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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津何處 桃枝竹 4341 字 2個月前

小舅舅一個交待,他都應查明真相。

是以,岑季白南下之前,將周坊二人並茹姑姑等他特意留下活口的周夫人近侍交給了唐陌秘密刑問。

待他南巡歸來,看到那些供詞,這才明白,宮裡宮外,都不再提及那件事,因是無人再敢提及了。

“陛下,求求您……求您放過微臣罷,臣……臣受夠了。都是姐姐指使,微臣不知道,不知道……”周坊的聲音乾澀如破鑼,嘶啞道:“是……是堂兄所為,是他抓人,秦牧是他抓的,是他打的……他……”

周坊已屆瘋傻,他連活著都不再指望,隻求痛快一死,從無儘的刑罰中解%e8%84%b1。

他身邊的周墨隻沉默聽著,半晌,方道:“我早該……殺了他……嗬嗬……殺了……”早在看見那雙憎恨的眼睛時,就該動手殺了他!“秦牧……”

話未落地,岑季白抽出佩劍,已經割開周墨喉嚨。“你該慶幸,你隻有一條命……”岑季白聲音冰冷,麵色更是寒如凜夜。

汩汩而出的人血順著襤褸衣衫,自周墨腳迅速淌開,成一道血泉。

周坊闔上眼,意料之中的鋒銳隨即刺破頸項,心中最後一個念頭,竟是慶幸的。終於結束了……

接連兩劍揮出,岑季白心中卻沒有複仇的快意,反而滿心霜雪。他固然得了這一世彌補林津,可前世他與林津所遭受的,又算是什麼?他從未謀麵的母%e4%ba%b2,梁城秦氏滿門並鄰城近姻%e4%ba%b2共計七十餘口,子謙當年的苦痛……又豈是幾個死人能償還。

岑季白走出牢房時,廷尉唐陌匆匆趕至門口。

“陛下。”唐陌跪道:“臣不知陛下……”

岑季白沒有什麼心思聽他說話,隻擺了擺手,道:“扔到荒野,剁碎了喂狼。”

唐陌應下,要送岑季白離去,但岑季白又是止住他,隻領了阿金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大人,此刻……”唐陌手下人有些遲疑,不知道陛下的意思是現在剁還是明日再剁,大晚上的有些瘮人。

“不是此刻,還留著過年不成?”唐陌甩了甩袖擺,看手下人麵上古怪,知道是除夕之夜來做這事晦氣,便道:“去吧,本官跟著你們,收了工,每人六錢銀子做酒資。”

那些人便不覺得晦氣了,既然是廷尉大人%e4%ba%b2自作陪,還得了六錢銀子,都是喜不自勝。

岑季白出了廷尉府,回到宮裡,已近子夜時分。宮裡雖是四處燃著燈火,但映照著白茫茫積雪,枯禿的樹枝一截一截撕破夜幕,雪地上幽幽暗影,有如鬼魅。

“陛下,您……”阿金沉默著跟了岑季白許久,見他回了宮,卻不是往大夏殿也不是明華殿方向,便有些疑惑。不是小寢,不是寢殿,難道要在園子裡守這一歲嗎?

岑季白不曾應他,也不用輦車,徒步踩著雪,行至一處荒涼宮殿中。拒了阿金陪護,他接過燈籠,獨自推開大門,行至其內院落中。

此處名為折情殿,曾經也是一處華麗居所,住著一位待產的夫人。

十八年前,元月十四日,折情殿中有婦人嘶聲哭喊,持續了十來時辰,漸至喑啞,終聞得小兒啼哭。

那夫人誕子後便沒了氣息,因是難產而死,後宮中有人向夏王進言,說是這樣的婦人不潔,不好葬入王陵中。夏王經人勸慰,終將那夫人屍體交予她母家之人營葬。那夫人本為周家之女奴,所謂“母家”,自然也就是指周家了。

