”

素念扁了扁嘴,到底是跟著%e4%b9%b3母去了。下人們極有眼色,也相跟著退了出去,院中便隻餘下李牧與林渡兩人。

李牧並不肯上前,隻平聲道:“林二公子,李牧的話,說得不夠清楚嗎?”

“清楚。”林渡並無醉相,扔下林潯一個人擋酒,他是很清醒的。此刻,他隻提了一隻腳抖了抖,便有“嘩啦啦”的動靜。

李牧這才看到,燈火中閃閃亮亮的,是一條銀製的粗鏈子,一頭鎖在林渡腳脖子上,另一頭鎖在院中一株桂樹上。他詫異道:“你……你這是……”

林渡卻懊恨這鎖鏈太短,李牧站得那般遠,他連片衣角也夠不上。便道:“你過來些。”

李牧自是不肯。

林渡抖了抖鎖鏈,忽然大喊道,“快來瞧一瞧啊,林府的二公子叫人給栓在樹上了,叫府君大人栓在……唔……”

李牧急得跑上前緊捂住他的嘴,氣道:“你還要不要臉?”

還要什麼臉,要你就行了……林渡壞事得逞,急忙將李牧圈在懷裡,呲了呲牙,笑道:“我給你做隻大犬,看家護院,如何?”

李牧惱怒不起來,隻強撐著平靜的語氣,道:“……天色不早,你該回家了。”

林渡卻將他摟得更緊,低聲道:“子謙,我喜歡你。”

李牧最聽不得他說這些柔情的話,腦子裡一團亂麻,隻顫著聲道:“我不喜歡你,隻是利用你,對……我,我隻會利用你,算計你……”

林渡順著竿子往上爬,道:“我喜歡教你算計。”

李牧試著掙%e8%84%b1他禁錮,卻又掙%e8%84%b1不開,聞言更是一氣,火道:“你有病是不是?”哪兒有人是喜歡教人算計的。

林渡卻深感讚同,“打小就有病。”

“你……”李牧還是第一回 教人氣得說不出話來。

林渡卻又正經道:“是有病的,那時候就豔羨著,羨慕大哥自小可以去北境獨闖,後來更是羨慕你,從來風風火火的,也走遍夏國河山。”

“不是什麼好事。”李牧想及前事,頗覺沉痛。

林渡接口道:“我知道,可我從前不知道。我也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我從前不知道,就算知道了,我還是得喜歡你,管不住自己。我隻是……我喜歡你,你信我一回可好?你想成%e4%ba%b2就成%e4%ba%b2,我嫁給你,絕不阻你抱負;你若是不想成%e4%ba%b2,我就在家守著你。行麼?”

李牧再是無情,也聽不得這樣炙熱的情話。他用了許長時間將心痛平複下來,可林渡卻再次出現,若是拒了他,不知又要心痛多久了。李牧實在也過不得那樣的日子,他沒有勇氣拒絕。

林渡看他沉默,又道:“一生一世的事情,除了信任,實沒有什麼證據可供佐證。你就信我一回好不好?小津信得過陛下,你就信不得我?是要我死過幾回才……”李牧聽不得他說什麼死不死的,索性團了袖擺塞住他嘴。正是怕他出事,才要岑季白準允,讓西北的探子撥一部分給林渡專用。至於信任……李牧卻不知能不能給付信任。

林渡吐了布團,好笑道:“你大概是舍不得我死的,不過我喜歡你可是發了狂,你不肯養下我,今兒我就奔到唐府去,咬死那姓唐的老鰥夫!”

李牧亦是笑了,卻是教他給氣的。

他道:“胡亂攀扯什麼?你……”

林渡挑了挑眉,又道:“我還到街麵上貼布告,陵陽府君李牧是我林渡的夫君,誰他媽敢多看一眼,咬死他!”

李牧狠捶了他幾下,倒將自己兩隻手捶得生疼。林渡便將佩劍解下來,遞到他手邊,叫他換個省力的東西捶打。見他不肯接過,便擲了劍,隻捧了李牧的雙手,各自輕輕吹了吹,一邊摩挲著那細長的手指,一邊還要抬了眼直視著李牧。⑧思⑧兔⑧在⑧線⑧閱⑧讀⑧

李牧愈來愈是心慌,待林渡貼近了他的一隻手,小狗似的輕輕%e8%88%94上去時,李牧渾身震顫,慌得退開幾步。

林渡張了張口,作勢要喊,李牧隻得上前,再次任他摟住了。如此投懷送抱,不算應下,還算是什麼……李牧歎了一聲,心裡頭卻有一種隱秘的說不清的喜意。

作者有話要說:

小哥哥啊,喝醉了是不會有好下場的。你看看你們家三個哥哥,再看看你……

簡直恨鐵不成鋼!

第88章 番外三之一: 何以自牧

謙謙君子,卑以自牧。

父%e4%ba%b2曾教我,君子當謙卑自守,無關境遇高下……但我跌得太狠,君子與否,其實無謂了。

秦州首府梁城,西開街上,四六巷子,向內走到深處,第二十七戶人家,酒香最濃烈那一家。

小時候,姐姐告訴我,如果我走丟了,便找街邊做買賣的貨郎送我回去。要記著家裡住址。

我家在梁城。

四大世家之一的周家,是在梁城發家,這裡是周家祖地,算是夏國西部最富庶繁華的地方。

我家是小門戶,父%e4%ba%b2守著祖傳的釀酒手藝,一家人,我同姐姐、父%e4%ba%b2與母%e4%ba%b2,平順度日。閒時,父%e4%ba%b2教我識些文字,撥一撥算珠。有時父%e4%ba%b2母%e4%ba%b2忙碌,姐姐便帶我到街麵上買些點心,小糖瓜,酥杏仁,薄皮大餡兒的肉包子……梁城的點心總是味美。

再後來不知怎的,姐姐便不再上街了,家裡總有媒人來,父%e4%ba%b2母%e4%ba%b2急著為她尋個婆家。聽母%e4%ba%b2說,這一年來,梁城的姑娘,凡是十三歲往上的,都急著定%e4%ba%b2事,急著出嫁。

我後來知道,那時候周墨在秦州,替堂姐周靜淑四處尋些美貌女子□□,送到宮裡去,討夏王歡心。

姐姐是定了%e4%ba%b2的,卻沒來得及嫁過去。那一日房門重響,老仆啟了門,進到院子裡那些人,衣服上都繡著一個“周”字,他們簇擁著一個華服公子,站到我們一家人跟前。那華服的公子叫做周墨,他說,聞聽秦家的女兒絕色,他們想買她入府。父%e4%ba%b2不肯答應,那些人便將父%e4%ba%b2按在地上,問姐姐,是要父%e4%ba%b2死,還是要父%e4%ba%b2活。

姐姐哭著說要父%e4%ba%b2活,要一家人都好好活……她教那些人帶走了。臨行前,周墨回頭望了我一眼,將買下姐姐的銀子扔到我腳邊。我踹了銀子,想撲上去抓住姐姐,姐姐卻不許我上前,跟我說,父%e4%ba%b2母%e4%ba%b2隻剩下我了,讓我照顧他們。

我其實也抓不住姐姐,他們人馬強壯,我們家卻隻有幾個人,而那幾名家仆,都縮在了牆角,不敢發聲。

母%e4%ba%b2哭瞎了眼睛,家裡再也沒有人笑了。

沒過多久,那些衣服上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