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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津何處 桃枝竹 4253 字 2個月前

牧與梁城府君職位空置,周家尚在處置中,岑季白已然離了陵陽,宋相雖代理國政,但咬死了說是陛下不在,他做不了主,這兩個位置便一直空置下來。岑季白此次南巡,也是為了要挑出兩個合適的人到秦州任職。

辛煜到那裡,先改農製。此事於民於世家於官府,都實在有裨益的,隻是擔心裨益出現之前,守舊者不容他改動。“新安的郡丁或不得用,寡人另遣三十死士相隨。”這些死士本出自南軍,先前周府中折損過半,如今隻餘下兩百來人,李牧身邊留了些,宮裡守衛再插些,倒是緊俏得很。

辛煜遲疑道:“陛下,許大人……”

“無妨。”岑季白看他這一遲疑,也就明白他顧慮了,止住他話頭道“你是寡人欽點,到那裡儘可改製,許仕護持。”也隻有許仕才好護住他,畢竟許仕與曾相關係匪淺。這內政的事,林家該是幫不上辛煜的。

許仕與辛煜鬥了小半年,到底是公事,若說個人積怨,卻是沒有的。反而兩人彼此熟識,公務配合也能默契一些。“寡人屆時自會提點許仕,流英不必顧慮。”

辛煜想著也是這麼個道理,放下這一茬,又道:“陛下,既然革新農製,稅製、徭役,是否也當應製革新?”

岑季白聞言,沉默片刻,搖了搖頭。他雖有心將徭役、稅製一同革新,隻是此事恐怕會有太多人反對,便不必急於一時。“十稅其二不改,徭役……如舊征發。”減輕百姓稅負徭役固然是好事,但目前修築的工事,都不能停下來。

內史劉鑫又奏道:“陛下。徭役停下不妥……今秋至冬,滄州已顯出旱象來,明年年初再無雨降,怕是要大旱了。臣以為,當早作籌備,一者疏通淤塞渠道,儘力挽回部分麥收,這要各地征發民丁,臣請陛下為民丁賞賜糧餉,撫慰民心。”

“劉卿所言甚是,這些賞賜,便由卿擬個細則。此為其一,那麼,其二呢?”岑季白也正是顧慮滄州一代旱情,他是有前世記憶,所以知道此次災情嚴重。但劉鑫確是實在的防患於未然,為臣者有如此遠見,當屬不易。當然,周家與上官家奉獻的大額財帛,也讓劉鑫有了底氣。

劉鑫跪伏於地,沉聲道:“其二,查滄州各處常平倉,核算陳糧。”

常平倉向來是有災情時才開,倒沒有災情未明,先開倉核算的。岑季白看他本是好好坐著,忽然間跪下,便知是有事了。“內史以為,滄州常平倉有問題?”

劉鑫皺了眉,語氣沉重道:“當年齊州、蕭州賑災,常平倉多是空倉,臣所以有些顧慮。”

“寡人原聽說這齊州的常平倉是教地動震得深陷地下,蕭州那一次,是叛軍哄搶一空,原來竟不是?”

“臣後來調任齊州秀山城府君,方知齊州之事。開國先君下令營建常平倉,豐年積糧,災年濟民,工事營造也頗謹嚴,是以各地常平倉倒是塌毀得不多。隻是後來開倉,大多是空倉了。蕭州民變,臣為太倉令,後也曾查過蕭州常平倉,亦同齊州,隻是地方瞞報。滋事體大,臣……”劉鑫已經說不下去了,隻是跪拜請罪。

“劉卿平身罷,寡人知你一片苦心。”岑季白%e4%ba%b2自扶他起身。

他確實不怪劉鑫,連身為夏王的他都無奈得很,劉鑫能察知常平倉的事,還能私下核查,已是不易。“那便下令核查滄州常平倉,這些人若想保住項上人頭,說不定倒能補上些欠糧。”不隻滄州,其他地方的常平倉,若是有問題的,當地官員看到滄州的風向,也該要填補空缺了。畢竟是多補一分糧,便少一分罪過。