那夫人姓秦,秦敏,出自梁城一處處小小灑坊。在她死後,屍身被周坊拋置城郊荒野。

新生的小王子養到了周夫人名下,夏王賜名季白。

而方虞二人不曾提及岑季白身世,原是因秦夫人之死,是她二人一力促成。周夫人深諳人心,反倒是漁翁得利,占儘贏麵。

秦氏初進宮中,便極得了岑廣寵幸,周夫人也與她姐妹相稱,%e4%ba%b2厚無間。岑廣一度隻在折情殿中留宿,偶有例外,便是歇在周夫人殿中。其餘宮人,倒像是被他悉數忘卻了。眼看著秦周二人互為依附,再後來又是秦氏有孕,方虞二人一麵妒火中燒,一麵又極是擔憂各自的王兒地位,這二人結作同盟,協力與秦周二夫人相爭。她們買通太醫,安插眼線,一心要害死秦氏母子。誰知秦氏雖然難產,那孩子卻活了下來。

而後,便是她二人安插在折情殿的人一個一個離奇身亡,短短幾月裡,有扒了人皮的,有屍首散碎的,有叫鳥雀啄食的……宮中流言四起,皆說是秦氏索命了,甚至有人在折情殿中看到過秦夫人殘影。

這一切,卻都是周夫人安排。她忍耐許久,待方虞二人出了手,便再弄些古怪異事,又與夏王訴說秦氏托夢訴苦雲雲,要夏王查明真相,嚴懲方虞二人。

但岑廣雖知曉了真相,卻並無衝冠一怒直麵方家與虞國的決絕。他隻將折情殿眾人並方虞二人身邊參與此事的宮人一一處死。而後,岑廣封鎖折情殿,宮中也再不許提及秦氏。

當年之事,知曉詳情的本就不多,僅存的幾人,雖不乏與周夫人仇視者,但一來懼怕那所謂的秦氏幽魂;二來便是因夏王廣之怒,殺一儆百,更怕夏王追究到自己頭上。於是宮裡宮外,竟真是無人再敢提及。

前世的岑季白糊裡糊塗活了二十年,他繼位後不久,周夫人廢去林津王後之位,重開折情殿,將之幽禁於殿中。

岑季白並不能違逆周夫人之願,何況周夫人極厭男妻,若是強行將林津留在王後之位上,惹怒了周夫人,更有許多麻煩。林津雖幽居折情殿中,衣食之物,岑季白也私下讓人關照他。

他這夏王做得委屈,後來園中聞笛,其聲淒婉,不免有些同悲之念。待入得殿中,看見林津狀況,方知他所謂“關照”,也隻是一句空言了。

岑季白心中惱怒,強令宮人補足林津用度,但那些冬衣棉被、木炭疏食之物,林津神色漠然,悉數拋擲門外……

第二日朝會之後,岑季白往周夫人殿中問安,本意是勸解周夫人寬待林津。孰料,卻見周夫人殿前,林津一身單衣,跪伏於雪地中。

林津一向瀟灑恣意,便是林家父兄相繼過世,他擔起家中重責,也是驕傲剛強的,何曾有過……岑季白心中悸痛,上前去扶他起身。

林津本有%e8%85%bf疾,另一隻完好的%e8%85%bf卻也在雪中凍得麻木了,於是扶也扶不起來,但他想要推開岑季白,也是無有力量了。岑季白索性抱他起身,詫異於林津如何竟身輕如此,抱入懷中的,好似隻一具瘦骨了。

北境戰亂頻頻,林潯手握重兵,那幾年總是往來征戰不歇。岑季白知道他沒有與周夫人與周家硬抗的實力,但終因北境之故,因林潯之故,他得以說服周夫人,得以將林津迎入明華殿。此後寢食一處,悉心照料,再後來……

無力回天。

重活一世,許多事情仍是循於舊軌,他仍是身世堪憐的三王子,仍是受到許多掣肘……但還有許多事情,畢竟是不同了。

他是何其不幸,又何其有幸。

想到那日林府中林津羞窘神色,岑季白微微上揚了幾分%e5%94%87角。殺伐淩厲的林氏小將軍,那一顆心竟全然係掛在他身上,這是他今生最大的成就,也是最大的幸運。

岑季白暗自發誓,他會竭儘全力,守護林津,愛持林津,珍視林津。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還有一些小角色沒有清算,但小初的過往屆此算是全部清楚了。下一章,駛向全新的未來~

我們的目標是,星辰與大海!!!