劉鑫點了點頭,從岑季白監國至今,他一直在內史任上。這位年輕夏王的脾性他還是知道些,不拘小節,寬宏賢明,難得的一代仁君。是以,他才冒死說出齊州並蕭州的事來。

“行了,大過年的,”岑季白揉了揉額角,笑道:“宮裡便不留膳了,散了吧。”

辛煜同劉鑫退下,李牧卻落在了後頭。

岑季白南巡時,先讓李牧招了五百人,留下阿銀並從前北境募來的老將訓練新兵,阿銀訓的是忠義,北境的老將訓的是格鬥,至於戰法、軍備種種,大體也參照林氏族學的課程設計。

這五百人算是精挑細選的,再往後飛羽軍擴建,其內將領也都從飛羽軍內部選拔。可想而知,對於先期的五百人,岑季白寄予了多大的期望。這些人大都是些孤兒,也不必計較門第出身。一開始,岑季白便要阻隔世家對這支軍隊的影響。

岑季白看他麵上得意,就知道是飛羽軍初見成效了。卻是道:“這才多少日子,又能看出些什麼,還不將你臉上那些喜色收起來。”

李牧上前兩步,仍是掩不住喜色,道:“旁的事沒有,但臣得了一小將,名為莫折,軍中教習可都讚他。”

岑季白聽到莫折的名字,心中湧上幾許惆悵更有幾許歡欣來,這可是前世為他統領飛羽軍的莫將軍啊。

“怎麼讚他?這還沒打過仗罷。”岑季白故作不信。

“實戰雖沒有,可排兵布陣,格鬥演武,都是極好。”李牧毫不吝於稱讚。

岑季白表示認可地點了點頭,又問道:“還有麼?”

李牧啞然,片刻後,嘀咕道:“選將又非是買菜,要多少有多少……”

岑季白其實頗讚同他這話,但還有一個人,名為顏無的,也是出自飛羽軍,他隻是想知道顏無是否也在罷了。他同李牧說話向來隨意些,看看午時已過,便讓阿金弄些飯食來,一邊用膳,一邊再談些公事私事。

岑季白道:“辛煜此人,你怎麼看?”

李牧擱下筷子,輕“哼”了聲,不屑道:“林家是棵大樹,誰都想靠著乘涼。”林源返回陵陽便赴了西北,隻是臨走前先將%e4%ba%b2事議定了。

說起來還是岑季白指婚,辛家門第過低,又是所謂的“山匪”,辛煜便求了岑季白為妹妹指婚。希望她將來彆太委屈。

若不提林家,李牧倒是樂天又隨和,一提起林家來,便顯出諸多彆扭固執的地方。“倒也不儘然,情之所起,未必就是誰靠著誰了。”

“……辛煜此人,便是梁城府君也做得,陛下為何隻與他新安縣丞?”李牧轉而又說起辛煜任職的事。其實與林家結%e4%ba%b2,大舅子做個府君,也不算什麼。

岑季白道:“改革農製,還是沾些地氣好。況且,你知道寡人手底下缺人,若是辛煜封得太高,指什麼人予他用,能儘心予他用呢……”岑季白最想改的是朝廷招人的法度,民間多賢能,但這些官職世家望族尚且不夠分,又怎麼可能讓給普通人。

李牧原想要去地方上任職,也是想從底層一點點地壘實,將來改製,才好執行……隻是岑季白並不放心讓他去地方上,還是留在陵陽,破格任了府君。加上他不肯正名,任職府君的阻力頗大,但岑季白堅持,林、宋、曾、江,徐、唐、劉、穆等大小世家,也都站在岑季白這一邊,李牧才能履職。

“早年臣與陛下說過國試,眼下不能廣開門禁,且私學未興,但令參與國試者須先有郡丞以上薦舉,或可一試。”能得到薦舉的仍是出自世家,但加上考核,還是能選出一些有才能的人。先將一部分屍位素餐,或是貪腐嚴重的官員撤換下來。