(好像混進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第81章 亂尋醫

夏王季白元年三月,日色漸長漸暖,漸有些熱氣。

岑季白摩挲著幾案上一隻頗可稱肥壯的鴿子,掰了些糕點屑喂它,那鴿子卻轉過腦袋,饒是夏王陛下,卻不給一點薄麵。┆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他拿帕子拭了手,疑惑道:“這鴿子是怎麼養的,不肯吃食,反倒一隻還比一隻肥壯……三哥是要燉了它們?”

“侯爺心善,待這些小東西,該是極好。”阿金想了想小刀滿園子去抓活食的模樣,忍不住笑道。

“……”岑季白搖了搖頭,“再好就飛不得了。”

“陛下可要提醒侯爺?”阿金心道,這兩人天天傳信,還有什麼不能說的不成。

“這倒不必。”岑季白往那隻過分強壯的鴿子身上綁了竹筒,交予阿金放飛。又道:“叫吳卓再給他送些信鴿。”

想是林津在林府上閒極,養幾隻鴿子解悶罷。小院中雪白一團一團,猶如雪球似的,滾來滾去,該是多有趣的景象。

阿金接過鴿子掂了掂,心道,是一天比一天沉重了。忽然想起來過兩天是林夫人生辰,便提醒岑季白要給賞賜。

林戍不隻是大將軍、大司馬,也是世襲的定北侯,他的夫人過壽,宮裡慣例是該有賞賜的。這事情本該交給少府去做。阿金特意提出來,還是因為林津的緣故。既然是林津的母%e4%ba%b2,岑季白定然是不會僅依照慣例的。

果然,岑季白略作沉%e5%90%9f,道:“少府慣例,額外再賜三百兩白銀,百兩黃金,十支金鑲玉的步搖,加兩對玉如意,十匹彩錦。”林家一門倒有四人都在邊境,岑季白自覺賞得不算過。

不算過,而是太過太過了,況且又非是整壽。於是林夫人接到禮單時,實有些駭到。

一眾夫人閨秀俱向她道賀,林夫人故作坦然地接了,再接著與各家內眷談笑,內心裡卻不安得很。

近兩年林家不如何故,風頭格外盛些,這些上門賀壽的人臉上笑容好像都深一些。

林夫人雖疲於應對,到底還是關心兒子婚事,指望這些你來我往的客套話裡有些消息。

想同林家結%e4%ba%b2的人是不少的,隻是林家一向是格外挑剔些。到而今,林渡追到李牧家裡的事滿城皆知;林津容貌有損,軍功雖盛,但這兩年在家養病,也不知能不能養好,又到底是個什麼病症。

因此一番機鋒下來,那些人倒都是奔著林潯來了。林潯是好得很,伴讀出身,與當今夏王向來%e4%ba%b2厚;而今在西北曆練,等西北這場戰事完了,若是順利——林夫人相信該是順利的,便是立業有成;林家人還有個優點便是長得好,林潯是從小留在陵陽的,各家看著他長大,而今野脾氣也收斂不少,想要他當個如意女婿甚至兒婿的人該是不少……

林夫人也不知自己怎麼就想到了“兒婿”這個詞,但好歹是人家嫁到林家來不是?

但林津……

她的小津那般好,這些人都是盲了看不見嗎?他們憑什麼嫌棄小津?沒見陛下都那般看重他……林夫人再想到這一點,心裡倒更是煩悶了。於是,哪家的女兒好不好,也就無心再打聽。

勉強應付眾人,散了席,林夫人便令管家喊了小刀過來。

小刀入了前院,忐忑地跪下,不明白老夫人不尋公子,反而叫自己過來乾什麼。

林夫