“解了燃眉之急固然好……但這些人往後,怕不好再換下來,出自世家,又怎會看著世家利益有損。”岑季白不想自掘墳墓。

“陛下多慮了,有精兵強將在,誰又敢違逆陛下。”李牧頗有信心。

岑季白笑了笑,伸出右手,五指張開,讓李牧看這個數字。五百人,就敢說精兵強將。

不過當年陵陽城郊,李牧沒有一個人,沒有一兩銀,也敢說要在十年之內營建四國間資財最為雄厚的商號,而如今不到十年,他也的確做到了。

岑季白便道:“也罷,宋相致仕的辭信已送到寡人這裡,等開年曾思旪任相,便讓他提這件事。”

兩人說起國事來便是沒完,阿金又進來換罷四遍茶,李牧方才起身,看看天色已晚,有些懊惱道:“念兒要等急了。”

他並無餘暇照看素念,待吳卓同素馨成%e4%ba%b2,另尋了房舍,也接走素念照顧。逢上節氣,便請了李牧去府上小聚。因此他注意到時辰不早,便急急往宮外趕去。

岑季白頗覺這年過得冷清,林夫人是不肯放林津到宮裡來養病了。他這回也該在家裡陪陪母%e4%ba%b2,偌大的林府,也隻他與林夫人在。~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陛下,”阿金入了書房稟事,“今年各家的賞賜,陛下還未定下。”

這時候的賞賜,便有如節禮。岑季白再次揉著額角,捺著性子道:“將去年的單子拿來。”

賞賜多還是遵照往年慣例,隻李牧雖為陵陽府君,受的賞賜卻比府君應得的要多出許多,並他義女素念也是厚賞。岑季白要在這些小事上顯出他對李牧的器重,做給朝官看看。林府、宋府並曾府、廷尉唐府上也都比往年豐厚些,因唐陌今年審的人多。

斟酌畢禮單,岑季白在大夏殿坐了一會兒,便吩咐阿金備車,往廷尉官署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初的繁忙大約是基於蠢作者每天忙個不停的怨念?

……忙得連取快遞的時間都沒有了555~

第80章 靜夜

廷尉官署幽深處,一間隱蔽的牢房中,台階儘頭,銅柱上縛著兩個男人。

岑季白慢慢下了台階,那兩人麵容也漸漸顯得清楚了。一個是周坊,一個是周墨,俱是麵無人色,滿是血痕。

兩人聽到動靜,良久方抬了眼睛,顯出久經折磨後的疲憊狀態。見來人是岑季白,說不清是恨還是畏懼,他們眼瞳忽然放大,卻又即刻收縮了,垂下眼睛向著地麵。

似又想到了什麼,周坊再次抬起頭來,哀求道:“陛下,不乾微臣的事,微臣……微臣不知道……微臣什麼也不知道……”

周氏族人都已被處決,岑季白特意留下他們兩個,一是因前世周坊身為執金吾將軍,是他帶人將林津杖責至死,這筆賬,前世岑季白雖向周坊討過一回,可並不能解去他心中暴戾;再便是為了知道些秦夫人的詳細,當年,周墨是送她入宮的人,而周坊,是安葬她的人。

前世岑季白得知真相後,並無暇細想什麼,但這一世,對於自己的身世,他一度是不解的。前世也好,今世也罷,宮裡宮外,竟無人提及此事。周夫人固然手段奇詭,但以岑穆同與岑秋和兩人對他的不喜,怎會放過這一個嘲弄他的機會。而曾經的方後與虞夫人,又為何不曾想過以此挑撥他與周夫人?

他但凡生有一絲懷疑,又豈會那般信重那個狠毒的女人,豈會看不清她的醜惡麵目,又豈會是那般境遇……

周家尚在時,他不能訊問周夫人老仆,恐怕周家得到風聲。而今周家已倒,不管是為了他自己,還是為了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